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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四等人不喜他为人,厌弃他在场大家不好说话,故意一个劲灌他的酒,不到半个时辰,就烂醉如泥了。杭四命几个老婆子送他去客房歇息,老婆子嫌他笨重,走了半路,眼看离外院客房还有好一段距离,就不太乐意。正好后花园出口处有一座小抱厦,供人走动休息的,商议一番就把他扔到了抱厦里间一个简单的床上,胡乱找了条旧被子给他盖上,然后悄悄溜了,打算先去偷偷喝个酒,等过了个把时辰再回来请人,想来那时候那醉鬼也差不多该醒了。
弄走袁少爷之后,杭四几人放开说话吃酒,唯有一个萧尚不大理会,偶尔自斟自饮。他素来如此,众人也不以为意。喝了好一会,三少爷来了。
原来王爷对日前之事心生愧疚,就想着弥补一番,怕杭四一个伤员没精神照料那些王孙公子,就遣了三少爷来看着搭把手,顺便劝杭四回房歇歇,晚上继续。
“四弟,你身子未好全,这样坐着太费神,不如回房打个盹,这里有我就行了。”三少爷行事稳妥,把事情交给他,王爷最是放心,不比五少爷还有些孩子气。
杭天曜半躺半坐在太师椅上,一条虎皮褥子从靠背延伸到座椅,以免他背上碰到硬物生疼。听了三少爷的话觉得有理,他正想回去看看风荷在不在,前边的席面散了没有,就点头应下。
萧尚见此,就道:“我送你过去。”
“那就多谢表哥了,小弟还要招待几位朋友,表哥是自己人,辛苦一趟。”三少爷欲叫丫鬟送回去,又怕丫鬟不得力,就顺了萧尚的话。
杭四觉得坐着肩舆有些像个老太太老头,一般不爱坐,宁远多走几步路。跟随他过来的两个凝霜院里洒扫的小丫头忙赶了上来扶他,他一手搭了一个的肩,与众人作别,萧尚与他并肩而行。
出了后花园,就有一个前院里打杂的丫鬟来请萧尚,说是外头有客要见他,萧尚只得去了,命小丫头好生服侍杭四。
待他走远了,几人才动身。其中一个穿着水蓝袄儿的小丫头做出有些支撑不住的样子,另一个苦着脸求杭天曜:“四少爷,要不咱们找个地方坐一刻,奴婢回去再唤两个人过来。”
杭四气恼地瞪了丫鬟一眼,便没有多说,他左右没有要紧事,就算了。
两个丫头嘻嘻笑着:“少夫人那边忙,人手不够,咱们院里的姐姐都去伺候了,只咱们几个上不得台面的,不会伺候人,还请四少爷大人大量,不要怪罪。”
“罢了,还不找个能坐的地方。”他背上受的伤,站立久了容易疼痛,腰间有些受不住力。
往前十来步就是那座小抱厦,丫鬟一指:“不如去那里,为防客人进园子赏玩,王妃娘娘命人把里边都收拾干净了,四少爷略坐一坐。”
三间正房,中间的门虚掩着,丫鬟一推,扶了杭天曜进去,走到隔壁花厅,请他坐在炕上。倒是收拾的齐齐整整,连火盆都笼上了。
“还不快去叫人,留你个两个何用?”杭天曜烦闷地挥挥手,娘子也是的,不给自己留几个得力的人。这却是错怪风荷了,风荷倒把含秋芰香留给了他使,但她们都是有点体面的大丫头了,不可能跟着去园子里当着一群外男的面伺候他,只能在凝霜院里听吩咐,另点了两个十岁上下的小丫头去。
小丫头慌忙去了,而且两个好像有些害怕,都跑了。
杭天曜无聊得打量了屋子一圈,突然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酒意,有些刺鼻,便定睛去瞧,屋子里没有见到人。但是随后,就有断断续续的鼾声传出,他不由吃惊,勉强起身各处转了一圈,声音好似从屏风后头传出来的,他一手扶了墙,一边绕过屏风,赫然望见里间床上躺着一个人,身形大致像是袁少爷,只因他有些微胖,比较好认。
不用多想,杭天曜就知道是婆子偷懒,将人扔在了这里。他没那功夫为他计较,抬脚出了里间,准备等丫鬟来了马上走。恍惚听得外边有人声,以为是自己院子里的人来找他,就推开窗子一角。
一共三个小丫鬟,围着一个红衣女子说话,竟是凌秀。她不在前头看戏,跑这里来作甚,杭天曜打算出声借她两个丫鬟使。
却听得其中一个青衣小丫鬟说道:“小姐不要怪我们走这边,夫人说,咱们的院子离五少夫人的近,她那边正有几个女眷说话,小姐这幅样子从那边经过,被人看见了有些不好,瞩了咱们走这条小路绕过去,就是院子的后门了。”
她话音一落,远远跑来一个梳着双丫髻的丫头,手里捧着些鲜艳的布料,像是衣裙。她喘了喘气,躬身行礼,方道:“小姐,夫人怕小姐湿淋淋的穿久了伤风,叫奴婢先跑回去取衣服过来,小姐快些换下吧。”
凌秀心下有些感动,母亲还是关心自己的,又有些好笑,说道:“你取了来我也没地方换啊,还是得回了咱们屋里才行。”
先前说话的青衣丫鬟就道:“这是夫人一片好心,横竖都是换,前边不就是有个院子,那里从来没有人,不如咱们去那里。小姐自来身子骨弱,挨了这许久,一定冷得很了,还是快些换下吧。”
凌秀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了看,知道那是闲置的院子,想来无人,就勉强应了,再唠叨下去她真要伤风了。
杭天曜站在门后的阴影里,不仔细看看不到,他听得很是怪异,从看戏的院子去凌秀母女住的小院,只要沿着东甬道往下走再右转即是,何必巴巴绕到库房后,再转大一圈过去。而且这里离院子已经不远了,何必非要到这里换衣服,被人撞见了岂不尴尬。
他发现自己有些头晕,发困,看出去朦朦胧胧的,眼睛止不住想要阖上,心中大惊。狠命在自己腿上掐了一把,强自支着身子到了堂屋,那里有个后门,出了门就是抱厦后头通往院子的甬道,然后有些脱力,歪靠着墙,滑在地上,眼睛再一次迷糊。
凌秀贴身服侍的都是那个青衣丫鬟,余下小丫头是不得近身的,青衣丫鬟接过衣物,就对另几人道:“你们在门口守着,别叫人撞进来了。”
进了门,她双眼在屋内溜了一圈,眼中闪过诧异,随即一想便明白了,笑着道:“小姐,隔壁花厅有个炕,咱们去那方便些。”
凌秀应是。
坐在炕上,丫鬟迅速替她脱下了绣鞋、裙子、衬裙。然后故意说道:“细月这个死丫头,只知道取了裙子,却没有看看,这裙子颜色与外衣根本不配,穿出去还不叫人笑话。我去叫她把咱们那件云缎缠枝花的褙子找来。”说完,也不等凌秀吩咐,就去了外间,喝斥那个叫细月的小丫头快去。
自己伸长了脖子望向远处甬道上,远远有一团红红绿绿的人影,知道是时候了。回了里间,挨着屏风往里瞄了一眼,床上果然有个人影。天呢,不对,这个人有些胖,四少爷身材匀称,绝对没这么胖,怎么办?怎么办?
她登时吓得全身发软,意识停滞,脸色白得可怕,不可置信地望着凌秀。凌秀兀自不知,手里拿了衬裙,冲她斥道:“还顿着做什么,快过来给我穿上。”没有发现丫鬟神色完全不对。
青衣丫鬟身子摇了一摇,清醒过来,不能按照原计划行事了,绝对不能叫人知道里边有个男子,连小姐都不能说。她战战兢兢挪到凌秀身边,望着凌秀手中的裙子,立时做出反应,飞快地伺候凌秀穿上。可是越快越乱,手抖个不停,腰带怎么都系不上。
凌秀对这个丫鬟的不对劲很是不解,歪了头喝问:“你又不是第一天伺候人了,乱什么?”
被她这一吓,丫鬟的身子哆嗦起来,手里的裙子滑落在地上。
话说杭四在后院困倦不堪,但尚存一丝清醒。突然被人在后背怕了一记,唬得半死,瞪大了眼睛去看,是沉烟,身后还跟了一个小丫头。他简直见到了救星一般,猛地拉了沉烟蹲下,附耳低语了几句。
沉烟听得倏然变了脸色,眼中闪过厉光,看了杭四一眼,低声对小丫头吩咐,小丫头连连点头。她自己用力扶起杭四,沉声道:“爷,你坚持一下。咱们必须离开这里,只要有人从园子出来,立马就能看到我们。”
杭四虽然实在很想躺下,但他知道事情严重,又掐了自己一把,搭了沉烟的肩悄悄而行。这是一排紫藤花廊,挡住了前边的视线,接着就是太妃安排给杭四子女的小院了,再过去,就是凝霜院后门了。
回头说女眷们那边发生了凌秀的事情,并没有几人在意,都继续看戏。
大姑奶奶将座位移到另几个相识的夫人那里,说着说着说到杭家那个暖房里。
“我一路过来,府里摆满了各种新鲜花卉,亏得怎么种出来的,我家里这个时候只有几枝,梅花和水仙,旁的光秃秃的,看着都扫兴。”一个没落侯府的夫人露出艳羡的目光。
大姑奶奶听了,吃吃地笑:“这有什么了不起的,不过是搭了个暖房,笼了地龙而已,什么花都能催着它开了。”
“虽说我们家也有一个暖房,但没有这里的好,顶多也就得了几十盆像样的花,多半都恹恹的。”另一个夫人赶忙接口。
“几位夫人若是感兴趣,就由我带你们去后花园瞧瞧,回头也弄一个玩玩。正月里的,瞧着喜庆,其实也算不得什么。”大姑奶奶非常热情好客。
那几位夫人对戏文都不甚感兴趣,想着或能学了回去自己也弄一个,有那落魄的,估摸着自己若是开口喜欢上了哪盆话,杭家一定会会意送自己几盆。
大姑奶奶见大家都乐意,忙遣了丫鬟去与王妃说一声,王妃自然不会阻拦,叫三少夫人六少夫人陪着一起去,主子丫鬟共有二十来人,浩浩荡荡出了院子,直奔后花园。
风荷见此,就与太妃说自己回去看看杭四,怕丫鬟都只顾着瞧热闹,没人伺候在跟前,太妃连连应了。
甬道两旁每隔十步就对摆着两盆新鲜花卉,把荒凉的冬日装点得分外妖娆,只是风荷无心观赏。
云碧料到出了事,小心翼翼地询问:“少夫人,咱们是回院子还是去后花园?”
“先回院子,若是不见他们的人再去后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