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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高三少爷见廖四老爷上来便点了他出来,不觉一阵心虚,可接着便理直气壮地道:“小侄不过是说实话罢了,可未曾有半句虚假,也无针对廖府之意啊。”
四老爷闻言却冷笑,道:“未曾有针对之意?!哼,那么我且来问你,你是亲眼看到我廖府下人对这万氏落井下石了呢,还是亲耳听到我府上下人对她口出恶言了呢?”
高三少爷被问地一堵,这才道:“我瞧见府中下人没进去多会儿,万氏便面带恼恨之色地将其赶了出来,神情尤为激愤,若非府上下人落井下石又当如何?”
“那玉苑楼和富源客栈相隔尚有距离,万氏又口不能言,高三公子凭借着一双凡眼便能瞧出这其中端倪来,当真是比我大锦的神断裘大人都要厉害三分哪。”
四老爷冷声讥笑,那高三公子登时哑口无言,无从辩驳,便闻廖四老爷又道:“仅凭臆想便如此污蔑我那可怜的外甥女着实叫人气恨!须知我那外甥女方才在府中一听闻万氏自戕的消息便伤心地晕厥了过去,她生性善良又怎会是你口中落井下石之人?!”
四老爷言罢便又下了台阶,冲站在前头穿青色袍服的中年男子一礼,道:“杨世伯,小侄有礼了,方才听世伯说我那外甥女失之尖刻,小侄原不该当众辩驳,可是却实在不忍心我那可怜的外甥女饱受委屈和退让后,还被如斯误解。需知当日我那外甥女本只欲一言不发地退亲便罢,全然未想追究在江州时被陷害之事,又何曾想过要揭发万氏的丑事?当日武安侯府门前,乃是武安侯府挑起争端,又逼死了她那族姐,后来我那外甥女悲伤过度已然晕厥,是镇国公夫人机缘巧合揭发了万氏的丑行,我那外甥女可是对其半句不恭之言都未说过,她小小年纪遭受这些,已是何其不幸,怎生如今反成了她逼地万氏走投无路了?!”
四老爷说罢,那杨老爷已眉头紧蹙,面露踌躇,而四老爷已是又道:“便在前日我那外甥女听闻万氏的遭遇,确实派了身边嬷嬷前往富源客栈去,可却不是去奚落讥讽万氏,而是去送银钱和补品等物,高三公子既然在玉苑楼上吃酒,那么请问当时可曾瞧见我府上下人所提礼品之物?”
那高三公子闻言噎了一下,可当日情景非他一人所见,他便只能回道:“是拿了礼盒等物,可这讥讽奚落人也是可以带物品去掩耳盗铃的啊!”
四老爷见他反驳却也不在意,只点了点头,道:“高三公子说的有道理,可我说我府上下人是真心实意前往探望万氏也是有可能的吧?既然两者都有可能,大家总得给我廖府一个分辨证明的机会,却不能全然不顾是否误解了我廖府便只凭猜想就指责人吧?”
众人闻言一来觉着廖四老爷说的都有道理,再来这里到底是人家廖府门前,廖老太爷如今又还身在其位,方才廖家没有主子出面他们凑凑热闹大义凛然便也罢了,如今谁也不会为了一个身败名裂,已然送命的万氏而和廖家人叫板徒惹麻烦,故而府前便静了下来,众人纷纷点头,有些人已开始为廖家说好话。
那高三少爷见此却道:“分辨?如何分辨,要是廖老爷是要叫府上那前往富源客栈的下人出来分说,她的话我们却是不敢信的。”
三老爷一来是庶出,再来又未曾走官途,而是管着廖家的生意,是一介白身,故而自出府他便一直未曾说话,只由四老爷控制着场面,如今听闻高三少爷的话便笑着道:“高三公子倒是热心,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万氏乃公子生母呢!”
三老爷言罢,高三少爷便义愤填膺地道:“小侄也是路见不平,这万氏死状凄惨,小侄以前也曾见过她,到底算是长辈,如何能眼瞧着她死不瞑目!”
三老爷便笑了,道:“三少爷可真是重情重义,一身肝胆啊,今日方知京城地面儿上竟还有三少爷这般人物。”
这高三少爷乃是右春坊中允高大人家的庶出子,其父高中允也不过是正六品的官职,高三少爷平日从不曾传出什么侠义之名来,反处处缩着尾巴处事,今日一反常态,方才众人还不觉如何,现在被三老爷一提,有些人已然发现这高三少爷今日有些处事不妥起来。
而四老爷已是扬声道:“万氏既然选今日撞死在我廖府门前,想必是有原因的,她虽口不能言,可既是自戕多半是会留下遗言等物的,不妨先瞧瞧这万氏身上是否携带了此物再言其它吧。”
四老爷言罢,众人这才纷纷言是,四老爷冲廖书则示意,令他前去搜万氏的身,而廖书则应命后偏在经过高三公子身边时,露出了一个诡诈的笑容来。
高三公子瞧在眼中,心思便是一动,眼珠子一转,生恐廖书则靠近万氏将其怀中的那份血书给掉包,他便忙大喝一声,道:“慢着!”见众人都瞧过来这才又道,“万氏毕竟曾是武安侯夫人,男女授受不亲,虽则她如今已过世,却也该尊礼法,为表对其尊敬,还是请位夫人查看此事的好。”
廖书则闻言站定,心中冷笑,而廖四老爷也点头,道:“是我思虑不周,多谢高三公子提醒。可有哪位夫人愿意代劳?”
“我来瞧瞧吧。”说话间一位中年妇人被丫鬟扶着上前一步,她身上穿着正三品诰命服,正是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和大人之妻符氏。
和御史清名远扬,和府于廖府也无甚亲厚关系,这里的围观之人中符氏又系地位品阶最高之人,加之此事一经查明,少不了掀起朝堂一阵弹劾之风,符氏夫君乃都察院右都督御史其事也正该由她来做。
见众人皆无异议,符氏方走了过去,俯身冲万氏行了一礼,这自蹲下摸了摸万氏身上,众人敛声屏息,竟果真瞧见符氏从万氏的怀中摸出一份折叠着的白布来,那白布上血迹斑斑,显然是一份血书!是万氏留下的遗言啊!
轰的一声人群再次惊动,高三公子禁不住挑起一丝笑来,而符氏已展开了那血书,高三公子正欲上前却被廖书则挡住,符氏已瞧了血书,登时面色一变,她尚未言,四老爷便拿过了血书,一望之下也是面色巨变,神情变幻个不停,竟是作势欲去撕那血书。
高三少爷哪里会容证据被毁,忙挣脱着去抢血书,而廖书则此刻却让了开来,任由他扑过去一把自廖四老爷手中夺走了血书,只高三少爷正要看,廖书则和廖书仁并文青便同时拥上,皆欲抢那血书。
高三少爷见此一面去抖着血书瞧,一面大声喊着道:“廖家人仗势欺人,要毁灭证据,做贼心虚啊!先武安侯夫人死的好惨啊!”
他越喊,廖书仁三个便抢的越是凶猛,人群开始浮动,显然此情此景大家皆已相信了万氏是以死明志,被廖府被锦瑟逼的走投无路方撞死廖家门前,好些人面色都为之一变,瞧向廖家人的目光有些尖锐起来,有的已抬手指指点点唏嘘谴责起来。
而这时,廖书则才一下抢了那血书过来,转手又交给文青,高三少爷抢了两下未曾抢到,便也不再去抢,反是大声道:“你们毁掉证据也无关碍,众目睽睽,难堵悠悠众口!本公子已将万氏的遗言瞧的清楚,原来她是清白的,当初真是姚姑娘在污蔑于她!她还亲口承认,姚姑娘毁她名声,害她被休,她恨意难宣这才令侯府丫鬟娇杏到江宁侯府门前鸣冤理论,早先她因财迷心窍,为生活奢华变卖了御赐之物,如今事发害的侯府被上斥责,她不怪侯爷休妻,只愧因自己之故累及侯府名声,使侯府被有心人攻歼,她又恨又愧,这才撞死廖府门前请世人给个评判啊!”
高三少爷早便得了血书内容,今日万氏前来廖府门前闹事,武安侯府之人为了撇开自己,是不方便有人在场的,可总要有人和万氏策应方能一切顺利,而且这人不能是平日和侯府相交相近之人。
这高三少爷却正合适,而且他也是有把柄落在了谢增明手中,又被谢增明允诺了将庶女嫁给他,这才奉命为其办事的。
高三少爷不过是六品官家的庶子,能娶上侯府千金,即便是庶出女也是高攀,一来把柄被抓,再来借此攀上侯府他便再不受嫡母拿捏,父亲也要多依仗与他,雪中送炭之情侯府会念着,冲着这个高三少爷没有不应之理。
他答应谢增明今日在万氏撞死之后叫众人都为万氏鸣不平,更答应武安侯将万氏的血书公诸于众,故而他早便知晓血书上的内容,如今大喊出来,他心中无比激动,只当自己完成了任务,美好的前程正在向他招手,瞧着群情激奋的情景,他更是觉着做了一件大事,平生都未如此风光过。
然而却在他得意之时,廖四老爷却上前一步,瞪大眼睛一脸诧色地道:“你说这血书上的遗言你都瞧清楚了?!”
高三少爷自然是义愤填膺地道:“都瞧清楚了,所以你廖家莫想毁灭证据,继续欺世盗名!”
廖四老爷面上诧色更盛,又抖着那血书,道:“你说血书上万氏遗言说是我那外甥女陷害于她?!”
高三少爷简直觉着廖四老爷是得了失心疯,再次肯定地将方才的话又大声重复了一遍,力保众人都听到,这才咳了两声润润撕裂的喉咙,又道:“所以廖老爷还是将血书交出来的好,即便毁了也是无用的!”
廖四老爷闻言竟果真将手中血书又交给了高三少爷,高三少爷一愣,那边四老爷已请了符氏,道:“夫人方才是头一个看那血书的,可否将血书内容一述?”
符氏这才将视线自高三少爷身上移开,收起诧异之色来,上前却道:“那是万氏临死所留的忏悔书,她交代了当初在江州鬼迷心窍,嫌贫爱富,陷害姚姑娘一事。又追忆了当年姚廖氏在世时和其义结金兰,姐妹情深的种种,说她如今恶有恶报,又被亲人逼迫,已是万念俱灰,生无可恋,加之姚姑娘宽厚原宥于她,这使得她更无地自容,愧疚难言,这才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