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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元本是个读书人,不精于此,近日忙着国丧,闲暇便想着如何解决。
雪雁此时并不知道,只是笑道:“横竖我们也不急,略等等也无妨。”
忠顺王妃听了,对她愈发生出几分喜欢,不为别的,单为这一份玲珑剔透的心思,笑道:“你放心,明儿朝廷料理这些东西,请我们王爷亲自吩咐下去,给你留些好的。”
雪雁听了,再三道谢,道:“到时候还请王妃早些儿告诉我一声,我再跟周大奶奶说。”
忠顺王妃奇道:“这是什么缘故?”
雪雁笑着与她解惑道:“当年我们老爷去后,家业都是荣国府琏二爷料理的,其中有价值十万的商铺庄田以五万两的价儿卖给了甄家,半卖半送,一晃眼就是几年过去了。我料想周大奶奶知道了甄家家业折变的消息,一定愿意拿钱出来将自家的家业买回来。”
雪雁最知黛玉,横竖她的钱也是白放着,倒不如置办了庄田商铺,年年有进项。
忠顺王妃道:“原来还有这样的事儿。”
嫣然笑道:“难为你遇到什么好事都想着林妹妹。”
雪雁只是一笑,忠顺王妃却答应了,只说将来这些东西折变时便打发人告诉她。
在这时,忽听外头说已将那些拐子悉数带来,王爷已经亲自审讯去了,忠顺王妃脸上立时便显出几分怒色,道:“这些拐子,真是千刀万剐也不解恨。”
嫣然和雪雁都赞同道:“正是,也不知道害了多少孩子,害了多少人家。”
雪雁道:“我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忠顺王妃道:“好孩子,你有话尽管说,咱们也不是外人了。”
雪雁谦逊了一句,道:“这样的拐子都是一伙儿的,行事那样果断老辣,从前也不知道拐卖过多少孩子,想必有不少保哥儿这样的。他们拐了孩子,有抚育之地,也有所卖之处,不妨请王爷重刑审讯,查一查他们到底还有多少人逍遥法外,又把原本拐卖的孩子卖到了哪里,知道了地方,去几个人找找,哪怕找回来一个孩子,也算是积了德。”
忠顺王妃听了这话,不觉想起自己险些和外孙就此天各一方,心里对拐子恨之入骨,忙命人去将这话传给忠顺王爷知道,果然审讯了拐子,后来又抓了七八个拐子,救回二三十个尚未被卖的孩子,从前被卖的孩子也找回来两三个,却是后话不提。
雪雁又陪着婆媳两个说了几句话,便即告辞。
忠顺王妃有心让女儿亲自去重谢她,只送她到二门,宁安郡主得知他们离开,亦匆匆出来,拉着雪雁的手感恩戴德,道:“明儿我亲自过去谢你。”
雪雁连称不敢,出来与赵云会和,早有人抬了车厢过来,出门后方套上马。
夫妻两个在车中说起此事,都不觉感慨万千。
赵云叹道:“倒不如清清静静地过日子好,如今为了这些事,弄得像什么?夫妻不像夫妻,主仆不似主仆,亲家不是亲家,偏其中还牵扯到宫里的贵人,真真可笑。”
雪雁笑道:“你说这话,就不想着人家得的好处?”
赵云一怔,随即好笑起来,去挠她胳肢窝,道:“什么好处?我只看到家宅不宁。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那样的人心不正,意不诚,便是有些好处也只是眼下,难得长久。”
痒得雪雁连连告饶,头发都散了,钗环也松了。
闹了好一会子,雪雁方坐直身,随手挽了挽头发,扶正钗环,道:“今儿王妃说日后有难处找她,我先求了她,用我的嫁妆银子置办几亩地,也不至于坐吃山空,你不怪我罢?若是我不求这个,想必能给你求个前程来。”
赵云扶着她肩,道:“如此甚好,横竖我们只是尽心而为,本也没想过得什么好处。”
雪雁听了,微微一笑。
回到家里,已经是午时一刻了。
小兰和翠柳等人都站在门外同长氏豆母等人坐在树荫下说话,瞧见观月赏风驾车回来,便知雪雁和赵云回来了,连忙迎上来,道:“大爷和奶奶怎么去了这么些时候?”
当初夫妻两个救下侯保时,并未将侯保的身份告诉她们,是以不知两人去了忠顺王府。
雪雁和赵云下车,忙见过长氏和豆母。
雪雁又谢过豆母,笑道:“昨儿晚上要了豆子的衣裳,明儿我给他做一身精致的。”
豆母忙道:“不过一身衣裳,算什么?何必这般生分。”
雪雁道:“我给豆子做的,也不过就是一身衣裳,赶着暮春给他,夏天好穿。”眼下已进四月,月底方是初夏,这些日子尽够他给豆子做两身精致衣裳了。
豆母知她不难不于此,也便不再推辞。
李婆子等人早已预备好了午饭,在灶上热着,闻得两人回来,忙出来道:“大爷和奶奶回来了,竟是先吃饭罢。”
雪雁忙让长氏和豆母,两人都笑道:“家里早预备好了,不留了。”
说完,遂各自回去。
赵云和雪雁进屋,洗了手便坐下吃饭。
雪雁吃了半碗白米饭,忽然道:“咱们每月不必送老爷子和老太太一些钱粮?我就说像是忘记了什么似的,这会子才想起来。”
赵云已经吃完了两碗,又叫人添一碗过来,闻声道:“除了三节两寿,每年都是年下送去,二十两银子,三百斤米,三百斤面,五百斤木炭,再加上一些酒肉衣料点心。”
说到这里,提醒道:“六月二十是老太太的寿辰,你别忘记了。”
雪雁点点头,记在心里,道:“吃完饭你跟我好好说说,两边老爷子老太太的生日,和每年该给的银钱东西,还有左邻右舍谁家过寿的日子,我好心里有数,祖父祖母这边送东西,外祖父外祖母那边也不能缺了,先吃饭,一会子再说。”
赵云笑了一声,答应了。
吃过饭,二人便去书房里,赵云拟了单子给她。
雪雁一一看毕,将最近一二个月的日子都记住了,然后命小兰收在妆奁里。
过了月余,京城中文武百官并诰命等送灵回来,便得知一件石破天惊的消息,乃是忠顺王爷上书,直言弹劾侯家宁安郡马之妾逾制,家常所用有许多御用之物,又云自己是亲王爷,自己女儿是郡主都不敢用,小小一个姬妾居然能用,实在是匪夷所思,一个荣家旁支之女已然如此,何况荣家乎?于是直言弹劾荣家教女不严等罪。
荣奎顿时目瞪口呆,实不信一直无权无势的忠顺王爷竟然敢弹劾自己。
三等公更是吃惊不已,本以为此事已经过去了,毕竟不是自己儿媳妇和荣氏所为,没想到忠顺王爷忍到送灵之后方才发难,逾制,这可是大罪啊!
听忠顺王爷一句一条的罪过,虽然大多是荣家的,但三等公仍是冷汗淋漓地跪倒在地。
长乾帝闻言却是大喜过望,他正愁如何料理荣家,眼下因是国丧,未曾动手,怕朝臣恐慌,自己的叔叔送来这样的把柄,无损于自己的威名,岂不妙哉?
很快,长乾帝便下了旨意,查抄宁安郡马姬妾荣氏房中,果得许多违制之物,立时赐其死罪,又斥宁安郡马作为宗室郡主之夫,却未能遵夫妻之道,去郡马之职,又云侯鑫教子无方,未能修身齐家,然看在乃是荣家之故,只夺去其职,闲置家中,其妻亦去诰命。
侯家得此消息,三等公夫人立时进宫求见皇太后,请皇太后给他们求情。
皇太后却知长乾帝不曾处置三等公和三等公夫人,不过是因为自己之故,如此已经网开一面,便是她亦不敢为兄长侄子求情,涉及到了朝政,倘若忠顺王府再来一句藏匿细作,那一家子只有死路一条,只得安慰三等公夫人道:“好歹没有伤了性命。”
三等公夫人听了,心里顿时凉透了,暗恨侯鑫夫人和荣氏作孽,连累家中子孙。
雪雁得知后,却道:“胆敢那样对待宁安郡主,活该有此下场。”
赵云道:“侯家只是小事,圣人的目的乃是荣家。”
雪雁笑道:“我何尝不知这个道理?忠顺王府也算是给了圣人处置荣家的名目,处置侯家乃是圣人投桃报李。我且问你,荣家可已经处置了?是否和甄家一样下场?甄家牵连官员虽多,只怕还比不得荣家牵连者众罢?”
赵云犹未回答,便听黛玉打发人来请雪雁过去,又有周鸿请赵云过去。
雪雁已与黛玉有月余未见,自是十分想念,遂换了衣裳,夫妻两个坐车过去。
刚进京城,雪雁便察觉到一种与众不同的气氛,许多人都不敢在街上走动,她看向赵云,赵云亦是面沉如水,忙命观月驾车只管往周家去,路过一条街道,便见街道那一头传来无数吵嚷之声,雪雁悄悄揭开窗帘观望。
只见一车一车的箱笼等物络绎不绝地从街头运过去,无数大车过后,又是服色依旧鲜明的高门奴仆,一个个蓬头垢面,用绳子绑了一串,被士兵押解过去,从前的张牙舞爪此时悉数不见了,唯有一脸惊慌失措。
赵云只看了一眼,道:“这条街道那一头便是荣家,是荣家道,这些都是荣家的。”
雪雁静静看了一会,道:“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他们往日何等狐假虎威,今日荣家一败,他们落得官卖的下场,倒比主子们还好些,卖出去了还是做奴仆,不过是从这家到那家,倒是荣家的主子们或是入狱,或是官卖,都得不了好。”
赵云面色淡淡地道:“他们既享受了权势带来的荣华富贵,便该受到一朝倾覆之后所带来的苦难,别觉得他们家有谁无辜就可怜了,说到底,他们吃的穿的不都是从百姓身上剥削而来的血汗?不然,天底下何以都说天道循环,报应不爽。”
雪雁点头道:“这个道理我自然知晓,他们总不能享受了富贵,却不愿意忍受贫困。”
正说着,车行到周家门口,已有人请了进去。
黛玉见到雪雁,叹道:“你来时,可见到荣家抄家了?”
雪雁道:“见到了,我们路过时,东西和下人还没押完呢。”
黛玉听了这话,道:“今儿天还没亮,旨意就下来了,命我们老爷带兵去抄荣家,又有无数禁卫军看着,不许查抄荣家的士兵官吏贪污一件东西,荣家一干大小主子皆押入大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