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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择声。锦瑟本便奇怪杨松之怎能明目张胆就进了姚家内院,见他是和族老一起来的,便道难怪。
说话间文青已奔了过来,抓了锦瑟的手臂。锦瑟见他面色焦急而担忧,不觉拍了拍他的手,面上却一脸惊惶之色,半响才颤声道:“大姐姐刚去,二哥他心里难过,若是这样能好受些,姐姐……姐姐也是甘愿受此一掌的,你也莫怪二哥……”
锦瑟言罢却是掉了泪,无限委屈,而那边李冠言瞧着却是冲姚择声讥讽一笑,道:“早闻姚氏乃诗礼传家,在江州也是数一数二的大族,本听姚大姑娘遭贼人凌辱贞烈自戕,前来吊唁,倒不想大姑娘的兄长竟然在宗老面前就敢这般明目张胆地欺凌族中孤苦幼弱,一母同胞可见这大姑娘也未必便行的端,本小将今儿也算开了眼了。”
姚择声闻言面上便一阵发烫,老脸上闪过尴尬,接着才上前一步怒喝道:“将他拖下去,罚跪宗祠三日,若然还不悔过便继续跪着,直至真心悔过再送回来。”
见姚择声深夜到访,姚礼赫自知其是不放心来查看的,只是如今他已按照宗族决议,姚府再没了大小姐,姚礼赫有把握姚择声不会究追不舍,他定了定心这才上前见了礼,听闻姚文杰被罚,满目担忧却也不敢当众反驳族老,被指责不孝。
他见了礼便悲声道:“是晚辈没能教养好文杰,晚辈已知错了,还请叔公息怒……”言罢这才盯向锦瑟,道,“四丫头没事吧?你二哥哥也是被你大姐姐的死冲昏了头,并非有意针对你,你莫往心里去,看在伯父的面儿上原宥他一二,伯父替他给你道歉了。”
姚择声罚姚文杰去跪的可不是姚府自家的小祠堂,而是姚氏一族的宗祠,跪宗祠的多是犯了大错的族中男子,丢人现眼,被人指骂不说,最重要的是受罪。
宗祠中自有执掌刑罚的族人日夜执刑,这种执刑人铁面无私,根本就不会对姚文杰徇私,那青石板地跪上三日可不是好玩的,又那体弱的跪成残废也是有的,故而姚文杰这一去当真是要丢半条命,少说回来也得精心调养数月。
听姚择声要罚姚文杰跪宗祠,姚礼赫怎能不惊不忧,而这么多人瞧着姚文杰确实被拿捏到了错处,姚礼赫不能反驳宗老决议,便只能从锦瑟身上下手。他这般对锦瑟低声下气的,便是要逼着锦瑟给姚文杰求情呢。
锦瑟岂会随了姚礼赫的心愿?她闻言当即便颤声道:“大姐姐……大姐姐啊……”
锦瑟喊着竟是泪珠儿一滚,半靠着文青用帕子掩了面兀自恸哭了起来。那模样显是听到姚礼赫提起姚锦玉来便伤心难言,根本顾不得也想不起其它事儿来了。
姚礼赫见此气得浑身发抖,而瘫软的姚文杰已被人拖了下去。姚文杰的求救声远去,姚礼赫只觉心如刀绞,双手握了又张,张了又握这才勉强恢复了神情,虚弱地被管家扶着,冲姚择声道:“叔公也瞧见了,我那可怜的大丫头自知玷污了门楣已是自戕谢罪了,如今母亲又病倒,府中乱成一团。晚辈忧心母亲,痛失爱女,已心力交瘁,叔公还有什么吩咐便指派管家去做,晚辈便不多陪了。”
他言罢姚择声瞧了眼珞瑜院,便道:“便是自戕也非什么风光之事,又不能进祖坟,明日出殡便莫讲究什么排场了,依我看礼乐便皆省了,也能早日令她入土为安。”
姚礼赫闻言身子晃了晃,流着老泪应了,这才又冲杨松之二人作揖,道:“多谢世子和李二爷前来吊唁小女,在下身心俱疲,便少陪了。”
他去了,姚择声才冲锦瑟道:“后日你便随太叔公一同上京,该准备的行李可都准备好了?”
早先族中便打了招呼,令锦瑟准备上京的行装,而当年武安侯府下的聘礼也都抬上了船,锦瑟虽觉大局已定,可听闻姚择声的话却依旧微微一怔,心中感叹莫名,念着重生以来的种种波折和努力,她眼眶微润,眸光闪了闪,这才福了福身,道。
“都准备好了,谢太叔公惦记。文青他不懂事,叔父如今因大姐姐之事伤心伤身,文青在府难免还要添乱,令得叔父分神照顾他,这岂非不孝?再来,我和文青辞别外祖一家已有尽四年光景,外祖和外祖母年迈,我这回进京,想思量着想懈弟弟一同进京,也好前往探望外祖一家,还请太叔公允许。”
发生了这种种事情,姚礼赫恨不能活剥了她,锦瑟进京自然是不放心将文青留在江州的。有了将才姚文杰的所作所为,又有杨松之和李冠言在,姚择声自不好不允,当即便应了,又和小郭氏等人说了两句话,便回了府。
而珞瑜院这边众人也都散了,杨松之和李冠言是要随文青去前院的,今日便宿在姚家客院。
锦瑟猜想只怕是平乐郡主听闻了姚家昨夜的那场乱子,放心不下这才叫杨松之和李冠言下山连夜来的姚府,她感动莫名,瞧向杨松之,他却也凝眸看来,一双眸子早没了将才的厉色,在月光下蕴着安定人心的暖色。
瞧锦瑟目露感激,他便只浅淡一笑,道:“二姐不放心你,昨日母亲已到了江州,其实再两日待二姐出了月子,我们便也要归京。母亲她很想见见你,好生感谢你救了姐姐母子。你和文青若愿意不妨随我们一道进京,姚老太爷那里我去打招呼。”
锦瑟闻言心知杨松之是见了方才情景不甚放心,他一片好意,可锦瑟不随姚择声一同上京,却跟着镇国公府一家这也说不过去,故而她只一笑,道:“你放心,太叔公为人正直,待我姐弟很是宽厚。原是想着这两日上山看望云姐姐的,没想到……如此便只有京城再聚了。”
杨松之见锦瑟拒绝便也不再多言,又瞧了她两眼这才道:“京城再聚。”
锦瑟冲他一笑,这才走向李冠言,福了福身,恳切地道:“多谢李公子能来吊唁我大姐姐……”
锦瑟言罢欲言又止,李冠言见她这般倒是一诧,道:“姚四姑娘救了大嫂,和大哥唯一的血脉,对我李家是有大恩的,有什么话不防直言。”
锦瑟这才面色赧然地又福了福身,道:“小女有个非分的请求,还请李公子能够答允,小女那小舅舅如今在棉岭任上当县令,小女听闻棉岭一带最近似有些不太平,极为担忧小舅舅,原先我年幼人微,鞭长莫及。如今既识得了公子,便厚着脸皮相求,可否……”
锦瑟尚未将话说完,李冠言便爽快一笑,道:“我倒四姑娘是何事,原来为此。棉岭一带去年遭了灾,闹了匪患,确实不大太平,四姑娘担忧舅舅原是应当。四姑娘只怕是想叫我给二叔去封信令他多多照看廖五爷吧,四姑娘但请放心便是,原该如此的。还要四姑娘开口,实是我思虑不周,四姑娘原谅则个。”
棉岭已临近大锦南部边关,李冠言的二叔所率镇南边军,正驻守在离棉岭不远的松江关,故而锦瑟话虽未说完,李冠言已经明了她的意思。
李冠言说着便冲锦瑟一揖,锦瑟一惊,忙侧身避过,心神却是一松,面上已露了笑颜,忙又谢了。
眼见文青和杨松之等人远去,她才抬头仰望着星空又扬了扬唇,呼吸间只觉夜风沁凉如水,却又润人心肺,星空璀璨,旷远辽阔。
这日天未亮透,姚锦玉的棺椁便从珞瑜院抬出,自后门出了姚府,草草出殡,情形好不凄凉。姚家的嫡长女,却落得这等下场,倒也引得下人们唏嘘不已,自此姚府的疯言疯语才算稍稍散了一些。
翌日,锦瑟将柳嬷嬷,王嬷嬷,白芷等几个亲近的奴婢尽数带上,坐着暖轿出了姚府。登上马车前,她回望身后姚府。
目光穿过那修建的高大威严的朱红大门,落在雕刻着福字的影壁上,不自禁地便轻轻勾起了唇角。
所谓,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姚礼赫自觉在江州已是万人之上,富贵难言了,可曾想过福祸历来相依,如他行为不端,纵容家人,又自以为能一手遮天,贪婪短视,却又不能居安思危,这份富贵又能保得到几时?
“姐,怎么了?”
车中传来文青询问的声音,锦瑟回头见他坐在车中微显担忧地瞧向自己,这才一笑钻进马车,冲文青眨着眼,道:“没事,自京城回来时兴许已物是人非了,姐姐想多瞧瞧这姚府,缅怀下在这里的日子。”
文青闻言却推开了车窗也往那府门处瞧,眯起眼来,道:“是当缅怀,我姚文青不会忘记这里的一切!”
锦瑟见他微显稚嫩的面上竟有坚毅和凛冽之色闪现,目光微微一闪,才笑着合上了窗户,道:“光记着却也无用,人是不能居安便忘当年忍辱,可不忘却非要被仇恨折磨,人一旦沉迷仇恨心胸便难以豁达,眼界便难以开阔。勿忘,是为了以往日之忍辱借以警醒自己。茂哥儿需记住,事事因宠而贵,因贵而富,因富而骄,因骄而亡命,这是一条必然的归宿,来日你我姐弟便是得享安逸,也该以今日之忍辱时时刻刻警戒自己,要宠辱不惊,要居安思危,要时刻不忘奋取和恭谨律己。”
锦瑟姐弟一行到达凤京渡口已是十三日后的旁晚,今年本便气候寒冷,刚立冬位在南边的江州便下了两场小雪,凤京更近北方,如今又过了大雪,当真是冷的厉害。
恰这日又飘起飞雪来,入目但见渡口白茫茫一片,大雪似将江天融在了一处,四下混沌不开。
因天色已不早,渡口停靠的船只倒比平日少上一些,可凤京渡本便繁忙,纵使天公不作美又尽黄昏时,渡口也喧嚣不已。来往商船客船如织,人们更因这天气焦躁起来,四处都是吆喝催行的声音。
锦瑟和文青这次被族人全权交托给了姚择声。姚择声一房生意做的大,在京城也有数间铺子,更置办有别院,上京前他便令人传信京城令管事收拾好了京城别院,更令管家带人前来接船。
只锦瑟随着姚择声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