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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笑着好好谢谢人家。可锦瑟偏就心中难受,提不起一点劲儿来,只觉满心无力,半响便只一叹,神色也有些黯然。
完颜宗泽见锦瑟不高兴,心里一突,接着又灵光一闪,目光便又陡然一亮,带着几分探究盯着锦瑟,道:“我不过是怕谢少文寻你麻烦,那日打了他的人是我,总不能便撒手不管了。你放心,盯着依弦院的皆是女子,今日过后我自会将人带离。”
锦瑟见完颜宗泽急着解释,目光又流光熠熠地盯着自己,当即便提了心,缓缓笑了。她一面坐起身来,一面冲完颜宗泽道:“王爷自坐吧,小女今日确该谢谢王爷。”
完颜宗泽见锦瑟笑了,倒蹙起了眉,他虽弄不清楚锦瑟在想些什么,但敏锐的直觉却叫他感到,将才那般情绪外露,满心不愉的锦瑟更贴近他一些,而如今她又变成了那个笑容温婉,却拒人千里的姚四姑娘。他盯着锦瑟半响无语,接着才道:“你生气了?”
见完颜宗泽这般小心翼翼,锦瑟便又笑了,笑容真切,却没半点作伪,语气释然地道:“我知王爷是为我好,也是当真感谢王爷,只是可否请王爷下次行事前,先给我打个招呼?”
完颜宗泽见锦瑟果不似生气的模样,心里松了口气,却不知为何又隐约觉着有些失落,只锦瑟并非一味拒绝,商量的口气却叫他转而心生喜悦,点头道:“我这不是怕你有危险,又怕你不肯接受,才……以后自不会如此。”
锦瑟不愿和他纠结此事,反弄的气氛古怪难言,便笑着道:“只是王爷能否告诉我,那盒子中本来装的是何物?”
完颜宗泽闻言瞧向锦瑟,见她坐在床上,两腿在被下曲着,歪着头一双眸子晶亮如水洗的黑玉般就那么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他心一悸动,又念着那盒子中的物件登时便面露尴尬,竟是瞬间红了脸,张了张嘴才轻咳了一声,含糊地道:“那东西我已令人送到了福禄院,还给了老妪婆,明儿你自会知道。”
他言罢双眸微微一眯,目光瞬时便深邃锐利了起来,神色也显得冷冽森冷,浑身都似蕴含着一股蓄势待发的狠戾。
锦瑟见他面色古怪,又吞吞吐吐地不肯说,再见他瞬间又暴怒起来,便知那盒子里的东西果真极为不妥,当下心头便涌起一阵后怕来。可她猜了半响也没什么头绪,便只又狐疑地瞧了完颜宗泽两眼,就垂下了眸子,再不多问了。
倒是完颜宗泽见她静静地不语,神情平和半点怒意都没有,反倒紧紧盯着她,眸中闪起了怜惜来。她这般无动于衷,不恼不气的,想来是早已习惯了姚家人的暗害,想着自识得锦瑟,她面临的种种困境,和她勇敢而慧黠,沉冷而敏锐的应对,完颜宗泽便觉一颗心被只手揉成了水样的一团,柔软了起来。
可锦瑟再聪慧,再敏锐到底还是轻估了姚家人的卑劣,想着那姚老太太欲做之事,完颜宗泽眸中清锐之色再度闪现,吸了口气压了压情绪,这才瞧着锦瑟的衣着模样笑了起来。
锦瑟身上穿着件青莲色的常服,头发也挽的齐整,显然早便知晓他今夜会来,他干脆笑着在床边席地坐下,靠着床沿凑近了去瞧锦瑟,道:“你在等我?”
锦瑟闻言未做声,完颜宗泽便呵呵一笑,神情愉悦又带着些傻气,道:“你不说我也知道你定在等我,那窗户都没落扣,我一推便开了。”
锦瑟见完颜宗泽误会,便只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道:“我知道你没讨要到我的谢,定是不会走的。与你留了窗,省的你闹的动静大了,惊动了我的丫鬟们,我还要费心思哄她们。”
完颜宗泽便眉彩飞扬地笑了,晶亮的目光闪烁着盯紧锦瑟,道:“知我者,微微也……只是我便那般见不得人吗?”
锦瑟听完颜宗泽这般说便扬着眉,微嘲的道:“王爷说呢?”
完颜宗泽讪讪地摸了摸鼻子,接着便神情有些恼恨又委屈地盯着锦瑟,见锦瑟面色沉静,全然不被他的情绪影响。他心中憋了口气,张了张嘴却又说不出话来,半响只握了手,暗自发誓早晚有一日定要正大光明地站在她身边,这才哼了声别开头,不言语了。
他不说话,却又没有走的意思,锦瑟便只好叹了口气,道:“王爷失踪也有些时日了,想来凤京已乱了套,我记着北燕的万寿节是下月初,王爷准备何时离开江州?”
完颜宗泽听锦瑟一开口便又是赶自己走的话,当即便烦恼地盯向她,只觉自己这些时日忙前忙后真真都白忙活了,可眼见她面带笑容,神情间到底多了两分亲和,少了些疏离,他不觉又舒展了眉宇,道:“父皇派的使臣已到了凤京,我今日趁夜动身……”
锦瑟不想完颜宗泽说走便走,就诧了下瞧向他,完颜宗泽目光再度升温,道:“舍不得我走?”
他语落见锦瑟似嗔恼地瞥他一眼,又移开了眸子,不愿瞧他了。登时便觉心被挠了下,眉宇轻舒,明亮的眼睛迸射出灼人的光芒来,复又一叹,道:“这回是真得走了,等你进京,我只怕已回了燕地,这一走少说也要半年……”
他言罢目光炯炯地瞧着锦瑟,见锦瑟不言语神情反倒显出几分倔强和执拗来,盯着她不放。锦瑟察觉到他的目光,见他固执起来,便轻轻嗯了一声,道:“我听说铁骊百姓皆一夫一妻,女子可自行挑选夫婿,还能当街纵马驰骋,可是真的?”
完颜宗泽听锦瑟应了一声,心便一松,有了笑意,又见她刻意转移话题倒也不再执意,更因她问起铁骊族的事情而心生愉悦。他目光闪动着光彩,朗声道:“自是真的,铁骊人像辽阔无际的草原一般,本便随性不羁,热情爽朗。铁骊女子也不似你们汉人皆养在深闺,姑娘们在马背上长大,勤劳勇敢、长于骑射。汉人皆瞧不起我铁骊人,更觉铁骊女子不通文墨,粗俗不知,其实我铁骊女子虽不懂琴棋诗画,可却既能协夫教子、操持家务,也能纵马执弓,征战沙场,高祖父骑兵之初,便有许多诸如椒箕、古娜那般勇猛善战的女将领。铁骊女子和男子一般豪爽泼辣,才不像大锦女子受宗法腐化,个个都一般模样!姑娘与男子之间,更无隔无碍,她们想笑想哭想爱想恨都任情任性,行歌于途,以道求偶之意,自由择婚,亦未有不可。”
锦瑟闻言黑曜石般晶莹透剔的清丽眼眸便不觉闪烁起明亮而向往的光芒来,笑着道:“女子识文断字便不粗俗无知了吗?汉人女子便是能舞文弄墨,却也万不能纵马执弓,征战沙场,能相夫教子,支撑家业的已是女中巾帼了。”
完颜宗泽倒不想锦瑟竟会如是说,他眸光一亮,笑着道:“微微是这般想的?”
锦瑟点头,轻声笑了,道:“我听闻铁骊男子出征,女子不仅要养老教幼,还要从事生产,这般比较起来,铁骊女子要能干的多。也无怪乎,寻常百姓之家铁骊男子能尊敬妻子,便是富足起来也鲜少有纳妾之举。”
锦瑟说话间清亮的眸子眨动着,流光溢彩,璀璨生辉,这般的锦瑟简直容光焕发,神采灵动,散发出逼人的艳光来。她的神情早已放松,声线甜糯,透着丝丝娇憨,说不出的撩人胸怀。
完颜宗泽深深地瞧了锦瑟两眼,心一动,便爽朗而愉悦地笑了,他明亮的眼睛迸射出如彩虹般绚丽的光芒,映着那俊美的面容便也亮了几分,兴致勃勃地又道:“我铁骊人每年上巳节,男女皆出游踏青,男子采荠菜花戴在胸前,女子将花插在发间,共聚于野,纵马驰骋,好不快意。跳月节,男女老少皆更服饰妆,男子编竹为芦笙,吹之在前,姑娘们和已婚妇女皆可跟在她们所爱慕或钦佩的男子后面,踏芦笙而节奏,翩翩起舞,踩月光彻夜欢唱……跳毕,男子女子皆可视所欢,将彩带送于爱慕之人,若然得以回赠,便谓之换带。然后便可通媒约,议聘资,每跳月节我都能收到最多的彩带……”
完颜宗泽说着一瞬不瞬盯着锦瑟,见她不知不觉将头枕在膝头,微微歪着头,花瓣般红艳的唇畔挂着笑意,明眸善睐地瞧着自己,听的认真。
他呼吸一窒,一颗心便又砰砰跳了起来。只觉两人这般一个坐在床上,一个坐在地上,一言一语,欢笑融合,月光斜斜地照进来,把屋子里的物什都镀上一层银白色,一切竟美的如诗如画,叫他动容。
他不由得便倾身凑近锦瑟,目光深邃而炙热,笑容蛊惑地道:“微微若然愿意,以后我带你去参加我铁骊人的跳月节可好?”
锦瑟闻言目光闪动了下,浅淡一笑,却道:“铁骊女子豪爽朴实,热情勇敢,将来王爷自会有王妃陪伴着跳月共舞……”
她话尚未说完,手腕已被完颜宗泽猛地钳住,他怒目瞪着她,面上便又出现了那种夹杂着恼恨的执拗来,锦瑟清沉的眸子和完颜宗泽对上,如同一同深潭,无波无绪。完颜宗泽拽着她,半响他额头已冒了细密的汗,青筋隐现,锦瑟却依旧那般淡笑的瞧着他,无辜的好似半点不明他为何恼怒一般。
完颜宗泽的怒火便好似都喷在了一湖秋水上,到底没了气力,不甘地甩开锦瑟的手,恨声道:“姚锦瑟,你狠!”
言罢他却是转过身去,兀自生起闷气来,屋中一时静默非常。也不知过了多久,待外头天光已有了清明之色,完颜宗泽才叹了一声,倒觉着只这般和锦瑟坐着,不言不语地耗着倒也不错。可外头已响起了几下布谷声,显示侍卫们等的急了在催行,完颜宗泽动了动有些发僵的身体,回头去瞧,但见锦瑟闭着双眸竟是趴在膝头不知何时已睡了过去。
完颜宗泽气赌地瞪了锦瑟半响,这才抬手欲去捶酥麻的腿,只抬起手来瞧着锦瑟那沉静祥和的睡颜便又放下,伸手靠近锦瑟,沿着她静美的面颊隔空描摹了半响,他才起身悄步走到窗前,推开窗翻身而出,欣长挺拔的身姿很快地便消失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