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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事宫闱总重重-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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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府里这些年,可还好?老太太身体可好?阿姆可好?……”白澈见他难堪,当即问些别的。
  “好,好,一切都好,老太太的身子骨这么多年一直硬朗着,姑小姐也好,就是自您走后一直都呆在佛堂里,越发足不出户,天天地盼您回来。还有就是小姐,您是不知道啊,咱们小姐这些年,出落的呀,那是更甚姑小姐当年啊,老爷几回都说要小姐如今大了,要带到京里去,姑小姐硬顶着不让走,跟老太太闹了好多回,最后,老太太问小姐自个的意思,小姐说舍不得老家,也不愿去京城,老太太这才回了老爷,说小姐年纪还小,也不知当年仙人所指的相生相克去了没有,去了恐不周,说等小姐及笄以后再说。”老管家一路引着白澈向里走,一路唠叨着家里头的事。
  关于文沁雅命中与京都犯冲的事情,他也知道一些。当年,沁雅刚出生时,灾病连连,眼看就要活不下去了。这可把文氏夫妇急的,一方面是心疼爱女,另一方面,文沁雅是当时文氏长房嫡系的第一位并几乎可能是唯一一位继承人。当年文鸿绪建功立业,年至二八才与青梅竹马的沈怀袖成婚,其中另有一段折曲日后细说。且说这沈氏夫人过门三年,未怀身孕,日夜祈祷神明,文家更是广施恩德于乡里,只求上苍赐一点香火。可看着文鸿绪已过了而立之年,膝下仍是一无所有。
  沈怀袖自觉有愧于丈夫,有愧于文家,再三要丈夫纳妾,甚至不惜以命相逼。奈何夫妻情深,文鸿绪是铁了心此生不负娇妻,只说,自己当年镇守边关,杀伐过重,这是老天在惩罚自己,与妻子无关。沈怀袖岂会不知道丈夫是在宽慰自己。心中既感动又无奈。以文鸿绪的地位,文家的名望,他怎可以没有子嗣?这岂不是让普天下的人都看文家的笑话吗?
  可能是沈怀袖的诚心,抑或是夫妻二人的坚贞感动了上苍,文鸿绪三十有三这一年,文沁雅在千盼万盼里降生了。虽然生的是女儿,可文家一样十分高兴了。对这个女儿的看重程度比儿子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可偏偏,小沁雅出生后,一直病病若若的,尚不足百日,已经奄奄一息。
  求医问卜,经诸位高人一致推算得出的结论是她的命格与京师相冲,必须另置一处妥当地方养大,到及笄之日,此冲方消,到时便可以会父母身边了。好不容易得的女儿竟不能在身边亲自抚育教养,文氏夫妇虽遗憾,可也是无法,最终送她回姑苏老宅,由祖母抚养。夫妻二人每年年节是回去探望一次。直到今年,已过了整整十四个年头了。
  老管家要去上房先通禀老夫人知道,另着人立即去收拾他先前的院子,想另唤一个仆人引他入园子。白澈闻言笑道:“我不过是走了几年,难道连府里的路都不认得了吗?您老自便,我离了多年,正好略逛逛,待老夫人那里妥当了,再过去请安。”
  忠伯知道这位少爷从来平易近人,没有脾气,陪笑了几句,告退下去打点了。
  亭台轩榭,假山池沼,行走其间,颇有几分恍然如梦的感觉。依然是当年的景致,那人呢?是否还是当年之人?
  信步穿过花园,月洞门后就是中庭,就是那棵莹白翩翩,欺霜胜雪的梨花。
  秦娥梦,胭脂泪,最是初见惹人醉。人生若只如初见,那她和他便是世间最完美的邂逅。
  三月江南,落花烟重,他,青色的长袍,站在月洞门口,门外,是屋宇楼阁绵延不尽一派钟鸣鼎食人家的恢宏。她,背对着他,娉婷袅袅地立于萧瑟流光之下下,寥落的身影,似有无尽的哀愁,凄美地,像一则上古的神话。三月的风,凉凉的,拂触着他的袍角,更拂着颓废的花蕊迎风而落,肩头,发梢,都沾惹着。
  如果,人可以预知未来,那,那日,那刻,她定会就此离去,绝不会回头。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那他仍然会选择那年回姑苏,只为看她一眼,就是那一年,那一眼。
  佛说,前生的五百次回眸,才能换的今生一次擦肩而过。而他们之间,那么深那么深的爱恋,浓到血里,深到骨子里,就是那么一回眸,便注定了一世的纠缠,剪不断,理还乱,谁爱了谁,谁负了谁,哪个能说的清呢?
  他们的名字,早就在三生石上刻着了,可是,却不是刻在一处的……
  文沁雅感觉到了身后的目光,回眸处,视线就落在了那张脸上。尽管,两人的变化都很大,但是,不消提点,他们很自然地认定彼此,同为了那种刻骨铭心的情怀。
  中庭依旧安静地像是世外之境,没有任何人来打扰。他们谁也不出声,就这样隔着雾霭,相望彼此,生怕处了丁点声响,就惊破了这瓯春。
  百年之后,江南流传着一副名画,画中是一树即将凋零的梨花,树下立着一个女子,一袭白衣,几缕青丝散在鬓边,简单的寥寥几笔,只勾出了伊人的背影。但是,虽只有个背影,却让人如此自然地认定那是位绝代佳人。画之妙处在于捕捉了佳人转头回眸的似转非转那个瞬间,就只要一瞬,一瞬,那画中佳人便转过头来露出庐山真面目了,可是,就只差了那一瞬,那佳人的面目永远也不可能流传于世了,世人无不为此扼腕叹息!正是这样,凡是看过这画的人,个个都欲罢不能。画也越来越出名。也不知作画人用的何种手法,整幅画竟似天生地凝着股水汽,恍欲生烟。谁也不知道画出自何方高人之手。鉴画的大家断言,此画下笔灵秀,运笔有神,看笔端之风流气派,该是魏晋遗作,可画却无款无识,无从考量。
  关于这画的出处,曾有无数种传言,其中有一说是一位落魄士子在昔日姑苏文氏祖宅所得。据说那画就挂在文府中庭的梨树上,好像已经挂了百年之久一样……
  这种说法自然不为大众所信,但是不管画来自何处,江南文坛士子仍然争相拿去临摹。
  时间定格了的瞬间,究竟是巧合,还是天意,竟这样被流传下去,千百年不衰……
  谁也不知道,那年,那天,那一回眸之后,发生了些什么,除了他们自己。

  不识相思

  “你这孩子就是这么任性,竟走了这些年,我这把老骨头,哪一日不念着你,你若再淘气不肯回来,怕是再见不上一面了!”文老夫人一见白澈,微微颤颤地搂他入怀,老泪纵横。
  “老祖宗保重身体,莫为了孩儿伤了身子。孩儿不孝,让老祖宗担心了。”白澈自幼与沁雅一同承欢膝下,在文家颇受重视,说视若亲生,一点也不为过。
  祖孙二人又叙了些家常话,老夫人知道女儿有太多话要跟这孩子说,便让他们都退下了。
  白澈伴着文婉絮回到佛堂的房里。文婉絮早已红了眼眶。白澈跪在床榻的卷草纹红木脚踏上,轻轻地道了声“阿姆,孩儿回来了。”
  文婉絮的眼泪怎么止也止不住,无声地抽泣,哭声都哽在喉咙里,闷闷地尤其显得慈母之悲儿。她是知道他为何离府的,她也是知道他当年为何进府的,她知道这所有的一切,她甚至恨自己,恨自己造成的这一切。
  “阿姆的手还跟小时候一样柔暖……”白澈的手覆上文婉絮婆娑自己脸庞的手,乖巧的像个孩子。
  “阿姆老了,澈儿,长大了,越来越像你爹了……”文婉絮痴痴地看着这个她视若生命的孩子,这眉眼,几乎长得跟他一模一样。
  “阿姆永远也不会老……澈儿心中,阿姆永远是最美的。”白澈微笑道。
  “你这孩子!”文婉絮作势挠挠他的头,又忍不住咳起来。
  白澈担心地轻轻拍她的后背:“阿姆又不保重自己!”
  “没事,老毛病了,阿姆看到了你,什么病都好了。”文婉絮又慈爱地笑起来。
  白澈依偎着她,讲起这些年在外的见闻。一别多年,两人似又说不完的话,一直到深夜,白澈伺候了她喝了药,才告退去休息。
  “澈儿,你怪我吗?”文婉絮望着他临去的背影,呐呐地呢喃。
  “澈儿永远不会怪阿姆,永远都会孝顺您。”白澈在心中给出了回答。
  这夜,文婉絮的梦境杂乱无章,一会,她见到了白澈的父亲,依然用那么温柔的眼神望着自己,那么生硬的调子喊她‘婉儿’,她刚想扑进那久违的怀抱,人就消失了。看了看周围,她又明明见置身在自己的庭院里,披头散发,鬼魅一般。后面嬷嬷们都追着她跑,喊她不要想不开。她这是在干什么?哦,她想起来了,她小产了,她跟白郎唯一的孩子,她失去了白郎,又失去了孩子,她生无可恋了,所以她要去死。何况,她的心,早在接到白郎死讯的那刻,就已经死了。现在,孩子也没了,她更是没有活下去的理由了。
  “你就这样去死!不管母亲,不管这个家?你以为这样很伟大吗?”
  是谁?这咄咄逼人的声音是谁?她环顾四周,赫然见兄长正站在影壁前。
  “是你!都是你!是你害死白郎的!我恨你!生生世世都恨你!”她拼尽了力气嘶吼着,仇恨的双眼瞪视他。
  “你要恨就恨吧,但是,你不可以死!”文鸿绪无力地一叹,显得无限沧桑与无奈。
  “凭什么?!你以为,你支配了我的婚姻,连我的生命也一并支配了去吗?”
  “就凭他!”文鸿绪从身后的奶娘手里接过两岁的已会走路的白澈,指着文婉絮道:“去吧。”
  就那么自然,小白澈步履蹒跚地跌跌撞撞走到文婉絮跟前,一头栽进了她怀里,用小脸蹭着她的脖子,奶声奶气地一声声唤着‘阿姆……’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力量?没有人教导过这孩子,就是凭着那股幼犊寻母的本能,他找到了‘母亲’的怀抱。他们失去了共同的至亲至爱,是命运把她与这个孩子栓到了一起。
  这个孩子,这声呼唤,就在一瞬间点亮了她原本已干涸的生命,触到了母性最柔软的深处。她哭了,抱着这个有他血缘的孩子,歇斯底里的哭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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