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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TMD就想不通,你现在心里头到底装着什么?靠,不想干给我早点说!”
手里捏着的纸已经微微颤抖,但我仍像往常一样,静默地等他发泄完毕,才开口说话:
“老大,我这就去想办法补救……我很,很抱歉,又给你捅了这么大的漏子。”
声音把我自己也吓了一跳,既哑又涩,调都变了。
“补救?你想怎么补救?”
丁晓瞪着眼睛,目光仿佛钉在我脸上。
“我马上就跟报关行的人一起去海关,”我深深吸了一口气,极力维持语调的平稳,“这次过失带来的一切后果,我来承担,公司损失多少钱,也全部由我负责。事后,我会在全公司大会上做检讨,如果有必要,我还可以……”
“够了!”
丁晓喝止我几乎是自虐般的陈述,一把扯开自己脖子上的领带,烦躁地坐到椅子上——宿醉之后又一大早就赶来公司处理问题,他眼睛里泛着明显的红丝,整洁的衣着和仪表盖不住几分憔悴。
他毕竟也不是二十出头的小伙子了。
“你先出去,我再想想……”
半晌,丁晓终于疲惫地说。
我走出他的办公室,轻轻掩上了门。
沾满冷汗的衬衣贴在背上,整个人就像散了架似的垮下来,我拖着步子,慢慢挨到自己座位上。
不一会儿,何亭急急忙忙冲进来:
“天,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比我还早到?!我刚想去告诉老大你请假……”
张伟跟在她身后:
“我说仲林上班了没错吧?嘿,今天老大肝火旺,要不是我先看到你,你就进去当第二炮灰了。”
“就为一个编码?老大至于吗?”何亭愤愤不平,“仲林昨晚还在医……”
“何亭,”我哑声打断她,“别说了。”
这时,张伟也发觉我脸色不对。
“咋了仲林?刚刚老大往死里K你?别往心里去,老大今天真的是要抓狂了……”他靠近我们,低声说,“其实编码就是个导火索,我们进口的这批二甲苯还有更大的问题!”
还有什么问题?
我一怔,当下强打精神凑过去听。
“快说快说,别卖关子!”何亭跟我同样着急。
“现在油价疯涨知道吧,二甲苯的价码,每吨从7300涨到差不多9300……”
张伟叹口气,提了个头,我俩立刻都已明白——做外贸买进卖出,有时侯也跟股票差不多,商品的价格忽涨忽落,但我们跟客户谈好的价格不能变。所以,基本上跟客户议价时候都要稍微考虑未来一段时间内货物的价格趋势,还要看准时机订货,否则等价格上去了再买,卖给客户还是原价格,就得亏死。
异构体二甲苯属于石油衍生物类产品,当初我们跟客户议价时,经过多次协商达成的定价,是7900/吨。
我跌坐在椅子上,再说不出话来。
“TMD你们都在这儿扯什么蛋?”丁晓突然出现在门口,横眉竖目,“该干嘛干嘛去!”
张伟干笑两声,立刻飘走。
何亭却担心地看了我一眼,我勉强给了她个微笑,示意她先出去。
砰的甩上门,办公室里只剩我和丁晓。
我紧张地盯着他的眼睛,他却有意无意地别开了视线,将我面前的报关材料一把拿走:
“海关那儿你今天先别去了,我来想办法。”
“哦……”
“哦什么,下次长点记性。”他突然狠狠瞪了我一眼,“你脸色这么差,犯病了?”
“没,没有!”我赶紧说,“可是这批货现在……”
“你甭紧张,我有数。”他往门外走了两步,却又停下,“真的没事?抽屉里的药还有吧?”
我犹豫一下,点点头。
他看了我好一会儿,才转身离开。
过了没多久,他用内线给我打了个电话:
“仲林,你给我找个好点儿的饭店,带桑拿按摩什么的最好,订个包房,今晚用。”
这就是我唯一接到的指令。
接下来,全公司忙得翻了天,丁晓先跟张伟在总经理办开小会,接着召所有销售开紧急会议,一天里银行、供货商、工厂,来往电话不停,连新来的前台都一会儿影印材料,一会儿接电话,一会儿又被指派到我这儿来查合同档案。
我终于干了件蠢事——问清前台丁晓要的资料后,迅速整理出来,自己送了进去。
会议室里面称得上乌烟瘴气,丁晓正在听一个销售慷慨激昂的发言,指间的烟都快燃到了尽头。
瞅了个空档,我把材料放到他面前:
“你要的合同……包房OK了。”
他微微点头,仍在沉思。
我踌躇了一下,又说:
“还有什么要我做的么?”
“唔,对了,你给我买两包烟来。”丁晓把手里的烟蒂按在烟灰缸里,随口说。
好的,老大。我默默退了出去。
嘿,他带着他的团队准备去冲锋陷阵,而我的任务,还是买烟。
走出公司门口,胸闷的感觉再次袭来,我努力深呼吸,但一呼一吸都那么吃力。便利店就在边上,不远的几步路,我却走出了一身冷汗。
我回到公司,会已经散了,人人忙得小跑着走路。
张伟穿了外套,正要出门,见了我,苦笑一声:
“这下我可以减肥了。资金周转,老大给下了死任务,晚上还得赶回来跟他去饭局,非跑死我不可。”
“需要我帮忙尽管说。”我拍拍他肩膀,想问问丁晓的具体计划,“晚上什么饭局?”
“请海关的……你快把烟给老大拿去吧,没烟他更得抓狂。”他摆摆手,火烧火燎地走了。
海关?
我推开丁晓办公室的门,何亭也在里面,一副整装待发的模样。
“仲林,我们出去办事,公司你看着,没别的事就按时下班。”丁晓熟练地自己打好领带,略为整理一下仪表,“看得过去吧?”
我一怔,突然醒悟过来他是在问我,脱口而出:
“很好。”
他满意地从我手里把烟拿走,便领着何亭出门了。
小姑娘跟在丁晓高大的背影后面,递给我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也不知她什么用意——我头脑里乱糟糟的,实在没精力琢磨。
一步步没精打采地走回自己座位,我正要拿出糖梨膏——丁晓竟又匆匆折回,手里还拿着支气雾剂。
“拿着,以防万一,”他终于对上我的目光,似乎有点不自在,又嘟囔一句,“不知哪趟落在我车里的……”
没多久,销售们也都往外跑,公司竟然一下子空了。
前台开始打电话,低声地谈笑——大概是打给男朋友。
年轻女孩低低的笑声,甜蜜、轻松、毫无顾忌,在空荡荡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清楚。
我捏着那支小小的治哮喘的气雾剂,渐渐越捏越紧。
五点半,我准时下班。
回家吃药、洗澡、换衣、自己做了一点儿泡饭吃下肚子打底。
不到七点我已经坐在订好的饭店包房里,眼看着丁晓跟张伟走进门来。
“来了?”我站起身来,面带微笑。
两人齐齐一愣。
“菜我已经点好,客人到了之后立刻可以上。酒要的是五粮液,老大你觉得档次够么?不够我马上换茅台……”
“混蛋!你不在家休息,跑到这儿来干什么?!”丁晓打断我的话,咬牙低声咆哮。
“你今晚请的是海关的人,对吧?”我反问道。
丁晓立刻看了张伟一眼,老张无奈地耸耸肩。
“回去!我说过,这事你甭管了。”
“我犯的错,我就得负责到底。”
“可你身体……何亭下午说……”他有点气急,似乎想解释又拉不下面子。
“丁晓,”我直呼他的名字,静静地看着他,“如果你真的觉得我没用,可以辞掉我,但不要把我当女人来照顾,我也不是花瓶。”
丁晓瞪着我,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我挺直身体,坚定地、毫不避让地和他对视。
无论如何,这一次我不会让你把我排除在战役之外,哪怕,仅有这一次。
正僵持间,包房门被打开,报关公司的熟人领着海关客人来了,丁晓也只能转而迎向他们,默许我的留下。
入席时,张伟小声跟我说明丁晓今晚请客的目的:
托报关公司在相熟的海关那里给点好处,再请吃吃喝喝一顿,让他们帮忙改了保税货物提货单上的编码,以“暗箱操作”骗过客户开单提货——算得上兵行险招,基本上没人查就没事,有人查就死定。
但时间紧急,这也是没办法中的办法。
好,没问题。我点点头。
于是我们就一起齐心协力招呼客人,你来我往,酒到杯干,务必把他们哄得舒舒服服为止。
但这一晚丁晓反而笑得有点勉强。连张伟在酒桌上拿出压箱底的荤段子,讲得眉飞色舞,大家哄堂大笑的情况下,他也不过嘴角一翘便算。
但酒我们仨都没少喝,海关那些人,还真是海量。
我连干几杯之后已经感觉不太好,但仍面不改色撑住了,微笑着继续。
吃饱喝足,还得到饭店附设的娱乐场所消遣。
看着客人们一个个呵呵笑着钻进按摩房,我感到刚才那一杯杯火辣辣的白酒仿佛从喉咙一直烧到胃里,越发头晕胸闷,连步子都有点飘,就故意落后几步,拉着张伟低声说:
“我不进去了,在外面坐一下,等你们。”
张伟还没回答,丁晓已经停下脚步,目光像刀子似的刮我一眼,便对张伟说:
“老张,今晚就辛苦辛苦你,我先送仲林回去。”
不由分说,拽了我就走。
在他把我丢进车里的同时,我胃里一阵翻腾,扑到车门边就呕吐起来。
“知道自己不能喝,还跑到酒桌上逞英雄,嘿,”丁晓站在车旁,冷冷地说,“你说,今晚你硬要做的这些,到底有什么意义?无论你来不来我都能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