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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子仁没有走远,还没有到停车场他就开始放心不下了,一面诅咒自己一面折回去。站在梧桐树后面,他看着三十米远处的麦爻。她好像摔的不轻,脚背高高肿起,连鞋子都包不住。大冷天里,她抱着肿胀如发面馒头的脚无助地四下张望,旁边的行人皆行色匆匆,没有谁对她投注过多的注意力。
叫我的名字啊,喊我啊,喊我去救你啊!柏子仁在心中企盼,企盼她是在寻找自己的身影。可是她的眼神空空的,茫然没有任何焦距。好像她一直都是孑然于这世间之外,一如三年前在医务室里,明明从楼梯上摔下去扭到的脚疼得已经冷汗淋漓,脸上却还是挂着苍白瘦弱的笑容。对,笑容也是可以用丰满和瘦弱来区分的,当她脸上浮现出那种飘渺迷茫的笑容时,她整个人都是瘦弱不堪的,那种茫然无措叫人看了心疼。
柏子仁躲在梧桐树后面,心情复杂地看着还在地上挣扎着的女孩。他在心中默念,你开口啊,只要你开口我就过去扶你起来带你回家。而后他又生出一种冲动,直想扇自己耳光,怎么自轻自贱到这地步!真是冤孽,前面这些年太荒唐,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活该你遭报应了。他紧张的搓着手,想看又有点不敢看麦爻。混蛋!这个笨丫头,自己撑着冰冷的瓷砖都不晓得向自己求助。就这么独脚鹤,也不怕摔得更严重。好了好了,知道拿出手机打电话了。柏子仁立刻掏出自己口袋里的手机紧张地等待手机响,只等屏幕一响,就过去狠狠骂一顿,把她送去医院看扭伤的脚。
最终手机还是没有响起,她自己跳着一只脚打车走了。柏子仁怒火中烧,把手机都给掼了。靠着梧桐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他狠狠一拳捶向粗壮的树干,手背上的皮肤蹭破了也浑然不觉。地上的手机在跳动,意识清醒之前,本能已经支配他赶紧捡起手机不待看清来电者的名字就迫不及待的接听。电话那头是嘈杂的声音,程家明的嗓音带着三分醉意。
“喂,阿柏啊,一起过来玩,上次的那家俱乐部。哥哥我请客!别老跟个苦行僧似的。一个不知好歹的小丫头片子,值得你这么做牛做马么。——老五,你别啰嗦。我说我肯定能把阿柏游说过来。阿柏,出来吧,老吃白菜豆腐你不嫌寡的慌啊。”
“好!我出来。”白菜豆腐尚且能填饱肚子,他柏子仁还没的吃呢。
柏子仁恨恨看了眼手机,它怎么就这么耐摔!
第73章
我看着自己的脚,摔倒的时候脚尖着地,脚背迅速的肿了起来,鞋子竟然已经穿不上。我费力地脱了鞋子,脚肿胀的太难受。我抓着一只鞋子,扶着花圃的瓷砖站起来。我目力所及的范围内有一个被丢到地上的蛋糕,我最喜欢的那家店的栗子蛋糕。那家店离这里大概有四五公里。
这不正是你希望的结果么。我暗自苦笑,脚痛的要命。痛吧,痛吧,再痛一点。你伤害了别人,自己也应该受到惩罚,痛的越厉害越好。
我拿出手机,在电话簿里翻了翻,想想还是收回去。单脚蹦跳,我自己拦了辆出租车回家去。
我弟背我上的楼。
柏子仁失踪了三两天,我心头怅然又欣慰。快刀斩乱麻总胜过鱼鳞刀剐。脚上的伤并不严重。我妈帮我抹了红花油,揉了揉活血化瘀。照例数落我,这么大的人,下了楼梯都能伤到脚。
“还好没有再伤到骨头,否则在床上躺个一百天,看你受得了受不了。”我妈看看我的脚,叹气,“还真是娘娘命。你弟弟一回来上学你就扭伤脚,我就是天生的老妈子。”
我轻笑,抱着我妈撒娇,妈,你说什么呢。哪有你这么漂亮的老妈子。
“少给我灌迷魂汤。”我妈瞪眼,“乖乖在家里呆着。倘若脚再出什么问题,我看你开学了怎么办。”
我嘻嘻地笑,听话的在家里当沙发土豆。把电视打开,从第一个台调到最后一个台,然后再调一遍,关上电视。我靠着沙发,把靠垫抱在怀里,手机丢在沙发前的茶几上,我是被世界遗忘的角落。
我说,陆西,我的脚受伤了,很痛很痛。
过了很久手机才响,我看到了十六个字“好好照顾自己,以后都要好好照顾自己。”
以后都要好好照顾自己吗?那么你呢?
“什么意思?”我咬住下唇逼问。
短讯传来,寥寥数语,“你开心就好,我只希望你快乐,其余的都不重要。”
我开心就好?你都不在我身边,你都躲着我视而不见,你要我怎么开心?
我突然很想咆哮着质问,你知不知道我很不好,一点也不好,我生病了你知道不知道。我知道我的怒气来的不合情理,我知道我的怨怼蛮不讲理。我的舍友我的家人都不曾发觉我的反常,半年没见的他,又何从了解我的心病。只是我还是会难过,铺天盖地的悲伤。所有人都可以不知道,唯独他不可以,他怎么可以不知道。他是我的陆西,承诺了会永远照顾我的陆西,陪伴了我十五年的陆西,比我自己更了解我的陆西,他怎么可以不知道!
我一字一字地编写短信“你去看望陆妈妈时有没有记得帮我向她问好?”。我的指尖像是按在刀刃上,一下下地尖锐的疼痛。
手机久久没有再响起。短信真是个好东西,它可以让人假装看不见,所以拒绝都那么不动声色,那么给双方都留下回旋的余地。我微笑着关机,打开后盖,取出手机卡,轻轻地摩娑着,笑着眼泪一滴滴的落下。我双手用力掰手机卡,卡没有断,我的手指被锋利的边缘割破。血染红了塑料金属卡片,顺着卡面蔓延到地上。我也很好奇,小小的手指能够流淌出多少血。不痛,真的不痛,我的感觉是麻木的,我感觉不到疼痛。我从茶几上拿了面纸,却不急着缠住伤口。我看见洁白的棉纸上开出大朵大朵妖妖的红花,她们肆意地对我张牙舞爪地咆哮。我微笑着看着她们,无声地用唇语招呼,嗨,你们好,又见面了。
天气已经渐渐转暖,外面的阳光灿烂的不像二月。我眯着眼,随意把玩手机上挂着的小兔子,轻轻闭上眼睛。门铃将我唤醒的时候,地面上的血迹已经干涸。我拿了杯子接了水,用面纸细细擦干净血渍。用自来水冲干净手,我在电视柜下层的抽屉里找出创口贴。水冲在伤口时有一种收缩的痛。包裹好受伤的手指,我想了想,把丢在客厅纸篓里沾血的纸全都丢到了卫生间的纸篓里。
我看着小兔子原本雪白的皮毛上绽放着妩媚的曼陀罗,你受伤了是不是?所以你也流血了。我手勾着丝线向下扯,既然你已不再美好,那么哪还有保留的必要。挂坠顽固地连在手机上,我发蛮力死命的拽,细细的红绳勒在伤口上疼得麻木。你以为我真丢不下你?我对着兔子沉沉地笑。从抽屉里摸出剪刀,一狠心“卡擦”将线绳剪断,小小的身影从窗口驾着弧线消失不见。
我的泪终于抑不住落下。
门铃不耐烦地吵着。
我深吸一口气,狠狠隔着手套给自己一个耳光把眼泪逼回去。微笑,朝门口大叫,姚小飞,自己开门,不晓得你姐我是残障人士啊。门铃不依不饶的响,我嚷嚷着跳脚到门前,边开门边抱怨,姓姚名飞的,你什么记性,又忘了带什么东西,你丫要敢再忘带钥匙,我再给你开门我是棒槌。
门打开了,我惊讶的看着柏子仁面无表情的脸。他皱眉,怎么还这样,还不赶紧去换衣服,才几天工夫就忘了去做咨询了。
我期期艾艾,那个,我的脚不能走路。
“要你去做心理咨询又不是要你去跑马拉松!”柏子仁满脸不悦,嗓门也拔高了八度。我连忙警告,我不是去领诺贝尔奖,你小声点。他惊觉失言,抿紧嘴巴,却没有抱歉的表示。
“你看,我的脚不方便动,还是算了吧。”我指指自己勾着那只脚。
“我带你去。”他走进玄关,关了门,平心静气道,“医生说你这样的最好坚持,以免情况恶化。问题只会越堆越多。”
我怔怔地看着他,他这样,算是怎么回事。
“于情于理我都不能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不管,我也经历过这样的事,被心魔折磨的滋味并不好受。”柏子仁笑笑,“你别有太大的压力。再怎么说咱们也是相识一场,初中到大学,不是缘分也是缘分。你就当我是日行一善,不忍心看你这个笨蛋在痛苦中纠缠到死。真是的,没见过你这么笨的。别人家的事,人家都滋滋润润的该干嘛干嘛。皇帝不急急死太监,就你一个在旁边自己给自己找罪受。看到你,我终于相信,猪,是笨死的。”
我心中一下子空了,如释重负又茫然若失。做罪人的感觉并不好受。无功不受禄,名不正则言不顺。
“还傻站着干什么。赶紧给我换衣服去!苍天,我没事这么善良干什么,非得眼热看不下去,要管你这么个白痴的死活。”
我哆哆嗦嗦地点头,转身拿起衣帽钩上的大衣披上。
手被一把抓起,柏子仁脸色难看至极。
“这个,怎么回事?”
我下意识的想把手藏到背后,动了动他不肯松手。我讪讪地低下头,声若蚊吟:“削苹果时不小心划到了。”
“削苹果?”他冷哼,面寒如水,“削苹果能划到右手?”
“其实是苹果削好以后洗水果刀时没注意。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放心,我没有自残。”我抬起头微笑,“我这么自私的人怎么舍得伤害自己,要发泄也是动手打别人。”
“麦爻,我要相信你的话,你未免也太侮辱我的智商了。”柏子仁转过身蹲下,“上来吧,我背你下去。”
为什么支撑着我的人是你呢,为什么在我最难堪窘迫的时候陪伴着我的人是你呢,为什么温暖我疼惜我照顾我关心我的人是你呢。
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呢,即使是退回到好朋友的位置,还是要对我这么好。我看着他乌黑柔软的头发,满心满口的伤感,这样好的你,为什么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