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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笑想到一个可能,倒抽一口气:“师父,你说……他们会不会翻查全军?”
夏侯沉默。
容笑的心重重一沉:“他们知道我右肩有伤,万一要求全军郎员脱衣检查,我……”
“你即便肩头无伤,身为女子,也是难逃一死!”夏侯冷冷接话。
寝帐内一片静默。
日光一分分亮起,帐内二人身形一点点清晰。
“趁现在,离开期门!”夏侯突然开口,声音强硬,不容人反驳,“你便是死,也要死在我的手里。死在他们刀下,根本是种耻辱!”
容笑神情微微一动,她从没想过有朝一日,夏侯居然会在乎她的生死。
这两千年来,他果然是过得太寂寞了吧。
眼睁睁看着所有与自己有过关联的人,一个个死去。
念天地苍茫,任青山望断,仍只有一人空徘徊。
如果换了自己处于他的位置,恐怕早就发狂自尽了。
心中感念,口气放软:“师父,我得了你的金创药相助,肩上伤口已然止血,穿上军服应该不会透出痕迹。我不能,也不会离开。徒儿曾跟他说好——日后要陪他去大漠捉单于,要陪他上阵杀敌,要与他同生共死!我心如此,他亦无异,他信我便如我信他!此事虽麻烦,但徒儿定然会有惊无险。”
夏侯的假面无波无澜,口中却极尽讥讽,“你别逗为师发笑行么?天下之人,皆爱惜自己的身家性命,有谁会真的与别人同生共死?现在不走,等天一亮,怕是想走也走不了。到时候,为师当然是保全自身,绝对不会帮你!”
“我不走!只要我是容笑,他是霍去病,他就会信我,他查谁也不会查我!”容笑眼睛湛亮,心中希望蓬勃难抑,“他绝对不会命我脱衣检查!”
夏侯始昌眼射寒锋:“你可真会自欺欺人。算了,命是你自己的,你都不在乎,我又何必苦苦相劝!等他将刀架到你脖子上的时候,你千万莫要后悔!血妖受了伤也许不死,但脑袋被人砍下来,想不死也不成啊!你死得那么难看,为师是肯定不会为你收尸的,你就等着尸体被暴晒成灰吧!”
容笑被他说得心头隐隐不安,却强作笑容宽慰自己:“师父,你少吓唬人!我对他一向诚挚相待,他怎会那样对我?”
夏侯微微一笑,站起整理衣襟:“说你蠢材,你还不服气!你与他如何能比?他自小生活在何等样人家里?还未学会走路,就已学会猜忌别人。以往你二人
哪有遇过什么敌对之事?他自然无需猜忌于你。此事事关重大,他们便是翻遍全城,也是要挖出这个细作的,你真当自己那样矜贵,值得他另眼相待?”
容笑在晦暗光线中换套干净军服,整理好头发,这才沉着开口:“我二人在彼此眼中都是矜贵异常,我自然值得他另眼相待。好了,师父,该来的总会来,多想无益,我这便去找天离一起用饭!”
容笑撩帘出帐,夏侯始昌紧闭双目沉思一会儿,嘴角突然浮起一丝诡秘的笑,随即从柜子中翻出些瓶瓶罐罐,解开上衣衣襟,在脖颈和胸膛细细涂抹起来。
全军集合的命令来得很快,容笑连饭都还没吃饱,就被胆子一向很小的天离给拉扯到了演武场上。
“迟到便迟到,你慌什么?”容笑嘴巴里含着一块没咽下的腊肉,呜呜埋怨。
天离激动得脸都发红,瞅瞅周围没人注意,咬着容笑的耳朵道:“听说营内粗(出)了四(细)作!可怕,可怕!”
容笑心一紧,故作懵懂,“你如何知道这个消息?”
天离以手掩唇,悄声道:“李仆射告诉汲队首,汲队首又告诉了我。”
容笑点点头,原来如此。
事先放出风声,谁若闻风而逃,谁便是要捉的那个细作,想必此时军营四周都有重兵把守,只等某人自投罗网。
好一招“打草惊蛇”。
叹口气,这必是霍去病的主意。
能一招擒敌,他绝对不会浪费时间和精力去挨个搜身。
可惜,可惜。他要擒的却是自己。
咽下腊肉,拍拍手上沾染的饼渣,她满不在乎地勾住天离肩膀:“你又不是细作,怕什么?”
天离傻笑,还没开口,身后突有一人接话:
“容甲员,你这么肯定他不是细作,莫非……”
“你是?”
作者有话要说:【闲话】
昨晚出了点小小意外,因此没能赶上飞机。后来在机场改签下一班,后半夜才到家。放下行李,立刻码字,码到天快亮了,才写完 Orz
更完,立刻昏睡过去,一直到今天下午才活着爬出床。
汗水,今日说好两更滴哈。。。第二更的字还没码,老尉努力吧。
☆、060弯弓辞月破天骄:宽衣
第六十章宽衣
“容甲员;你这么肯定他不是细作,莫非……你是?”
讲话之人声音清越,一字字明晰出尘。
容笑脚步一顿,却没回头。
何须回头?
她曾夜夜与那人耳鬓厮磨,哪怕只是他的一声喘息,她闭着眼睛也辨得出。
许是肩膀伤处未愈的关系;胸口突然攒住一团气,下不去;上不得。
天离纳闷转身,向后瞧了一眼;立时撑不住笑嘻嘻道:“霍侍中,你尊(真)爱唆(说)笑!”
霍去病显然刚回过宫,换了一身玄色暗纹华裳;玉带束腰,金剑斜挎,眼波清澈,丝毫看不出一夜未睡的倦意。
慢慢走到二人面前站定,他一双眼盯着某处细细端详半晌,方轻声道:“再不去演武场就要迟了。”
容笑感到他视线落在自己眼睛上,紧张心起,呼吸便有些难抑的紊乱。
不敢看人,只将目光对住他被风卷起的衣襟,硬在唇边挤出一丝笑容,干巴巴道:“喏。”
天离不明所以,捂住嘴巴在旁边不住偷乐:“你们尊(真)恩爱,啊!不是,是情同手足!”话落便拉着容笑跑远。
霍去病看着他们的背影,俊目无波。
清晨时分,李敢仆射下了令,说是霍侍中奉命前来校阅期门,故此全员排成方阵,集合操演步兵阵法。
鼓声如雷,令旗飞舞,千名郎员齐声呐喊呼喝,将阵法演练得娴熟无比。
戟法与刀法行演完毕,众人都是粗喘连连,汗透衣襟。
见时机成熟,李敢朗声宣布:“今日天气闷热,尔等不妨脱下盔甲上衣再行操演。”
郎员中早有不耐热的,听了此话,抹一把额上淋漓热汗,快手快脚地卸甲脱衣,不住口道:“谢仆射大人怜恤!”
上千个英武男子齐齐脱掉上衣,露出不用涂抹橄榄油也显得极其性感的微汗淋漓的胸肌和腹肌,这场面看起来着实——
会死人的!
虽早料到他们会有此招,容笑还是险些两腔鼻血喷射出去,失血厥死当场。
查个细作而已,要不要这样重口味啊?
方才演武许久,肩头伤口被撕扯得痛楚难当,她一直咬牙强撑,到了此时疼得眼前阵阵发黑,直欲倒下。
长戟倚地撑住身躯,她轻轻拽开点领襟,想透口气,却听众人说笑声起,原来是李敢与霍去病走下观演台,在对每位兵士嘘寒问暖。
容甲员比谁都明白,这两人假装亲切,其实是在趁机查验兵士肩膀是否有伤,心中不由得安定下来。
既然霍去病此时亲自查验,那就
说明他虽然瞧那蒙面人眼熟,却并未叫准是谁。
如此一来,自己便还有机会。
李霍二人走到亥队时,李敢发现她神色怪异,忍不住关切发话:“容甲员,瞧你这一身汗出的,快些卸甲宽衣吧!”
霍去病负手站在身侧,神色平静,并不搭话。
容笑紧紧握住长戟摇摇头,露出一脸坚毅:“属下觉得,现在操练是为了日后攻打匈奴做准备。听闻大漠中天气异常炎热,真要是打起来,哪有机会让我等卸甲宽衣。与其那时受不住,不如此时穿着长衣重甲多适应一下,到时候上了战场才不会中暑倒下!”
李敢欣然一笑,点头赞许:“你说得也有道理。好吧,就随你。”
眼珠一转,突然看见站在容笑身后的夏侯始昌:“夏侯甲员,你莫非也是为了同样的缘故才不卸甲?”
容笑一愣,随着众人的目光回头,果见夏侯老妖军服笔挺甲胄在身,一副玉树临风的做派,心中不免狐疑——
这老怪物又想怎样?
夏侯仍是五官平淡,面无表情,安然躬身施礼:“回禀大人,属下不习惯在旁人面前赤身露体。”
李敢未料他有此答,双眉锁了又锁,只将狐疑双眼不住瞄他,显是在心内暗自怀疑他便是那跳崖却不死的奸细。
霍去病偏着头打量一眼夏侯始昌,突然道:“李仆射,本侍中瞧这演武很是不错,现下有些乏倦,不如你我二人同去大帐一叙,如何?”
李敢点点头应允,随即宣布全员解散。
容笑心一松,刚要执戟而行,突听霍去病背着身道:“哦,对了,亥队二员也同来大帐一叙!”
天离听了此话,乐颠颠跑过来,凑着她耳语:“霍侍中尊(真)是时时刻刻都想看见你呀!快去吧,我去替你们还兵器。”说着一把抢过她和夏侯手中的长戟军刀。
容笑被晒得皮痛头晕,脚步也跟着踉跄起来。
远远一望,霍去病走在前方的背影虚无缥缈,越看越是陌生。
夏侯赶上前来,用手一撑她臂弯,细声嘲讽:“好像有人说过——他信我便如我信他——这便是你口中的信么?”
容笑一把甩开他手臂,横眉冷对:“你好端端的干什么不脱衣裳?长得很见不得人么?”
夏侯扫她一眼,眸底全是阴冷之意,嗤笑道:“我若不帮你打消霍侍中的心中疑虑,你真能逃过此劫?师父对你真心一片,你怎么不知好歹?”
阳光射在帐顶,透出一股柔柔的暖红色。
帐内分列两几,霍李二人并肩坐在后面。
容笑和夏侯跪着向二人施礼。
上次来到仆射大帐,是与霍去病打了架,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