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玉冠公子正将酒樽端至唇边,听到此处略微怔了怔,一双清亮的黑眸中全是傲气,眉毛跟着轻轻扬了起来,态度很是不屑。
乌沙覆面的随从噗嗤一笑,笑声极浅,却被对面之人听了个一清二楚。
见公子狠狠地瞪了过来,他忙双手举杯敬酒赔罪,露出一双黑蚕丝制成的手套。
对方拿他无可奈何,面色虽还隐隐有些不豫,敬的酒却还是饮下了。
一杯醇香下肚,也觉好笑,唇角跟着慢慢翘起。
随从见他心情转好,不再理他,自顾自抄起筷子,风卷残云般将四碟小菜给扫进胃里。
公子又恼,伸直腿,自案几下轻轻踹了随从一脚。
一脚踹完,年轻些的儒生忽然面色绯红,饮罢一杯酒,砰一声将酒樽摔在地板上,慨然道:“德才与年纪何干?那骠骑将军年纪虽轻,但军功远胜旁人,如何领不得大司
马之职?哼,你的见识未免太过短浅了!”
邻桌有好热闹的人不解,截口发问:“我非长安人士,消息不够灵通,虽也曾听说这位骠骑将军的名头,却始终不知他究竟有何等了不得的本事,竟能将一干名臣老将给活生生比了下去。这位仁兄,可否请您指点一二?”
散坐各处的众酒客也跟着起哄:“正是,我们也想跟着听听故事,这可比胡女唱的曲儿有趣得多了。”
年轻的儒生大喇喇地跪直身躯,拍案道:“想听故事也不难,只是我今日酒钱带得不够,哪位将我的酒帐给会了,我便是讲他一夜又何妨?”
“原来为这个,这有何难?这位客官,你若是故事说得好听,老夫便将你今夜之帐全都给免了!”
别人还未开口,那个老掌柜先把胸脯拍得山响,边说边给小伙计使眼色,吹着胡子暗示他快到街上去宣扬此事,多拉主顾进来。
小伙计会意,匆忙奔了出去,不一会儿果然拉进来七八个人。
众酒客不晓得这里的奥妙,顿足拍掌笑道:“够豪气,不愧是长安第一酒肆!哎,那儒生,掌柜的既如此发话,你就不要再扭捏了!”
儒生醉眼迷离,打个酒嗝,右手抄起一根筷子当成军刀在空中乱划:“从哪里说起好呢……是了,就从河西之役开始讲吧。”
“呵呵,河西,这有何好讲?”年老的儒生讥讽冷笑:“那霍去病二十岁被封为骠骑将军,陛下对他青眼有加,赐他一万精兵出征匈奴,可是……嘿嘿,他带了几个人回来?三千!只有区区三千人生还啊!这是他第一次独自领大军出征,可是竟折损了我军七千人马,足可见他漠南初战能够率八百人大捷全是靠的运气!这样的功绩,也好意思拿出来佐酒?”
“哎呀呀,死了七千人啊?”诸多酒客纷纷撇嘴,啧啧道:“这也未免太……唉,虽不是全军覆没,却也不是什么好战绩啊。”
玉冠公子在角落处慢慢啜了一口酒,眼光放得悠远,不知想起了什么,面色颇为凝重。
黑纱随从旁若无人地喝酒吃菜,好像全没将众人的话听在耳内。
“哼,你懂得什么!”年轻的儒生用筷子乱划一通,涨红着脸争辩:“你只看到我汉军死了七千人,可你知道从来不可一世的匈奴人败得有多惨么?”
“怎么,匈奴人死得更多?你快讲得详细些。喏,我这壶酒是新叫的,送给仁兄润喉。”有那急不可耐的听众腆着脸催促道。
儒生一扬脖饮尽
新酒,豪气纵生,朗声道:“那是元狩二年的春天,匈奴人还在优哉游哉地放马牧羊,打算在草美马肥的时候再次南下,烧我边城,屠我百姓。然而,他们不知道,就在他们的大单于做着美梦的时候,我大汉的少年将军正率万人出陇西过焉支,不带辎重粮草,没有物资补给,沿途抢他们的马、吃他们的粮、饮他们的血,在大漠中如鬼魅一般,轻军疾行千余里,于短短六日内竟然重创匈奴五大部落,杀得他们哭爹喊娘屁滚尿流,到死都不知道这些天降神兵究竟是怎么摸到他们帐前的!一个少年,初次独自领军征战全然陌生的大漠,就敢放弃辎重,长途奔袭至匈奴人的最后方——这份神勇,如此胆色,你们谁人听闻过?”
说毕,筷子用力一敲,竟从中断为两截。
酒客们听得目瞪口呆,半天才回过神咂嘴品味。
有人大胆问道:“既如此神勇,那为何后来又损七千人?莫非是在沙漠中迷路,粮草断绝,活活饿死的么?”
“唉!”儒生一声长叹:“沙漠中地势复杂,方向难辨,故此迷路一事在其他将军身上常常发生。然而,霍将军是何许人也,岂会令自己的部下迷路饿死?你们可知匈奴的卢侯王与折兰王?”
有人眼睛一亮,抢先说道:“我听人说过这两位匈奴王爷,听说他二人是匈奴王庭自休屠王之下最为骁勇善战的大将,自幼熟读我大汉的兵法,因此,我汉军在他二人手中从未占过便宜。”
儒生点头赞许道:“你说得不错,那两人阴险狡诈,与汉军交手二十余年而从无败绩,对我大汉百姓犯下累累血债,可惜我汉境无人能敌。这二人那日听到军情,知霍将军剿杀匈奴五大部,独自深入大漠,当时心里又痛又怒,捶胸顿足地向他们的大单于伊稚斜发誓,定要为死去的族人报仇雪恨。于是和伊稚斜一起定下毒计,仗着天时地利人和,在皋兰山下设好了埋伏,只等霍将军一到,便前后夹击,将之生擒活捉,而后再斩杀祭天。他们报仇心切,就连祭天金人都带去了皋兰山!你们现在也应该知晓了,骠骑将军在陌生的沙漠中迂回转战千余里,又没有粮草补给随身,杀绝五大部后,早已人困马乏。见此情势,霍将军下令回往汉境休整,未料竟在途中碰上如此歹毒的埋伏……”
“啊,这可如何是好,可有其他汉将接应相救么,卫大将军没有前往么?”有个心急的酒客听得入神,情不自禁叫喊出来,其他人心中其实也是转着这几个念头,故此倒没人笑话于他。
“没有其他人接应,卫大将军也没有
去,骠骑将军只能在茫茫沙漠中孤军奋战。”儒生讲到此处,酒意醒了几分:“这场大战之惨烈,岂是你我所能想象?据幸存的兵士们说,当日虽遭埋伏,霍将军丝毫不显怯意,指挥若定,带着自己的亲随冲杀在最前方,一路斩头如切瓜,霍字大纛始终飘扬在皋兰山上,让人抬眼便见,徒生无穷的士气!厮杀了整整一日,天上的云彩都被飞迸的鲜血给染成了赤色,将金乌隔得影影绰绰。大战结束后,兵士们清醒过来,这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再也发不出声音来了,浑身的战袍都是湿的,不是自己的血,就是敌人的血。皋兰山上的草被战火烧得精光,只有漫山遍野的铁箭头闪着红光,供成千上万只觅食的乌鸦栖息。山谷中摞满了层层叠叠的残肢断臂,衣料全是黑红一片,放眼望去,看不出哪只手臂是汉军的,哪条小腿又是匈奴人的。就在大家筋疲力竭之际,霍将军血袍在身,骑着骏马,精神抖擞地屹立在皋兰山头,以豁了口子的军刀挑着两颗人头,刀尖横指一座澄光灿灿的金人说道——今日,我汉军便用匈奴王爷的头颅祭天,以告慰我无数百姓的亡灵!——兵士们这才反应过来,原来狡诈的匈奴二王竟被将军亲手割下了首级!不止如此,将军还生擒了浑邪王子、相国,以及都尉等权贵大臣,所以这一战下来,匈奴参战的将领一个也没跑掉,全都成了我汉军的俘虏。我军虽于这一役折损了七千人,但砍下的匈奴人的头颅却有八千九百六十枚之多,这还不算先前五部的损伤!突袭千里,损敌重部,遭人伏击却临危不乱,杀敌主将,擒敌首脑——你们说,这样难道还算不得功绩么?”
酒肆中寂静一片,只是几乎每个人的眼内都闪着耀眼的光,遥想着一位少年将军满身血衣、横刀山巅的英伟模样。
半晌,年轻的店伙计终于忍耐不住,率先高呼一声:“我汉军威武,霍将军威武!”
众人如梦初醒,激动地跟着击案高叫:“我汉军威武,霍将军威武!”
掌柜虽也激动,想的事情却比较全面。
看着被声波震得乱抖的房顶和地板,他颤着胡须哭丧着脸自言自语:“小点声,小点声啊……”
☆、155陇上横吹霜色刀:夺帅
“哼;听你讲得天花乱坠的,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你这小子当日也在皋兰山上亲眼目睹呢!”见店门口围过来的百姓越聚越多,都加入了大声喝彩的队伍中,年老的儒生一捋胡须,冷笑道:“谁知那是不是某些人为了邀功而故意夸大其词呢?拎回来的耳朵都生得一个模样;到底是匈奴人的还是汉人的,倒也难说得很哪;呵呵!”
众食客百姓被他一盆冷水浇头,正喊着的口号戛然而止;俱是神情愣愣地看着年轻儒生,期待他的回答。
坐在角落中的某人冷哼一声,身形微动;斗笠下的黑纱逆风轻舞,纱脚微扬,露出一线被火焚毁的肌肤。
玉冠公子隔着几案一把捉住他的蚕丝手套,将他硬生生拽回,方才头也不抬地轻声道:“四年来,这样的话,讲的人还少么?何须同他一般见识?”
黑纱随从虽是听命坐下,到底意难平,用拳一捶酒案,喝道:“拿酒来!”
那声音喑哑难听得好似老鸹,刺得店伙计直想捂住双耳,有几个食客也将目光投过来,待看清了公子的面容气度,不禁都有些好奇,三三两两地低声议论起来,却得不出个结论。
新酒添满旧壶,随从又沉默地自斟自饮起来。
见角落处别无新奇,年轻的儒生又开始辩驳,听众的注意力再次被吸引过去。
“你我皆是太学儒生,揽卷无数,试问天下学问无穷尽,难道都要你我一一亲眼见过方才可信?不瞒你说,我这些故事都是从另外一个儒生那里听来的,那人叫做夏侯始昌,通古今、明天地,就连陛下都被他渊博的学问所折服,近日连召他前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