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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台阶上,姚择声正拉着崔一奇的手寒暄着,他见崔一奇面色枯黄,皮包骨头,仅仅一月未见竟似苍老了二十岁,登时便蹙眉叹息,道:“逝者已去,老弟可要想开些,多顾念着自己个儿的身子才好啊。这才数日,怎便……”
他说着又是一叹,崔一奇自到了京城银子大把大把地往外洒,可武安侯府势大,崔梁的案子凤京府尹根本就不受理,他再闹也无人替崔家出头。想着惨死的独子,崔一奇是日夜不眠,加之武安侯府对他们的各种欺压,崔一奇怎能不瘦骨嶙峋。
他异乡逢故交,当即便老泪横流,哽咽着摆手难言。一旁管家见此却落泪接口道:“姚老太爷不知道,我们少爷的案子府尹不接,只说少爷是江州人,命案有发生在江州,自该由江州官员受理。老爷没法子,自上京次日便抬着少爷的尸首堵在这侯府门前,可没两日便来了一队官兵非说我们无理闹事,影响了凤京安定,将我们老爷抓去下了牢狱,老奴们在外头焦急如焚,使了不少银子这才疏通了门路将老爷接了出来,老爷病了两日,这不昨儿刚能下床今儿就又带着奴才们来此堵人。”
当日崔梁因是知晓所做恶事非同寻常调戏个街头夫人,或抢占个农门小女,他也怕闯祸,故而将事情是隐瞒的严严实实,只想着等事成,也好叫父亲另眼相看。故而他和武安侯府合谋害锦瑟一事,也便他身边的那叫蝈蝈的小厮清楚,可偏巧那小厮事后竟不见了。
崔家当时正因假药害命一事担忧不已,倒是皆忽略了崔梁,故而当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崔老爷到现在也没弄清楚。只从当日在山上瞧了事情始末的百姓口中听来了事情经过。那崔梁是个混账的,倒也玩过那妇人,故而崔老爷是真信了万氏偷情不成,反杀人灭口这一说来。
崔一奇在生意场上自对吴氏中饱私囊,贪没文青家产的事有所耳闻,故而锦瑟姐弟在姚府是个什么状况,崔一奇是清楚的。故而他根本就不相信锦瑟有害武安侯夫人和自家儿子的能力,所以到现在他也不曾怀疑过锦瑟一分,只将一腔的恨意记在了武安侯府头上。
如今他见姚家前来退亲,自然便将姚家当做了战友,和姚择声半响的拉着手垂泪,接着他才反应过来,用衣袖拭了拭泪水,握了握姚择声的手,这才令管家前去令百姓们安静下来,待众人皆看过来,他才在小厮的掺扶下缓缓下了台阶,冲百姓们道。
“这些时日想来乡亲们也都听说了我儿亡命之事。老朽不瞒大家,我儿在家中是三代单传,难免娇惯,在江州地面上也算一霸,被不少乡亲邻里视为祸害,这是在下没有教养好儿子,他落得此种下场也是罪有应得,只是……只是这白发人送黑发人,却叫我情何以堪啊……便是我儿做了那不仁德之事,若有官府出面惩治于他,小老儿我二话不说,亲手绑缚了他送往官衙,可如今……”
崔一奇言罢,缓缓作揖,这才又道:“当日武安侯府的别院总管万管家和我儿在仙鹤楼上饮酒作乐,相谈甚欢,不少人都瞧见了。后来我儿在初十旁晚到灵音寺,和武安侯夫人是前后脚进寺,当日我儿出事,武安侯夫人见事端暴露,便欲污蔑姚四小姐,无奈我儿身上却装有其偷情的罪证,那便是一张侯夫人的画像。那画像被众人瞧见,武安侯夫人便恼羞成怒,这才杀我儿灭口的。武安侯府草菅人命啊,我儿死的冤枉,滥用权力,将小老儿下狱,企图平息此事,乡亲们给评个理,为小老儿做主啊!”
这些日崔家大闹武安侯府的事已闹的沸沸扬扬,这却是围观百姓们第一次从崔一奇口中听到事情经过。听他说的中肯,并不一径地指骂武安侯府,也承认自家儿子行为不端,众人便更信了他几分,反倒对他又多了两分同情。再见他头发灰白,疲倦悲恸,形容槁枯,便愈发对武安侯府不耻起来。
“原来真是武安侯夫人偷人,反嫁祸给姚四姑娘啊!”
“这可真是骇人听闻,太不要脸了!”
“说的是呢,这也难怪姚家要给四姑娘做主退亲,有个这样的当家主母,这侯门一家上下又能好到哪里去,这若嫁过来不是糟蹋闺女嘛。”
“这般厚颜无耻还嫌贫爱富,还是功勋之后呢,真是世风日下了……”
“那崔家公子虽说行为不妥,可人不轻狂枉少年,只怕也是被武安侯夫人勾引这才做了错事,谁知道……哎,也是可怜。”
……
众人议论纷纷,形势可谓一面倒,皆指责起武安侯府来。
锦瑟的马车远远的停在人群之外,她将众人的议论声听在耳中却也并不觉着奇怪。一来她和崔家身份家世都比武安侯和万氏要低,再来位低之人不畏强权,事出反常必有妖,故而众人自也觉着他们的话该是真相。更有,这里围观的差不多都是百姓们,也有那大户人家的奴仆等人,这世上之人皆是仇富的。武安侯如今闭门谢客,也不露面,这不正是心虚的表现嘛,这么一看,形势会一面倒也是正常。
姚家下人早便叩门投了拜帖,这会子许是武安侯也得知外头闹的凶了,这才令人请了姚择声进府。
姚择声又安抚了崔一奇两句,这才入府,一路被引至侯府花厅,他用了两盏茶等的急了,那武安侯谢增明才姗姗而来。
谢增明进了花厅便冲姚择声拱手,道:“公务繁忙,公务繁忙,叫姚老太爷久候了。”
姚择声见谢增明一脸笑意,便也忙站起身来,见礼过后两人一同落座,姚择声也不绕弯子直接将那婚书奉上,道:“江州之事想来侯爷也都听闻了,侯夫人不喜我姚家女,世子又瞧上了侯府丫鬟当着那么些姚家仆人的面和那丫鬟……这也是当众打锦瑟丫头的脸,夫人和世子爷的意思想来也是侯爷您的意思,侯府既然不愿和姚家结亲,我姚家也没有上赶着嫁女的道理,老朽今日前来便是退还婚书和聘礼的,侯爷您是朝廷股肱之臣,深明大义,想来不会为难我姚家。”
谢增明听了姚择声的话,脸上笑容不变,只是那眸中冷意却迸射而出,好不锐利。他端着茶盏轻叩茶盖,缓缓吹了吹茶沫用了两口,这才道:“既姚家执意要退亲,本侯自没强娶姚四姑娘的道理。只是,这退亲一方需得我侯府来做,倘若我堂堂侯府被个微末商户退亲,本侯的脸面,宫中云嫔娘娘的脸面又要往那里放?!吾妻名声受损,吾儿在姚府遭受毒打,此事侯府尚且还没跟你姚家算账,你姚家倒打上了门来,既是寻了百姓们前来评理,那本侯倒也要说道一二,也叫被尔等愚弄的百姓们清楚你姚家的嘴脸!”
谢增明言罢竟是豁然起身,大步便往大门处走,姚择声本便觉着武安侯不会任由姚家摆布,爽利的将亲事退掉,如今见他如此不慌不忙倒是微微心惊,他忙起身跟上。
侯府禁闭的大门终于被推开,众百姓们见武安侯出来,登时轰然,一拥而上,有那性子急躁又胆大的已是破口大骂起来。
谢增明却也不慌,抬起手来,沉喝一声,“乡亲们且听本侯几句,这些天本侯闭门谢客,任由这崔家在我侯府门口胡作非为,这非是本侯心虚,实是体谅崔老爷失子之痛,不忍再为难于他。本侯只念着清者自清,乡亲们的眼睛是雪亮的,定不会听那些污蔑本侯府的无根无据之言,却不想奸人颠倒黑白,巧舌如簧,愚弄大家……本侯今日便只得出面澄清此事。”
谢增明言罢便冲那怒目瞪来,似要扑上来将他撕裂的崔老爷冷眸瞧了一眼,道:“乡亲们也都听到了,将才崔家老爷自认没能教养好儿子,说其子是江州地面上的一霸,邻里皆视其为害,试问能养出这般子嗣的人家又会门风好到哪里去?所谓商人最奸,这样的人家其说的话可能相信?此且不论,崔老爷你口口声声辱骂吾妻,可有真凭实据?!没有真凭实据却信口污蔑诰命夫人,仅凭此点,本侯便可将尔等高上公堂,下狱查办。若然本侯当真以权欺人,你进了大狱便是使多少银子也无人敢放你出来。”
谢增明言罢,那崔一奇见他如此颠倒黑白,竟是气得浑身发抖半响都说不出话来,而谢增明见百姓神情已有些松动之色,当即便又大声道:“乡亲们,我妻贤惠端庄,主持侯府中馈仅仅有条,宽待下人,相夫教子,在凤京素有美名。我儿人品贵重,更是凤京出名的青年才俊,又品性高洁,从不贪恋美色,怎到了江州反皆性情大变了?有句俗语叫强龙不压地头蛇,我侯府便是门庭再高,到了江州地面上那也及不上崔家和姚氏,本侯实不信夫人会……”
谢增明说着竟是眼圈一红,淌下泪来,显是无法成言,他侧身压了压泪,这才又道:“本侯不明何以崔家和姚家要联手污蔑侯门,只知道崔家和姚家同是江州大户,在生意上多有往来……只知道我侯府世子在姚家遭受毒打,如今还躺在病床之上生死不明,无法回京,而姚四姑娘竟在吾儿危难之时提出了退亲!若然我侯府果真嫌贫爱富,吾妻又怎会携世子不远千里地带着寿礼前往江州给姚老太太贺寿?”
他言罢摆手难言,神情好不委屈无奈,侧身间冲管家使了个眼色,那管家当即便大声道:“乡亲们,那崔家公子分明是被鹰所伤,京兆尹已令仵作检验了尸身,确为意外伤亡,怎能说是我武安侯府草菅人命?!我家夫人和侯爷情比金坚,鹣鲽情深,若然夫人真做出那等伤风败俗之事侯爷大丈夫又怎会忍此耻辱,处处为夫人辩白?我家夫人从未见过那崔家公子,又谈何杀人灭口?!侯爷念着当年旧情,本不忍道明真相,如今看来……”
管家摇头叹息,这才回头吩咐,道:“去将那姚家的婢女请来!”
小厮闻言应声而去,管家才又道:“乡亲们且再想想,我们夫人和世子尚在江州,姚家却急慌慌地上京来急于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