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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冠军侯!”
军使慷慨激昂的声音字字清晰,传遍四野。
霍去病身披赤色大氅,玄甲折射出耀眼光芒,于万众瞩目中,傲然谢旨受封。
这几日,霍去病仅带八百人独闯大漠而横扫匈奴大营的事迹广为流传,汉军上下为他胆色所惊,更为他过人的军事指挥才能所折服,此刻听闻天子圣眷隆隆,霍去病竟是一战封侯,众人情绪高涨,大受鼓舞。
仪式完毕,霍去病调转马头,面对立于天地间的九万铁甲男儿,目光锐利泠然。
如洗碧空下,盔上红缨扶摇,身后赤氅飞腾,年仅十八岁的冠军侯英气逼人。
戎甲在身,他纵马驰骋,军刀指天,气吞日月,清朗大喝:“汉军威武——”
众军士豪情万丈,以手中长戟重击大地,齐齐随之怒吼:“汉军威武!汉军威武!”
吼声如雷,响彻云霄。
数万骏马蹄踏红尘,仰首长嘶。
整片大地被壮志男儿的豪气震撼得颤动不已。
汉家男儿声威慑人,膝伏于侧的匈奴俘虏面无人色抖若筛糠,生怕汉军过激,会用俘虏的血去祭奠其死去兵士的英灵,各个向后退缩躲闪。
人群中,匈奴相国和单于的叔父二人,全然忘记了他们从前如何屠杀凌虐汉人百姓,如何将好好的汉境郡县变成了无人之荒地,如何将别人美好的家园给生生变成了火海焦土……
此刻,他们不顾体面,浑身肥肉乱颤,长袍慢慢湿透。
浓重的尿骚味随风传来,就连旁边的匈奴俘虏都避之不及,瞧之不起。
他二人羞愧低头,再无颜面去看这尘世。
容笑端坐马上,轻蔑冷视那些曾高高在上、盛气凌人的匈奴贵族。
想起被她亲手斩落的一颗人头,掌心到了此时,似乎还能感到那喷溅浓血的滚烫和黏腻。
眼望蓝天,想起被射杀的宝儿爹、被轮虐至
死的赵媒婆,以及被人用鞭子活活拖死在半路的孕妇赵婶,她在心中无声祭悼:“原来,当日领头烧掠赵家村的便是那个臭气熏天的单于大父,我总算将他认了出来!汉庭惯有饶俘虏性命,还给俘虏厚赐的传统,我深怕那个两手沾满鲜血的籍若侯产被押到长安后,也会像先前的狗贼赵信一样,可以锦衣玉食安然度日,于是做个他私逃的假象,将那恶贼擒至无人的荒漠之中,缓缓割了他二百三十八刀!他的血很臭,但那痛苦哀嚎声可真好听啊,你们远在天上,想必听得很痛快吧!赵破奴等人后来追踪过来,我只好将那颗臭头砍落,将之带回汉军!唉,一刀换一条人命,他还是捡了大便宜,希望你们不会怪我。现下,我总算为全村老小报了仇,你们可以瞑目安息了!”
青天无语,唯有轻柔花瓣随风划过,透着光,好似一片片淡粉暖玉,连细小的脉络都清晰无比。
渐渐的,那些纤巧玉瓣在空中拼成了一张张栩栩如生的面容。
她看见老村长轻拂三绺长髯,摇头叹气:“唉,你这个妖孽。”
她看见赵媒婆雪白柔嫩的脖子上没有一丝血迹,那个总爱做媒的女子偏着脸,竖她一眼:“别再偷我家的母鸡啦!想要吃,便跟我说,我给你做!”
她看见挺着大肚子的赵婶冲她羞涩点头:“你喜欢漂亮的女子衣裙,我给你新做了一身,你试试合不合身。”
她最后看见了宝儿的爹,那张年轻的面孔上有双温和的眼,嘴一咧,就露出耀眼的白牙:“容姑娘,虽然我娶不了你,可我希望你能找个好男人嫁了。家境好不好没啥,可他得待你好,别人欺负你,他得能护着你……”
容笑对着虚空点点头,小声道:“我知道。那个人我找到了,他待我很好,你放心。”
恰在此时,霍去病自她身后驱马驰过,目不斜视,威风凛凛,却在擦身而过时,大喝一声:“汉军威武!”似在提醒她不要精神恍惚,被人看出异样。
回过神,随着众人震戟呐喊,容笑耳朵就快被热血男儿的虎啸之声给震聋,胸口却翻涌起无穷无尽的自豪之情,恨不能向天下所有人宣告——
那个万众瞩目的少年英雄,就是她容笑倾心思慕之人!
在这世上——
有些情感只能躲藏在黑暗之中,如过街之鼠,卑微可怜。
有些爱恋即使面对千秋万世,也可朗然宣告,无愧于心。
这一刹,她深深地感激命运。
能够穿越两千多年,来到西汉,与霍去
病相识相知,是她所能想到的最让人骄傲的事。
霍去病似乎同她心有灵犀,骑马折返,由远而近,正面驰来,视线焦点始终凝在她的湛亮双眸。
看清她眼内如火一般炽烈的崇拜之色,他表情冷峻傲然,却还是掩饰不住墨瞳中那抹暖暖的笑意。
十万兵士龙吟虎啸,声威震震。
他二人眼中却只有彼此。
天地辽阔,红尘万丈。
不过是他二人凝眸一霎的背景。
岁月的长短,代表不了生命的份量。
众里寻他千百度,于芸芸众生中寻得一人心心相印,就算做不到白首不相离,也终是无愧两字——
值得。
到了晚间,汉军大摆酒宴,万人共同庆祝霍去病受封侯位。
卫青作为大将军,因汉军连损两将,军功不多,没能受封。汉武帝感其辛劳,赐其千金,也算给他周全了颜面。
全军上下欢聚一堂,情绪热烈,彼此劝酒欢歌声不歇。
翕侯赵信降了匈奴,苏建于白日里被军使押解去了长安,故此酒宴主桌旁只聚了六人。
除去卫青霍去病甥舅二人,便只有四位将军。
四位将军里,公孙敖是卫青的生死挚交,公孙贺是卫青的姐夫兼霍去病的姨父,二人都视卫霍为手足亲人。今日,亲人受到陛下厚赐,两位公孙将军深感与有荣焉,遂真心祝贺,对冠军侯的誉美之词不断。
其余两位将军中,李沮惯会做人,左右逢源。看大家笑语晏然,他也频频敬酒,锦上添花,捧得卫青兴致越发高涨,第一次失了谦和做派,不住口地拍着外甥的肩膀,夸赞个不停。
霍去病被众人褒扬,只是微笑致谢,并不怎么多言。被人灌酒,他双手端着金樽,放至唇边,眼睛却不住瞟向偏远的角落,似在找什么人。
老将李广喝得有些迷醉,此刻见霍去病漫不经心地应对众人,全无大喜之容,不由得独自冷笑不住。
李沮见他阴阳怪气,趁人不注意,用手肘轻轻拄他,提醒他不要酒后失言。
谁料这一拄,彻底激怒了李广。
将手中的酒樽重重一顿,“当”一声,樽中醇酒泼洒在桌面上,其中几滴还不偏不倚溅上卫青的脸颊。
卫青于笑语声中一愣,目视李广,和蔼笑问:“李将军,可是此酒不合口味?”
多年行军,面色早被晒成了古铜色,酒气上涌,颧骨被烧成暗红,李广大着舌头冷笑:“嘿
嘿,什么勇冠三军?黄口小儿,不过是侥幸罢了!”
此话一出,举桌皆惊。
霍去病捏紧手中金樽,眸底怒意赫然,眼瞅着就要发作——
卫青倏然伸臂一拦,给他使个眼色,要他稍安勿躁,接着面色和缓,放下酒樽,笑道:“李将军,你一生征战沙场,实力之强,就连匈奴人也要做歌赞美你。我们在座的这些人其实都可说是李将军的后辈,论资历与经验,那是万万比不上将军的!来来来,我们六人且共饮一杯,庆祝此役大捷!”
其他四人各怀心思,但见卫青目光凛然,只好同时满樽举杯,粉饰太平,齐声祝祷。
众将端酒杯至唇边,正要一饮而尽,将此事翻将过去,李广突然重重一拳捶在桌上!
桌上摆着珍馐佳肴的玉盏银盘被震得四处乱跳,食物倾泻流转,好好的酒桌霎时汤水淋漓,杯盘狼藉。
卫青勉强忍着怒气,向李沮吩咐:“强弩将军,劳烦你扶后将军去帐内歇息,他喝多了!”
李沮应喏领命,刚将手臂搀在李广的肋下,就被人一把推倒!
李广倏然坐直身躯,拍着胸口狂笑:“本将十五岁时便从军击匈奴,因军功被封为中郎,随侍孝文帝身侧数载,文帝有次曾对我说——李广啊,你真是生不逢时,若是生在高祖年间,万户侯岂足道哉!”
髭发张扬,身上铁甲振振,他拎起放置桌旁的酒罐,就着罐口痛饮。
凌冽的醇酒飞溅而下,淋得他前襟皆湿。
众人讶然看他,他却旁若无人饮毕,将陶罐一摔,只听噼里啪啦的碎声接连不断。
大堂里的军士们终于发现这边不对劲,各个静默下来,放下手中杯盏朝这边张望。
容笑一直跪坐在角落,同骠姚营的人喝酒划拳,视线虽不住地遛向主桌,可叹距离太远,始终看不清霍去病的面容。
此刻见李广当众失态,因李敢李雁兄妹的关系,她深恐卫青会因此而怪罪李家,不由得为李广悬了一颗心。
李广打个酒嗝,又口齿含糊道:“到了景帝时,发生七国之乱,本将任骁骑都尉,跟随太尉周亚夫前往剿灭叛军!那时吴楚等七国叛兵聚集在昌邑城,其声势浩大,气焰嚣张,众人皆惧!可是……哈哈,可是,本将凭着一柄角弓,数十支黑羽箭,一人去,而力夺叛军帅旗于瞬息!我李广因此而名扬天下!后来,我、呃、我先后任北域七郡太守,与匈奴大大小小打了数百次硬仗,杀得匈奴人胆颤心惊!嘿嘿
,你们可能不知道,有一年,先帝派个宦官同我一起练兵,结果那宦官带着数十人出去行猎,路遇三个匈奴兵,与之相斗,你们猜结果怎样?”
众万将士默然看他,无人敢搭腔。
卫青扫一眼众人,端起酒杯,慢慢抿了一口,然后饶有兴味地接话:“结果怎样?”
李广拍着桌子,哈哈大笑:“结果那宦官的心腹尽被射杀,人家的三个匈奴兵竟安然无恙!三个步兵,射杀了数十员骑兵!这是何等精湛的射术?必是匈奴闻名天下的射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