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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一个娇柔的声音响起,夹着分明的火药味,锦瑟闻声望去,却见那说话的姑娘穿着一件双碟戏花的淡粉色云锦小袄,外头罩着件同色镶火狐狸毛的半臂,下着一件绣细碎梅花的桃花色百褶细绢丝玲珑襦裙,腰间束一根明黄织锦攒珠缎带,头发松散的挽起,发间斜斜的插着一根碧色吐翠的孔雀吊钗,细密蓝宝石流苏微微摇摆,通身散发着一股低调的富贵之气。
这姑娘身段窈窕,瞧着已十六七模样,五官极为出众,仿佛画上仙女般,即便在这满屋各色美人中也极为突出,叫人一眼便能瞧见她,此刻她面上正含着和言语半点不搭的盈盈笑意,就连眼睛也弯弯的,仿似蕴着温和笑意一般,叫人瞧了她的神情只会觉着她不过是在和锦瑟玩笑罢了。
这女子却是长公主的嫡次女刘婉璧,完颜宗泽不久前痛打得断了一条腿的南郡王正是刘婉璧的哥哥。大皇子和长公主亲厚,这刘婉璧自然和赵海云,谢家两个庶女姐妹是熟识的,锦瑟和她的手帕交有过节,刘婉璧自然要为她们出头,又岂会对锦瑟客气?
并且刘婉璧自认容貌在京中闺秀中是出挑的,如今见锦瑟模样尚小已极为出落,再过两年定然是要将她比过去的,刘婉璧便更气儿不顺,被赵海云明里暗里地撺掇了两句,便心甘情愿地被当枪使。
长公主不过身份尊贵,驸马称谓动听,可手中却没什么实权,即便这样锦瑟也不想多个敌人,故而见刘婉璧挑衅,便只诧异地道:“刘姐姐这话是从哪里听来的?莫说是一心几用了,便是一边作画一边写字我也是做不来的,还不皆弄成鬼画符?何况刘姐姐何曾见过我摆弄琴棋?这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话可真不知是从什么地方传出来的了。我倒听闻刘姐姐不仅人美更是难得的才女,早先魏王府赏花宴作过一首诗咏荷诗,连王阁老听了都连声称赞,姐姐惊采绝艳,我若是能学到姐姐三分才情,有姐姐五分风采便心满意足了,姐姐便莫拿没边际的话来臊我了。我是个笨的,自小投壶便是供人嬉笑的,哪里能糊弄姐妹们。”
那日廖书香在回府的车上随口一说,锦瑟就怕被人听到惹出麻烦来,没承想还是被刘婉璧给翻了出来,刘婉璧一言好些姑娘目光都变了,只怕是觉锦瑟目中无人,自大轻狂。
好在廖书香也不是傻的,锦瑟言罢,她便也一脸诧异地抬手指着鼻子,惊异道:“刘姐姐说这话是我说的?哈哈,真真好玩,我便是做梦也没说过这样的话啊,姐姐打哪里听来的啊?”
“若说一心两用我是信的,婉璧姐姐便可双手写字,叫妹妹好生惊叹。可这一面作画一面写字还要踢鼓而舞,那便太神了,婉璧姐姐只怕是被流言误了,我早当婉璧姐姐是最聪慧的,如今才知竟也有痴傻的时候,这才女果真不是好当的,一遇书画之事人便就魔怔了呢。”
一个清雅动听的声音响起,锦瑟瞧去只见说话的是个身段高挑相貌清秀的姑娘,瞧着竟比刘婉璧更大一些,有十七八模样,五官并不出众,可丹凤眼却顾盼神飞,眉眼间自带一股自信和坚毅,气质独特,坐在众闺秀之中毫不失色。好几个姑娘围坐在她身旁,显然她是极受欢迎的,她言罢几个姑娘纷纷附和。
锦瑟却不认识这姑娘,只瞧她穿戴很讲究,又言语轻快地给自己解围便笑着望去,那姑娘也适时看了过来,微微一笑,笑颜叫人觉得如沐春风,也令她那一张微显平凡的面容一下子如蕴明珠光辉。
“她是晚晴乡君。”
身边传来刘丛珊的声音,锦瑟这才恍然。
这晚晴乡君乃是疆毕王的嫡亲么妹,两年前疆毕王世子进京为质,晚晴乡君以世子年幼为由随同世子一同入京亲自照顾世子起居,彼时锦瑟已人在江州故而未曾见过。可锦瑟这些日却也听过她的名号,听说晚晴乡君为人八面玲珑,很有人缘,之前听平乐郡主也多次提及她,还说要介绍锦瑟和她认识。
想来晚晴乡君会帮她,多半也是因平乐郡主之故。
宫中历来禁止向外私通消息,更不准宫人们乱嚼舌根,刘婉璧本便是进宫给太后请安时无意听来这话的,如今却不好承认。加之她原和锦瑟也没什么过节,又被锦瑟和晚晴乡君吹捧了两句,面上有光,心中舒坦,再见和晚晴乡君交好的几个姑娘同时为锦瑟解围,而锦瑟和廖书香也见机的快,便就不再抓着不放,只掩唇笑道:“不过是两句玩笑话,两位妹妹倒当真了。”
众姑娘们听了这话,又见锦瑟和廖书敏方才脸上的诧异之色不似作假,加之她们也不信有人能一心几用便也跟着笑了两声,略过此事不提。
相熟的姑娘们聚在一处说话,锦瑟见晚晴乡君起身往外去,到门口时回头瞧了她一眼,便也借故出了屋,果就见外头晚晴乡君正站在不远的回廊下向她瞧来,锦瑟快步过去笑着福了福身,道:“还没谢过卓姐姐方才解困之恩。”
卓玉靥见锦瑟如此,笑着拉起她,这才道:“妹妹这般玉人,我是极乐意怜香惜玉的。”言罢却微微敛了笑,又道,“早就听说过妹妹,只可惜上回我那侄子生病没能进宫给皇后娘娘贺寿,便错过了和妹妹结交的机会。后来到镇国公府探望平乐姐姐,有两回都和妹妹走了个前后脚,今儿可算见着了,方才一直寻不到机会和妹妹说话,如今……呀……”
卓玉靥说着却惊呼一声,原来她说话时一直抚着廊下的一株茶花,竟一个不小心碾碎了茶花花瓣,染了一指腹的红色花汁,她不觉停了声音瞧着那残损的茶花惋惜道:“瞧我刚说最是怜香惜玉,如今便做了辣手摧花之事……”
锦瑟听她言语风趣不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卓玉靥却道:“咦,我的帕子去了哪里……”
锦瑟见她掏了两下袖兜都没摸出帕子来,忙便去取自己的,含笑道:“姐姐用我的……”说着却一滞,只因她自己的帕子也没了踪迹。
卓玉靥却抚了锦瑟寻找的手,笑着道:“弄脏妹妹的帕子不好,我的帕子只怕是拉在了暖阁里,我回去寻寻,莫叫那几个促狭鬼给我藏起来才好。”
她说罢也不再管锦瑟就错身去了,锦瑟将手自袖囊中抽出来眯了眯眼。她又细细检查了身上物件,却发现除了那帕子竟连脑后插着的一对双碟玛瑙胜华也少了一只,登时心中一凉。不可能是廖府丫鬟做的,锦瑟细细想了想,也就在江宁侯府门口被那江宁侯府的小丫鬟靠近过,当时情况又正混乱,她和白鹤等人的心思和目光都被娇杏给吸引了去,料想那小丫鬟便是趁着扶她的功夫顺走了这两样东西。
锦瑟正凝眉,却见刘丛珊自回廊尽头婷婷而来,瞧见她神情反沉重了两分,快步过来拉了锦瑟的手,左右瞧了瞧四下无人,这才道:“方才一直寻不到机会和你单独说话可急坏我了,你可知道,安南伯世子不知自哪里瞧见了你,已求了安南伯夫人同意,央我二婶当冰人这两日便要去廖府提亲了!”
一百一五章
刘丛珊的神情极为忧心着急,言罢便抓了锦瑟的手,又道:“妹妹还是趁着事情没定,赶紧想想法子吧。”
锦瑟闻言当即面色就变了,会让刘丛珊用这么惊恐担忧的神情说出此话来,可见这门亲事并非是金玉良缘。锦瑟眯了眯眼,搜寻关于安南伯世子的信息。
那安南伯乃当今太后的嫡亲兄弟,太后身体不好,一向深居简出,因其出身也只一般,娘家兄弟更是缺乏人才,尽皆平庸之辈,故而大锦外戚,太后一族顾氏被皇后一族杨氏死死压着。
可太后虽不大管事,对娘家侄子却是极好的,故而听说这安南伯世子根本是个声色犬马之徒,尚未成婚家中就姬妾满院不说,听说他还好南风,名声极坏,故而如今已二十又三亲事却还没着落。
想着这些,再想到自己被人拿走的帕子和胜华,锦瑟心中愈发沉冷,眼见刘丛珊正紧张担忧的瞧着自己,锦瑟心思动了动。刘丛珊和自己多年未见,她又非重情义之人,今次在京城再度相聚,她原是答应去参加刘丛珊的生辰宴,结果前两日却生了重病,卧床不起,刘丛珊倒是遣了丫鬟来问候,只是……她如今的话到底当不当信却还要两说。
锦瑟总觉自己今日一到江宁侯府便落进了人家设的陷阱,又一只黑手一直在推动事情发展,那人是谁,是谁在设计陷害她,又想达到什么样的目的呢。
锦瑟想着,当即面色就焦虑惊慌了起来,她回握了刘丛珊的手,道:“自古婚姻之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安南伯夫人若是当真去提亲,我又能有什么法子,呜呜,我好生冤枉,刘姐姐,你相信我,我可是从未见过那安南伯世子的啊!”
刘丛珊见锦瑟着急眼眶都红了,忙四下一瞧,拉了锦瑟道:“妹妹先莫哭啊,这人来人往的叫人瞧见又是一场是非。妹妹随我来,我们一起想想法子。”
刘丛珊说着便转身,拉了锦瑟就匆匆地往园子中走,道:“那边有个暖阁倒还清净,咱们先去那里等妹妹平静下来再回去。”
刘丛珊脚步匆匆,也不管锦瑟愿不愿意便拉着她快步往回廊尽处隔着小湖的一处供人休息的暖阁走。锦瑟被她拽着,盯着刘丛珊的目光闪了闪。
两人进了暖阁,见里面极为安静,一点声音都没,刘丛珊回身关了门,这才扶着六神无主的锦瑟在明间的一张高背太师椅上坐下,道:“话也不能这样说,那安南伯世子的人品实在……廖老太君心疼妹妹,兴许不会答应此事。可是,可是……哎……”
刘丛珊说着语气又是一变,叹了一声,锦瑟面上就露出了着急之色,忙拉了刘丛珊的手,道:“刘姐姐,我家中没有姐妹,是个嘴笨的,如今又离京多年,于我交好的姐姐妹妹们便都疏远了,可我一见姐姐便还觉亲近的紧,是当真拿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