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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场上,敌军强盛,她指挥从容,及至险地,也不肯退一步。军营里,嬉笑怒骂,真实自然,重情重义。这样的女子,穷尽一生也再见不得。
不知何时,他渐渐被她吸引,不由注意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身为太子,他于深宫之中,寂寞安然,父皇的要求,他尽力做到最好。臣子的建议,他也虚心接受。百姓的言论,他向来注重非常。他过了十几年被条条框框束缚的岁月,从来没有拥有一个普通人的喜怒哀乐。他笑,是为父皇的赞赏,朝臣的肯定,百姓的爱戴。他悲,是为万民的哀痛,朝堂的动荡,皇帝的斥责。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为自己活过,当那人以一种不可逆转的姿态闯进他的生命里,他陷进去了,落到了一种无法自拔的境地,他的生命,翻天覆地,从此,她笑,他笑。她痛,他痛。
所以,当她吐出“我承天之恩,擢而为将。救万民于水火,是我义不容辞的责任。哪怕有一天我殒身疆场,也是理所当然之事。”之语时。心就像是被千百只利剑穿得刺骨冰寒,原来,他们都是同一种人,即使白日笑的狷狂张扬,夜里也是孤身一人对灯孤老,即使人家合家而乐,也被排遣在外黯然销魂。
心里有了强烈的共鸣,他以为,他已足够了解她,却是从来没懂过她。在其位,谋其职,谁也不可豁免,一个人的身上有多少荣光,便就有多少暗夜长叹。
情深
那一日,一名将士慌慌张张地跑来,“将军,敌军已经攻来了,我们怎么办?”燕瑰雪蹙着眉,喝道,“慌什么?我不是还在这里,外面什么情况?”她细心擦着一方铠甲,神情专注。那将士也似乎被这沉着的气氛感染,高声回道,“回禀将军,匈奴率五万大军攻城,如今已至沂山脚下。将营外军心四散,骁骑营八百将士愿誓死追随将军,谨遵将军谕令。”
燕瑰雪放下铠甲,眉目凌冽,杀伐之气尽现,“好,本将定不负诸位将士之心。”
“符意,务必保护好太子殿下。他生,你生。他死,你死。”高台之上,燕瑰雪身着猩红战甲,泛着凛冽的杀意,沉声吩咐。
“大齐立国百年,从来没有被一北方小国欺压至此,你们都是大齐的子民,你们忍心看着山河将破,民不聊生,我大齐岁岁进贡仰他人鼻息而活吗?”风起,燕瑰雪朗声高喝,气势烈烈,誓有不死不破之势。
八百将士齐声应道:“愿与将军一同,踏破漠北!”八百将士呼声震天,士气高昂,如千军万马般袭来。
台上女子眉峰凌厉,一袭战甲于风中猎猎作响,带着久浸疆场,指点江山的气势。在将士心目中,这位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将军是神一般的存在,十年血战,沙场磨砺出来的默契已融入骨血,在这城破之际,他们毫不犹豫地选择信任她,他们相信只有她能带着他们走向胜利与光明。
高台之上的女子眼神渺远,一抹萧瑟的身影渐渐映入眼帘。“你要走了么?”那人容色依旧,像询问着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只是掩不住深深的哀愁。
今天,他穿了一件白衣,像天生贴合一般,衬得容光之盛,举世无双。洁白如斯的少年却偏偏愁思深绕,她突然叹了口气,不像她以往的作风,似是很累了。凌厉的眉峰也染上了一缕无可奈何,“三年前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还只比我高这么多。”她拿手比了比,仰了仰头,“如今,你已经长得这么高了啊。也好,能撑得起这个国家了。我也……”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低,最后都听不清了。她很少露出这样的一面,很脆弱,让人心疼。
看着这一幕,聂华亭忽然说不出什么来,明明是满腹的话想要对她说,可是见到这样的她,就是连多说一句也不忍心。故人杨柳依依,远山苍翠,“我和你一起去好不好?”相识三载,他最渴望能与她一起战场联手御敌。他鼓起勇气,终于说出了他最想说的话。她一口否决,带着不容置喙的强势,“不行!你作为大齐的太子,身上肩负着天下苍生的重任,不能冒险。还有,别担心我。十年浴血,大大小小的战场我不知上了多少回,你在这好好的,等我回来。京城西坡埋的那几坛好酒我可是馋了好久,等我凯旋归来,你我一起把酒言欢,一醉方休!”言语间,她又恢复了那个豪气干云的女将军。
大概是她眼中神采太盛,他也不禁笑了起来,柔和的脸上洒了点点金光,让人不由沉醉。“好,我等你。”大齐太子聂华亭,重情义,有容仪,一笑芳菲。后世流传最久的,不是太子的才名,而是他的倾城笑颜。
秋风里,我为你擂起战鼓,迎你凯旋。
时光荏苒,我最想对你说的,其实早已埋在了一抔黄土中。
随着慷慨激昂,悲壮雄浑的鼓点中,八百将士整齐划一的步伐雄壮地踏上了征途。高台上,白衣迎风而展,擂鼓之人,正是他们的太子殿下,聂华亭。
前方的燕瑰雪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微微回过头,眼里翻涌着意味不明的情感,那一眼,深深铭刻。华亭,我忽然觉得,我们再也不会相见了。
白衣如雪,久久伫立。而聂华亭,始终没有等到那个人的归来。
“殿下,夜凉了。早点回去吧。”身上突然有了些暖意,一席大裘披到了他身上。他有了些恍惚的欣喜,忙回转头,眼中的光彩却在一刹那间黯淡了下去。
他浅浅地看了一眼,大略是个美人。神色清冷,声音冷漠,“姑娘,你逾越了。”
那美人咬了咬唇,梨花带雨般惹人怜爱,可惜独独眼前之人视若无睹。柔柔地唤了声,“殿下……”
聂华亭没再理她,静静地看着湖水出神。半晌,听到身后的动静,皱了皱眉。带了些怒意,“你怎么还在这?”
那美人眉间带了些倔强,吐出清晰的言辞,“殿下,斯人已去,该放下的还得放下。如果殿下哪天想通了,东瑜霜在东王府恭候殿下。”美人字字含珠,倒也是个性情中人。言语翩翩,
美人香风而去。聂华亭迟滞了一下,又看向平静无波的湖水,胸中涩然,含了一丝苦,忘了她,他舍不得。此生,纵使再无相见之期,他也会守着,守着她留下的太平盛世,守着四海八荒的百年孤独。
番外:流年轻染
“汀墨,你就让我去吧,整日闷在将营里,我都快长蘑菇了!”青草幽香,女子红衣似火,浓眉大眼,举止不羁,言语之间,武将的大气尽显。
“不行,上次你也是这么跟我说的,结果呢?砸了人家的酒楼不说,还欠了一屁股的债,天天被人家堵在门口,害得我一个月都不敢出门。”说话的女子一身翠绿罗裙,秀眉玉颜,整个人透着一派温婉之气,但怨愤的语气却是与柔婉的容貌完全不符。
“堂堂一个归德大将军,位高持重,为民表率,怎么能砸人家酒楼,还不赔钱,让人家追到门口讨债,想想都丢脸。”绿衫女子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一旁低头蹭地的自家小姐,一想到那白花花的银子外流就肉痛不已,自家小姐这个不管不顾的性子什么时候能改,什么时候能体谅她持家管账的辛苦啊。
红衣女子低着头,认认真真地听着训,那一副诺诺的模样,若让营里的将士看见了,定会瞠目大叫,咱们将军这是被什么妖魔附体了吧,咱们那个成日威严神武,走路生风,伶牙俐齿能吓退一群飞鸟的归德大将军哪去了?
好不容易听完汀墨的碎碎念,红衣女子掏了掏耳朵,丝毫不在乎什么举止有伤风化,旋即蹭着脚步到汀墨跟前,脸上一副讨好的模样,“好了汀墨,我知道你当家很辛苦,但是那帮尖嘴猴腮的奸商面孔看了就讨人烦,老娘没掀了他的瓦就算他三辈子修来的福气,犯不着为了这等小人伤了我们的感情。走,今天老娘请客,汀墨你想吃啥吃啥,别客气。”
红衣女子爽快地拉着汀墨就要走,汀墨身姿轻盈地错开了红衣女子伸过来的手,抱胸飘飘立在一旁,眼色微沉,“小姐,我跟你说过什么来着,叫你注意自己的谈吐,你怎么就改不了呢,说的都是什么话?还有,您莫不是忘了上次吃酒还欠了我几十两银子,顺便连下下个月的银钱都预支没了,你还拿什么请我?”
红衣女子摸头干笑了几声,“好好好,是是是。你说什么都对。”忙不迭地点着头,也不知道她听没听进去,又踩着可怜的布靴一路蹭来更加卖力地讨好着,“汀墨,下个月校场有比赛,到时候我拿几个第一,那奖金还不是哗哗地来啊。”
汀墨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自家小姐一把蛮力给拽走了,不由扶额长叹,老将军当年也是个沉稳持重的人物,小姐这跳脱的性子到底是随了谁啊!偏生红衣女子走路也不消停,叨叨个没完,可算找到个人宣扬她那点锄强扶弱,劫富济贫的丰功伟绩,汀墨望天,老天,快来个鬼怪收了她吧!
“好了,到了。”自家小姐大嗓门惊雷般的响起,汀墨无奈地抬头,忽然睁大了眼,“小姐,您是逗我玩呢么?作为一个将军,你怎么能来这种地方?”
匾额上,翠莺楼三个大字明晃晃的摆在眼前,这不是沂城最大的青楼么,每日客流云集,十足的销金窟,生意火的连京城的达官贵人都不远万里奔波而来,头牌绝世更是艳名远播,一干官吏恨不得追着她身后跑。蚀骨的温柔乡,她可没少见过为博美人一笑一掷千金的纨绔子弟,只不过一进去就再也没出来。
“你小丫头至于那么惊讶么?老娘横行漠北这么多年,哪儿没去过,今天带你来是给你看一出好戏。”大步一迈丝毫不顾忌一众贵客投来诧异的眼光,实是这女子长得太英武,举止又没有一般女儿的秀气扭捏,那神情自然得像迈自家的门槛,偏偏后面跟个小尾巴,那姑娘莲步微移,神情略微有些尴尬,红衣女子见此,两步并一步将那姑娘拖了过来,这一连串行云流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