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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一瞬间,狼爪就插进了他的前胸,他听到了自己肋骨断裂的声音,他感到了自己胸口的肌肉被撕裂的剧痛。然而他的手紧紧地抓住了那把刀,下一秒,锋利的刀尖穿透了青狼的喉咙。
生命的最后一刻,他朝着远处看去,只是视线已经模糊,再也看不见那个疼爱自己的兄长。一只骸魂狮扑过来,随意地拨开地上碍眼的尸体,一狼一人滚落城下,成了数不清的尸骸中普通的两个。
这一处战团中的灵能者只剩下烟鬼和酒鬼两人。
“看来,到死都没能甩开你这碍眼的酒鬼。”烟鬼说着。他与酒鬼背靠背,十几只荒兽在他们身边围成了一个圈。
“知道我最得意的事情是什么吗?”酒鬼忽然问道。
“什么?”烟鬼一斧子劈得一只荒兽后退两步,抽空回问。
“就是……我们争了一辈子,最后还是我赢了,因为……你欠我一个你永远也换不了的人情。”酒鬼说着,手上的刀锋反转,割开了自己的手腕,全身的血液随着灵气喷涌而出,周遭那围作一圈的荒兽稍稍沾上一点就立刻被腐骨蚀肉,化成一滩烂泥。
酒鬼用自己的命,换了十余只荒兽全灭。
“酒鬼,我操你大爷。”烟鬼吐出了嘴里的烟蒂,看着酒鬼那苍白的脸,骂了一句,弯腰捡起酒鬼的酒壶,不顾壶口上沾着泥土,就这么将壶里剩余不多的酒灌下。
他干咳了几下,将那酒壶揣进怀里,再不看酒鬼的尸身一眼,拎着斧子奔到另一处战火燃起的地方。
血,在流淌。
火,在燃烧。
第一百零八章 喘息
嘶吼声,哀嚎声,叫骂声,兵刃切开肌肤砍入骨骼的声音响成一片,月下的薄葬城从未显得如此温热且冰冷,温热的是血液,冰冷的是死亡。每个人的信念都悄悄发生了改变,从最初梦想着大杀四方在众人之中脱颖而出成为英雄,到想要为牺牲的袍泽报仇,再到仅仅只是为了活着。
虽然目标变得茫然,可每个人的眼神却越发坚定,残酷而血腥的战场永远是最容易让男儿成长蜕变的地方。那一朵朵在家族的温室中栽培着的花朵,有的在这腥风血雨中被摧成一片片落英纷飞,而依然站立在这风雨中的,则挺直了自己不屈的脊梁。
“妈的,说好的援军呢?!”张远山已经不知道第几次说出了这个根本没人会理会的问题,他歇斯底里得就像一个刚刚跟爱人分手的小伙子,正在大声质问苍天的不公。回答他的是一声兽吼,一只体型比其他荒兽都要大一圈的骸魂狮窜了上来。张远山暗骂一声,举剑格挡。
城下的尸体居然堆积成了一个缓坡,这便意味着城墙再无任何防御作用,后面的荒兽海面前一马平川。唯一的好消息就是东南两个方向的敌军依然按兵不动,倘若三方夹击,城破只是早晚的问题。
然而对方越是不动,张远山就越是怀疑暝池是不是有什么阴谋,没理由有十足的胜算却要这么硬生生耗着。在大多数人看来,自己这边的防守薄得就像卫生纸,暝池那边现在就算强撸,联军也是绝对防不住的。
外面的那两路大军如同两个定时炸弹,让张远山的心里一刻也没法安定,而已经攻来的西路荒兽海则是一颗已经爆了的炸弹,令人绝望却并不致命。张远山觉得自己现在就像在刑场上的死刑犯,第一枪已经打出,子弹穿透了他的胸口,让他还留有一口气可以继续挣扎一会儿,而远处还有两发子弹尚未射出,那两把枪已经瞄准了自己的脑袋和心脏,只是不知道扳机会在什么时候扣响。
张远山现在心里充满了热切的希望,希望有个英雄好汉能跳出来大喊一声:“刀下留人!”现在倒是有个人正在劫法场的路上,不过他人在万米之上的高空,距离下飞机还有两个多小时,等杨辰到了薄葬城这里还不知道要再过多久,更别说他一个人单枪匹马的能起到什么作用。
每个人都知道,与其靠那些不知道何时会来,甚至不知道究竟会不会来的强援,更值得依靠的是手中的刀剑和身边的战友。
“妈的,早知道就不吃那个什么丹药了。”一个联军战士恨恨地说,他的脸上满是鲜血,有敌人的也有自己的,却根本无暇擦去。
“要是不吃的话,连到这城里一半的路都走不到,我们就得被送出去了。你当我们是来参观的吗?”另一个战士自嘲地笑了笑,回道。
“妈的,现在倒不是参观的,我们都成送死的了。”先前那个战士又骂了一句,手上杀敌的动作又加上了几分力道。
五大世家的人在到了鬼界后都服下了类似隐魂丹的丹药,这药的作用同样是让他们隐去阳气,使自己能够在鬼界停留一个月。也正是这作用,让他们没办法在没有罗生门的情况下从这困境之中逃离。
“哈哈,有闲心抱怨这个,还不如多给这些畜生来两下狠的。”一个须发皆白却精神矍铄的老者一边说着,一边将双掌印在一只蛮牛的身上,将这头牛巨大的身体击得倒飞出去。那牛倒在地上后吐出几块内脏,挣扎了几下,便再没了生机。
这老者是戚家一个附庸家族的家长,危月燕李家的李老爷子在帝都也算小有名气,为人正直豪爽,年轻时也是个响当当的汉子。
“要是能活着回去,大家来我李家喝酒,大碗酒大块肉管够!”李老爷子回身又是一掌,将一只守门犬的身体凌空击飞,顿了顿又补了一句:“杀得最多的好儿郎,我老李回去就把孙女嫁给他。”
李老爷子这话一说,周围的人身体顿时一僵,手上的动作都齐齐慢了下来。其中一个说:“老张杀得最多,‘鬼见愁’的名号也配的上李老您的孙女。”
“青山,你不比我杀得少吧……李老,我这岁数都够给您孙女当爹了,再说,就算我想娶你孙女,我家母老虎也不干啊。”那老张慌忙开口道。
“都别推了,谁也没有杨家小姑娘杀得多,李老您的孙女估计要继续砸手里了,哈哈……要是您那孙女真有一天嫁得出去,别忘了再摆一桌酒席请大家来啊,青山,老张,你们到时候都要去啊。”另一个赤裸着上身,胸口纹着一个虎头的中年大汉说道,而他口中的杨朵现在正一脚踩着一只豹子尸体的头颅,手中的巨镰带起一道道炫目的银光,将一只只荒兽的身体绞得粉碎。
“梁哥,我们自然都会去,到时候这婚礼还得你来主持啊。”那青山也打趣道。
“我……恐怕是去不成了……到时候,兄弟们替我喝一杯吧……”青山口中的梁哥断断续续地道。青山一回头,只见一只巨熊不知何时欺到了众人背后,梁哥胸口那虎头已被这巨熊一掌削掉了大半。
……
“我操,轩子你是不是长了一张天生嘲讽脸啊,怎么荒兽都往我们这儿跑?”张文麒随口骂了一句,他已经没有余力再四处游击,这个四人小团队周围的荒兽越聚越多,压力也越来越大。
陈凌轩咬着牙没说话,他胸口的伤刚刚被林晨简单治疗了一下,但断裂的肋骨却还没有接好,每动一下都钻心的疼,他硬是一声没吭,只是豆大的汗珠正顺着脖子往下淌。雷鸣战锤带着风雷之势威猛地挥舞着,陈凌轩刚刚将一只蟒蛇硕大的头颅砸碎,却冷不防被一只鬣狗咬住了右臂。
张文麒手里的蛇咬一下将那鬣狗的腹部穿透,接着陈凌轩抓着鬣狗的脑袋将其从自己的手臂上扯下,这一下又是一大块皮肉挂在鬣狗的牙齿上被一起撕开,陈凌轩的右臂顿时血肉模糊。
“林晨姐!”上官鸿大喊。他手里的碧水剑荡起一泓碧光,一只骸魂狮被那水光紧紧缠绕住动弹不得,接着那碧水突然变得赤红一片,这水光竟然将骸魂狮的身体割出一道道凄厉的伤口。
一道满溢着生机的绿色光芒准确地落在陈凌轩的右臂,随即肉芽争相生长,不多时,那条手臂看上去已经完好如初,却是林晨在杀敌之余额外照顾了这四个人,毕竟一同来过鬼界,林晨免不得要给他们开小灶,而这也正是这四人到现在还没有减员的重要原因。
林晨的手心全是汗水,她手里的龙牙刃带着上古神龙自有的威严,挥舞间似乎有着巨龙愤怒的啸声。林晨抽空洒出一把黑漆漆的种子,那些种子挂在周围十余只荒兽的身上,接着碧绿光芒荡漾着拂过它们的身体,这几只荒兽身上的伤势好了大半,可那些种子却生根发芽,将这些荒兽的身体刺透,根须深深地扎进土壤之中。
公孙芷晴已经在力竭的边缘了,长时间驾驭秋霜剑对她的消耗太大,她的面色惨白,动作几次都跟不上节奏,若不是上官鸿在一旁照应,恐怕她早已血溅当场。上官鸿心中着急,却也毫无办法,在这兽海之中人人自危,自保尚且困难,想要顾及他人更是难上加难。
肖佩佩站在城头,眼睛里满是坚定。她的右手紧紧握着落星法杖,左手抱着布丁。王小姐两三下跳到她的肩头,一双眼睛紧盯着眼前的战场——那局势属实不容乐观。布丁在肖佩佩怀里扭了扭,雪白的短毛蹭得肖佩佩有些痒。
“麻!”布丁突然安静了下来,叫了肖佩佩一声,肖佩佩用法杖轻轻敲了布丁的脑袋一下,不知道为何,她此刻突然想起了曾在半梦半醒间看到的那个身影,那个在壁灯的光晕中温柔地将她拥在怀里的男人。
分神只是刹那,转眼,肖佩佩就已经恢复了神色。她的眉头轻轻皱着,嘴巴紧紧抿着,粉红色的发尾随风轻舞,发丝间带着桃子的清香。她轻轻扬起了落星,星辉之间,望月之下,这个女孩悬浮在墙头三尺之处,就像个女神,带着圣洁,带着怜爱,带着悲悯,一对洁白的光翼在她背后形成,皎白的月光落在她身上。
浓稠的灵气激荡着,每个人都发现了肖佩佩身上的变化。
“茉莉,你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