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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婢遵旨!”
“微臣锦衣卫代理指挥使郭怒,小臣锦衣卫南衙匠作司司库百户孟岩叩见圣上!”
“郭爱卿,孟爱卿,你们二位这是?”朱祁镇见到郭怒,特别是孟岩,有些大吃一惊。
“圣上,具体事情让孟大人对您详细叙述!”郭怒道。
“好,快平身吧,你们可把朕吓了一跳,这深夜进宫,还弄得如此惨烈,朕还以为是瓦剌人打到北京城下了呢!”
“圣上所言,虽不中,亦不远矣!”孟岩站起身来,与郭怒对视一眼,点头道。
“什么?”朱祁镇大吃一惊。
“圣上,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孟岩老老实实原原本本的将他与郭月一起去会同馆购买战马,然后返回匠作司与手下一起吃饭,送郭月回家,到在半途遭遇哲理木带死士袭击的过程全部说了出来。
孟岩知道,如果自己有一句话不实,王振肯定会据此谗言,会让朱祁镇怀疑自己所言!
自己犯了擅自带郭月进匠作司,坏了锦衣卫的规矩,另外还犯了夜禁。
但是,这些朱祁镇并不关心,瓦剌派人刺杀孟岩,而孟岩又曾经是北元卧底十年的细作。
他们如此素无忌惮的在大明朝的京城当街刺杀大明朝的官员,完全是一种挑衅。
这种完全不把大明朝廷放在眼里的行为,年轻的皇帝的心里听了岂能不怒火冲天?
“微臣已经命人下令包围了会同馆瓦剌贡使团的住宿区,但此事干系重大,没有圣上旨意,微臣也不敢下令拿人!”
“朕这就给你旨意,务必要将刺杀孟爱卿的瓦剌死士以及主谋抓捕归案!”
“主子,不可!”就在这个时候,王振三步并作两步,小跑进来,并高喊一声!
“王先生,为何不可?”朱祁镇见到王振,有些不解的问道。
“主子,咱们现在正对麓川用兵,耗费资糜,此时倘若给也先借口,挑起西北战事,则京城危矣!”王振道。
“西南之匪,自古难成气候,反而西北之地,虎狼之族,汉之匈奴,唐之突厥,宋之辽、金、元,最后南宋亡于蒙古之手,这都是前车之鉴,大行皇帝迁都北京,其目的就是为了防范北元卷土重来,今瓦剌太师也先胁哈密忠顺王之母、妻女等,沙州、罕动、赤斤等蒙古诸卫表面上顺从朝廷,实际上早已听从也先的调遣,朝廷如果不再加以防范,西北必定会再起烽烟!”郭怒大声道。
“郭大人未免太过危言耸听了吧,西北近年来都很平静,也先也确有不法之举,可在朝廷的调停之下,也先跟忠顺王不是重新和好了吗?”王振道,“再说也先只是瓦剌一族的首领,脱脱不花才是北元的大汗!”
“世人都知道,脱脱不花不过是也先扶持起来的傀儡!”郭怒说道。
“脱脱不花是傀儡,但他还是北元名义上的大汗,除非也先推翻脱脱不花,自己做大汗,但如果这么做必然会令蒙古各部反对,朝廷只需要扶持脱脱不花,让他有抗衡也先的能力,如果能挑起他们的内斗那是最好的,即便不能,也可保我西北平安!”王振振振有词道。
“若是他们联手呢?”一直听王振和郭怒争论的孟岩突然加入,来了这么一句。
“这不可能!”王振断然道。
“脱脱不花和也先都一样,一个是成吉思汗的子孙,一个则野心极大,他们虽然有矛盾,一个不甘于做傀儡,一个想要做全蒙古之主,但有一点都是他们想要的!”孟岩冷冷一洒道。
“什么?”朱祁镇、郭怒以及王振都好奇的问道。
“恢复昔日元朝的荣光!”孟岩道,“他们从来就没有忘记要再一次南下中原,再一次要做这汉家江山的主人!”
“一个区区的麓川之匪,不过疥癣之疾,而瓦剌也先,才是心腹大患!”郭怒大为感叹道。
王振也有些默然,其中道理很明显,他虽然贪婪,但不无知,孟岩说的是有道理的!
朝中不止一个人对眼下朝廷不断的对麓川用兵提出质疑,对思发任用兵日多,拖延至今,耗费甚糜,而且伤亡巨大,已经严重影响到朝廷“北征南抚”的基本国策了!
“王先生,朕举得孟爱卿说的很有道理,你认为呢?”
“臣也觉得孟大人的话并不无道理,但是思发任祸乱云南,野心极大,到处攻城略地,如果放任不管,朝廷如何威服西南诸藩?”王振道。
第一百五十七章:孟岩论兵
“圣上,要平定麓川,其实不难!”孟岩上前一步大胆道。
“哦,孟爱卿有何良策?”朱祁镇眼睛一亮,询问道。
“思发任贪婪,好杀,而且多疑,只要派人联络他的部将,许诺官职财物,必定可以离间其关系,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只要除掉思发任,或者令其部属失和,便可各个击破!”孟岩大声道。
“孟大人所言,方法虽好,可操作起来并不容易!”王振道。
“王公公,下官也看过一些有关麓川的战报,我们十几万大军,装备精锐,可为什么却被对手只有几千人牵着鼻子走,甚至打一败涂地?”孟岩道。
“孟爱卿,你知道原因?”朱祁镇来了兴趣道。
“小臣没有去过麓川,也不敢妄言,但有几点想法,或许正是原因所在!”孟岩可不敢把话说满了,虽然他知道麓川那个地方的环境,但毕竟时代不同,实际情况他也没见到。
“爱卿说说看!”
“第一,麓川不是平原,崇山峻岭,地形复杂,后勤补给耗费巨大,给朝廷造成很大的负担,第二,麓川之民,民智不开,老百姓并不信任王师,反而会在土官的蛊惑下,跟王师作对,所以,王师的不仅仅得不到当地百姓的帮助,反而要提防他们,他们可为兵,可为民,实在难以区分,加上前线将领部分好坏,乱杀一气。造成严重的对立,大军进入,我们的变成了瞎子,对手则对我们的动静了如指掌,焉能不败?第三,战法老旧,不思改进……”
孟岩一口气说了七八条,看到皇帝、郭怒还有王振三人都有些惊呆的模样。
他意识到自己说的有些过了,因为有些东西夹杂了前世的死活,在这个时代是非常新颖的。
再说下去。他怕把皇帝给吓着了!
在孟岩看来。要平定麓川之乱,是七分政治,三分军事,主要是民心的争夺!
就算朝廷大军真的踏平了麓川。不能赢得当地民众之心。日后还不会平静。
而且明朝的羁縻政策。任用当地土官自治,还允许他们有自己的武装力量,虽然开始很有效果。但是如果碰到有野心的,拥兵自立,形成尾大不掉之势,势必会严重的拖累朝廷。
而且朝廷还要防备这些土司,要驻军,粮草和军费都是极大的负担。
大明朝的军制一开始顶层的设计是不错的,在唐朝的府兵制上做出了一些改进,但是愿望是好的,执行起来就不是那么一回事儿了!
老朱是造反起家的,最怕的就是别人造他老朱家的反了,所以把规矩定的死死的。
这样一来,死守规矩的永无出头之日,不守规矩的反倒一个个飞黄腾达。
“孟爱卿,如果让你去平定麓川,你需要多少兵马?”朱祁镇问道。
“这……”孟岩愣住了。
“孟岩,圣上问你,你照实说,大胆说就是了!”郭怒沉声说道。
孟岩竖起三根手指头:“三千人!”
“三千人!”朱祁镇和王振都瞪大眼睛,就连郭怒都有些不解的朝孟岩投过去询问的眼神。
原以为孟岩会说三万人呢,没想到只是三千人!
其实孟岩想说的是“三百人”来着,可是他怕吓着朱祁镇了,将数字扩大了十倍。
“圣上,平定麓川要不了那么多人,思发任手下能有五千精锐就不错了,而对付这五千人,我大明只需三千将士就足够了!”孟岩道。
“好,好一个三千将士,好一个孟岩,朕就喜欢你这样的!”朱祁镇大为兴奋。
“主子,照孟大人这么说,兵部尚书靖远伯王骥,定西伯蒋贵等人征讨麓川数年,牺牲数万人,朝廷做错了,耗费数百万钱粮都白花了?”王振阴测测道。
王振这话是诛心之言,如果孟岩的话从这座大殿传到西南,传到那些骄兵悍将耳朵里,恐怕要不了多久,这些骄兵悍将的参劾的孟岩的折子会用六百里加急送京城了。
还有朱祁镇这皇帝听了也不会舒服吧,征讨麓川的决定也是他拍板的。
孟岩这么一说,岂不是说他这个皇帝做出的决定是错误的了?
作为皇帝,就算是错了,也不会承认,也不能承认,圣明的天子是不会犯错误的!
换做一个心胸狭隘的皇帝,听了王振的话,怕是立刻脸就要黑了,但,朱祁镇不是。
如果他真是一个心胸狭隘的皇帝,就不会有历史上那个主动废除“人殉”这个残忍的制度,给历史留下一道人性的光辉了。
孟岩知道,有些话你怎么说,都不能把话说圆满了,毕竟如果一个人对你形成的第一印象是好是坏。
王振是敌人,从孟岩踏入大明,踏入这个时代,这个关系就已经无法逆转了!
何况,孟岩的为人和原则,都注定不可能跟王振这样一个贪婪自私人成为朋友。
所以不管孟岩怎么做,怎么说,王振都不会说他的好话,就算说了,那也是形势所迫,绝非他的本心。
孟岩没有为自己辩解,就是郭怒想要开口,也被孟岩眼神悄然制止了。
不说孟岩的解释和辩解没有用,就算有用,皇帝能听进去多少呢?
他是相信一个跟随他多年,亦师亦父的王振,还是相信一个才见过两三面年轻臣子呢?
朱祁镇是皇帝,老朱家的基因似乎也不差,王振的话里明显带着对孟岩的敌意。
但朱祁镇的目光投向了郭怒!
孟岩是郭怒未来的女婿,王振跟郭怒在东宫的时候就是水火不容。偏偏这两人都是他信任的人!
如今郭怒是爱屋及乌,而王振则因为郭怒的关系,针对孟岩,倒也是有可能的。
王振这个人气量小,朱祁镇是知道的,但是他对自己够忠心,也实心办事。
退一步说,王振说的也不无道理,何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