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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电力,大厦就没有供暖、照明、通风;供人上下的电梯或自动扶梯、电脑监控装置,统统无法启用。
没有电力,大厦就会变得又瞎又聋,不能说话,甚至不能呼吸——变成城市中的一座死城,变成人类机智、虚荣、才华和可疑的学识的一座纪念碑,一座大金字塔,一堆史前巨石,或者是一座吴哥窟,一件古玩,一个时代的错误。
纳特注视着那条接头干净的主电缆,强大的电力从这里不折不扣地送往上一层楼,一直送到大楼顶层。大楼的生命中枢在这里暴露无遗——他想起了外科的腹腔手术。
口袋里那个装有伪造的改动许可证的信封浮现在他的脑海里,怒火再一次油然而起,冲击着他的思绪。
对于设计、建造百年大计的人来说——大楼、桥梁、水渠、大坝、核电站、大型体育场——形式并不重要;在他们看来,工程就是它自身的奖品。工程必须尽可能完美元缺,不然就不能算完工,本来应该成为自豪的理由到头来却会成为耻辱的原因。
想到这里,纳特第一次让胸中的怒气发泄出来:“狗娘养的!”他悄没声地冲着那根巨大的绞合电缆和安然静卧的变压器组骂道。“我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还要把人查出来,拴住他的生殖器吊起来。”
他一边骂,一边走回到楼梯上,乘电梯到了上一层电机间。
他什么也没发现。本来就没指望发现什么。他依次查看机房区也仅仅是一种姿态,四处空空荡荡,只有回声。空气中淡淡地散发着新材料的气味——瓷砖、墙壁涂料、上过凡立水的木门——就象一辆崭新的小轿车喷着新车的香味从展览厅里开出来一样。
他乘电梯逐层上升,城市的轮廓开始展现在眼底。到了123楼,他甚至可以俯瞰邻近的贸易中心双体大楼的平顶了。
他继续上行,最后在顶楼停下,走进位于通讯天线塔下边的那间眺望厅。电梯的门掩上了,开始下行,他再次听见高速缆索发出呜呜的声音。他望着闪亮的下行箭头,心里喊了一声:“谁他妈在用电梯?”
他紧盯着红灯,听着缆索的声音,竭力想计算出那架电梯下去多少层,缆索才静下来的。
这时门上的绿灯亮起来,他内心突然涌起一种紧张感。
缆索声音停了,绿灯熄灭。门开了,吉丁斯走了出来。电梯门在他身后无声地合上,但灯没亮。“我真不相信能在这儿找到你,”吉丁斯说。
“为什么?”
吉丁斯耸耸肩。他环视着眺望厅。餐桌已经贴着隔水墙摆好了。用托盘盛好的开胃饼干、饮料、玻璃怀、一盘盘的炸土豆片和果仁,标准鸡尾酒会的全套行头很快就会上来,还有上菜侍者、酒吧侍者,女招待专管腾空烟灰缸和撤下用过的酒杯,同时还有讲话,讲不完的话。吉丁斯又看了纳特一眼,问:“在找什么东西?”
“你呢?”
“随便看看。”
纳特摇摇头,问:“你刚从中央大厅上来?”
“干吗?”
“因为有人上来过,我听见电梯响。广场上到处是警察,他们挡你没有?”
吉丁斯皱起了眉头:“挡了。”
“他们也拦住了我。”
“你是说还有人在大楼里?”吉丁斯猝然停下,转过身去。两人目不转睛地看着电梯门上闪亮的红灯,都听见了电梯开动的声音。他们彼此看了一眼。
“好象是有人,”纳特说。
“是的。”
他们立刻下楼,穿过空旷的中央大厅,来到广场上。纳特看见那个黑人警察和他那大个子爱尔兰伙伴还在值勤。吉丁斯站到一边,眼睛、耳朵全用上了。“我和他除外,”纳特指着吉丁斯说,“还有别的人进去吗?”
黑人警察说:“威尔逊先生,你干吗问这个?”
纳特吼道:“到底有没有人进去?!”
“有个人,”黑人警察说,“一个电工,他说接到一个检修电话。”
“谁打的电话?”这话是吉丁斯问的。
“我……我……”黑人巴恩斯有些犹豫起来。“先生,这很重要吗?”
“我不知道!”纳特又吼起来,“他在开电梯!”
沙龙的脸色马上开朗起来,他大大咧咧地笑着说:“你能不能告诉我,这碍什么事?一个人想坐一下电梯,天难道会塌下来?”
吉丁斯说:“他带着什么东西?带了没有?”
巴恩斯说:“带着个工具箱。”
沙龙说道:“哦,不,弗兰克,你记错了,是个亮晶晶的原子弹。”他伸出双手比了一下尺寸。“一头是绿的,另一头是紫红的,还有些火星喷出来,挺好看——”
“闭嘴!”纳特暴跳如雷,“他出来没有?”
“要是出来了,也是打别的门出来的。”
吉丁斯望着纳待说:“我们最好查一下。”
可大厦周围的门都是锁着的。没有看门人,也没设警卫。
纳特沉默片刻,目光仰望着中央大厅那隆起的拱顶,说:“怎么办?”
吉丁斯缓缓地摇了摇头。
纳特冷笑一声:“我们设计一座大楼,就是要开放,让人们来去自如。可是从本质上说,大楼是容易遭损坏的,岂但如此,任何东西,任何人,都很容易被毁掉。”
〖3〗11:10—12:14
约翰·康诺斯觉得,开动那悄无声息的电梯是一件有意思的、甚至很有乐趣的事情。对于运转灵巧圆活的机器,他向来就挺着迷。谁要是想找他——人们迟早会来找他的——开动电梯,让空车在各个升降井里上上下下跑,这可能是搅乱寻觅线索最好的办法。
他平时天天都在大楼里工作。未曾意识到的是,这大楼会空空如也,回声响荡;就他一个人和这活生生的、正在呼吸的建筑物呆在一起。
大楼象是一座大教堂,没有旁人在里边的时候就更象了。只听见自己的脚步声在走廊里回响;从一排排窗口望出去,世界就在脚下,能看见辽阔的天空,能想想自己得到了一个机会,而且是唯一的机会,这就好象在祷告中跪下来,独自面对上帝。某件大事即将发生前的静默和懂憬笼罩着他的心。
他以往听说过某种事件,可能是在一个群众大会上,他记不大清了,但那句话直钻进他的心里去了:“几个中坚分子改变了一系列重大事件的进程。”他挺喜欢这句话。那才轰动呢。坚定分子,英雄豪杰。比方劫持一架飞机,并且安然脱身。比方对整个奥林匹克村来真格的。几个中坚分子,兴许一个就够了。到时候他们都听你的。拎着工具箱,脚步沉重地穿过走廊,开动电梯——这简直就象是来到了一个大型游乐园。
电力,当然是这里的关键。这年头,电好象成了一切事情的关键。康诺斯记得几年以前的那次电力网停电,一切的一切是如何顿时停止的,有的人还以为是世界末日来了。当然,也不是人人都这样,因为那天之后过了差不多9个月,市里的产科医院闹翻了天,证明有人在一片漆黑的几个小时里捞到了好处。
他压根不是电力工程师,连一个有经验的电工也算不上。但他在大楼里干过活,大致知道怎样拨弄配电板。每一层的电机间都有一个叫配电室的地方。只要有机会,康诺斯总要花点时间看工程转包人手下的那班家伙干活,剥开里边包着电缆的钢丝保护层,再剥开底下的乙烯包皮,最后就接触到真家伙了,那粗大的内线才真正是送电的。
他知道各电机间是通过降压器向大楼上下输送可用的电力,每个配电室都要把大楼外边那个变电站送来的电保持应有的强度,送往上一层楼的配电室。他不知道原来的那个电流有多强,但肯定低不了,因为要是不高的话,他们干吗要费尽力气把它降下来呢?
他的第一个念头是整一整向大楼高层送电的设备,好把眺望厅隔离开来,招待会就是在那儿举行。他的工具箱里有一根18英寸长的撬棍和一些偷来的塑料炸药。他琢磨着,凭这些东西,能够引发一场相当可观的混乱,象过7月4日国庆节一样,管叫火花满天飞。
可越是琢磨,他越是不明白干吗只冲着顶上的几层楼下功夫。干吗不照着大楼深处的底层设备来一下,那儿的电力线是直接从变电站拉过来的。一个三垒打就可以扫清本垒,千吗要短打?这是一种很诱人的念头。
在同一时刻,他要做的无非就是躲得远远的,这照说也不难。不过,为了避免运气不佳,自已被罚下场,准备工作一定要搞好。
他打开工具箱,取出撬棍,把一端弯成钩,另一端张开,弄斜。这就成了一件有用的武器。如果必要就用这件武器。他心里没有半点不安。
***
纳特和吉丁斯走出大楼的时候,人们正在搭用于庆祝活动的平台。吉丁斯厌恶地看着那边说:“讲演,州长祝贺市长,市长祝贺格罗弗·弗雷泽,一位参议员宣布,修建这座大楼是人类的一件多么伟大的事情——”他打住话头。
“没准是这么回事,”纳特说。
“那是吹牛,你知道。这大不了又是一座该死的摩天大楼,我们已经太多了。”
“你呆在这儿大骂一通好了,”纳特说。
“你上哪儿去?”
“上有人早就去过的地方,去看看裘·刘易斯怎么解释那些改动。”他穿过广场走了,一边走一边把胸章摘了下来。
这一次,为了节省时间,他搭乘去住宅区方向的地铁,直奔中央火车站。沿着公园大道步行了两个街区,赶到建筑师大厦,他乘电梯升到10楼,那儿的玻璃门上挂着牌子:“约瑟夫·刘易斯,电力工程师”。几间办公室和设计室占了几乎整整一层楼。
裘·刘易斯没穿外衣,坐在他那间乱七八槽的大办公室里。他个子不高,模样聪明、老练,说话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