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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锦玉的神情微显癫狂,谢增明尚不待她说完便大声打断了她,道:“乡亲们,这位便是姚家那位已自戕发丧的姚大姑娘。姚太老爷该也认识吧?”他冲姚择声含笑而问,姚择声自是无言以对。
谢增明便又冲妙红使了个眼色,妙红几步奔至姚锦玉身边哭着道:“姑娘,奴婢没能劝住您,让您和谢公子做了那等糊涂事,奴婢万死啊。只是,如今老爷和族老们为了姚氏的名声令姑娘假死,好在谢公子还一心爱重着姑娘,姑娘才能有容身之地。姑娘发丧,未曾见四姑娘有多悲痛,反只想着退亲。姑娘您到了如今地步,得为自己多考虑些,四姑娘未将姑娘当姐妹看待,姑娘有何必再替四姑娘遮掩,当告诉乡亲们实情,莫叫世子被世人误解,反被退亲啊。”
妙红这话本便是要提醒姚锦玉,让她想起锦瑟的坏来,想起所爱的谢少文来,好和自己一同联手污蔑锦瑟,而姚锦玉也确实有了反应,她抬起头来,眼睛中翻涌着各种情绪,接着竟是一巴掌猛然闪在了妙红的脸上,厉声道:“是你!是你,那晚若非你我怎会落到如此地步,我杀了你!”
妙红被姚锦玉的模样吓得一惊,她跌倒在地,怔了一下,这才忙道:“是,是,都怨奴婢,奴婢应该拦着大姑娘的。大姑娘快将四姑娘心有所属一事说出来吧,侯爷和世子都是宽厚之人,不能叫他们蒙受不白之冤啊。姑娘进了谢府,有侯爷关照才不至被欺负啊,姑娘怎到此刻还只顾念着姐妹情,不为自己多想想呢!”
姚锦玉被两个丫鬟拉着,听到妙红的话,她身子似又震了下,正欲张口,那边人群外却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来。
“大姐姐!”
姚锦玉闻声望族,正见文青搀扶着锦瑟自人群后挤过来,锦瑟一张素面上挂满了泪痕,一双眼睛氤氲中正惊喜又悲伤地望着她,阳光下她那一张小脸还是那般的绝美,被泪水洗过更如雨后带着露珠的白梨花,好不高洁清雅。
瞧着锦瑟缓缓过来,姚锦玉只觉一颗心不住被揪起,倒分不清楚是何种感觉和心情来了。
瞧着锦瑟,她想到了许多的事。她想到第一次见锦瑟的情景来,那时候锦瑟还是首辅府的千金时,她曾随着爹爹和娘亲一同前来京城拜会,彼时锦瑟才五岁,生的粉雕玉琢,她拉着自己的手柔柔的唤她大姐姐,拉着她在首辅府的园子中游玩。
那时候,她是那般卑微而羡慕着她,一心因结交了首辅家的千金而欢悦开怀,直至回到江州还总是寄信,亲手缝制荷包等物件送来京城。
便是后来姚锦瑟扶灵归族,她一度也精心照料她,卑微地小心翼翼地对待这位新来的妹妹。是什么时候这份感情改变了的,是这小她数岁的妹妹出口便能成章,引得原先皆奉她为嫡长姐的妹妹们皆只赞赏着她的才智时?是这个妹妹总能得到母亲更多的赞赏和关爱时?是族中姐妹再也不围着自己讨论绣花花样,织锦布料,反围着这个妹妹听京城的繁华趣事儿时?还是父亲母亲为这个妹妹大修依弦院,每每有好东西母亲都先送去依弦院,却反倒叫她忍让时?亦或是在偶然间听到奴婢们说这个妹妹不过是一个孤女却比姚府嫡亲的大姑娘更加得脸的时候?
姚锦玉已经记不清楚了,只知道便是因这张脸,因这个人,因嫉妒她再也没有了天真无忧的童年,因这嫉而生恨,而时刻都在比较,在计较。最后竟是属于这个妹妹的东西便都想抢过来占为己有,疯狂地渴望着有一日能高高在上地俯视着这个妹妹,也叫世人都瞧瞧姚家还有一个嫡长女姚锦玉!
若然没有姚锦瑟,若然姚锦瑟还是首辅家的千金,会不会一切皆不同今日,她仍旧能当那个无忧无虑的姚家大姑娘,等待着母亲为她挑选良人,是不是她也如世上万千女子一般此刻正在绣楼中满面绯红而心中甜蜜的捻着绣线,缝着嫁衣?
姚锦玉想着这些眼前已一片迷蒙,也模糊了锦瑟的容颜,而锦瑟已奔至了姚锦玉身前,哭喊着上前抱住了她。
“大姐姐!你还活着,还活着,太好了!猆芃'∪鱼'收撸”
锦瑟颤声喊着抱住姚锦玉,却在她耳边低声耳语,道:“妙红的话,大姐姐可想过承认了会是何种后果?族人会放过大姐姐吗?姚氏女的名声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大姐姐已然这般,是想族人皆恨了叔父一房?是想婶娘被叔父迁怒,再出不了别院?想叔父和两位哥哥的前程皆断送在大姐姐手中,想他们恨你吗?!大姐姐想好,族人要大姐姐死,便是武安侯也护不住你,他也不会护着!”
锦瑟的语速极快,她刚扑上来,姚锦玉身子便是一颤,接着便挣扎着欲推开她,只锦瑟却死命地抱着她。也不知是姚锦玉根本无力挣脱,还是她听进了她的话,挣了最初的那一下,便由着她抱着,再没了动静。
察觉到手下的瘦骨嶙峋,锦瑟心一寒,这才推开,见姚锦玉目光闪动着,泪珠凝滞在眼眶中,她便知道自己的话姚锦玉定然是听清楚了,也听到了心里去,锦瑟微微安心。
而将才文青扶着锦瑟冲出来,百姓们听锦瑟喊着姚锦玉大姐姐,便自觉让开了道。见锦瑟抱着姚锦玉痛哭,他们才反应过来,纷纷猜想这位是不是就是那要退亲的姚四姑娘。
“四姑娘!我们姑娘都这般境地了,还顾念着姐妹亲情,不愿说出四姑娘的事情来。四姑娘也可怜可怜我们姑娘,为我们姑娘在姚老太爷处求求情吧!”
跪坐在地上的妙红也反应了过来,跪着爬至锦瑟脚边磕头道,言罢她抬起头来,哀求地看着锦瑟,那姿态当真是一心为姚锦玉着想的忠仆模样。
锦瑟回过身来,目光清冷地盯着妙红,缓缓放开抱着姚锦玉的手,竟是迅雷不及掩耳地挥手便狠狠地一巴掌甩在了妙红的脸上。妙红完全没料到这众目睽睽之下,又是此番情景,姚锦瑟竟会,竟敢动手打她,她脸颊疼痛,人却愣住,只那么呆呆的看着锦瑟。
锦瑟却神情一厉,反手便又是一巴掌,啪啪两声,直惊得武安侯府门前一片死寂,连谢增明和姚择声也都愣住了。
锦瑟打了两巴掌这才趁着众人都还在愣神中,厉目瞪着妙红,冷声道:“你这刁奴,当众胡说八道,污蔑主子!再敢多言一句,我便代大姐姐发落了你!”
她言罢,妙红先是被她的气势慑到,只觉锦瑟的眸子冷的似一汪寒潭,又似能迸射出刀光剑影来,竟叫她遍体生寒,浑身一震。可接着她便又回过神来,身子瑟缩着露出一脸惧怕之色来。
众人见此,当即便愤怒了起来。
“这姚四姑娘定平日便是个毒辣的,当众便敢如此虐待丫鬟,幸而武安侯府早发觉了她的真面目。”
“真是厚颜,这会子竟还敢露面,还敢如此嚣张跋扈!首辅家怎么会养出这样的姑娘,两位姚大人只怕英灵都不能安宁。”
……
锦瑟却似根本没听到这些声音,她上前几步竟是冲台阶上的武安侯跪了下来,接着便流着泪恭恭敬敬地给他磕了个头。
众人见此谩骂声音自又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皆不明锦瑟这是要干什么,难道她是知道错了,在悔过,请求武安侯原谅?
锦瑟跪下,文青便也跟着跪在了她的身旁,两人一同冲谢增明叩了一个头,锦瑟也不待谢增明反应,便道:“我姐弟这一拜是谢谢侯爷当年在祖父病逝时头一个赶到,并主持大局,陪同我姐弟扶灵归乡之恩。侯爷今日将小女逼至此地,小女死不足惜,却万不能累及我姚氏一族女子的名声,做那不孝之事,故而……侯爷请恕小女得罪了!”
锦瑟言罢便自行起了身,豁然转身冲围观的百姓盈盈一俯,道:“乡亲们要谴责小女,也总得允小女为自己辩解几句吧,岂能听人一面之词便定了小女的罪,小女便是死也是不服的。小女冤枉,亦可当众立誓,若然小女做过有违礼法,不守妇道之事,若然小女心中有人,若然小女有一句假话……”
锦瑟说着却眸带寒星瞧向那妙红,一字一字地又道:“当叫小女万箭穿心而死,且死后阴魂破散,永世不、得、超、生。”
妙红被锦瑟一双冷目瞧的一股寒意自脚底心升起,只觉当空的大太阳都不能驱赶那股阴厉之气,她瑟瑟一抖,想着刚才的违心之语和那誓言,便有些心怯。
锦瑟本最不信的便是誓言一说,可她却也知道百姓们是最吃这一套,也最信这个的。故而妙红立誓,她便比妙红立下更狠更毒的誓言来。果然众百姓见锦瑟面色坦然不惧,行事又极有大家风范,再观她年纪尚小,登时心中便又有些动摇,只是念着姚锦玉诈死一事,却仍不能释怀。
而锦瑟却也不急,她立誓后竟直逼妙红,道:“妙红,你既然信誓旦旦的说本小姐心有所属,那又何必吞吞吐吐,说什么不便透露那人是谁。今日当着众百姓的面儿,你不妨将那人说出来,我免了乡亲们怀疑你是信口雌黄!”
妙红被锦瑟逼着,压根就不知该如何回答,她将才所说之话都是那武安侯府的管家教给她的。她如今不过十五,这些日子又经受了谢少文的各种折磨,如惊弓之鸟,日夜惶惶不安,脑子也因此而一片混沌,再加上被锦瑟吓到,她的话本来也是污蔑锦瑟的,此刻她哪里还能知晓该如何对答,只本能地去瞧台阶上的谢增明和管家。
锦瑟见她如是,心中稍安,已然确定只怕妙红和姚锦玉也是刚刚被武安侯弄到府中,谢增明压根就还没能来得及做好她们的工作,不然姚锦玉不会是那般状态,妙红也不可能只被逼问了两句便有些手足无措。
她轻声而笑,却又猛然扬眉提声道:“怎么?难道此事武安侯爷比妙红你更为清楚吗?”
谢增明也没想到锦瑟会突然出现在此,更没能想到形势已经如此,她竟不是六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