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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将军府里的众人觉得,近来,元煜的脾气真是十分之好。
表现有很多方面。
比如,他听人说话时,不再是高深莫测,而是唇边带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虽然看着也莫测,但是,据属官们反应,此举十分有益于他们把话说多一些,而就算下面为某事的分歧吵得天翻地覆,元煜的那张脸也没有变过色。
比如,他一改往日言语简洁的作风,开始说起了废话。诸如问南街上过来的属官那老王家的胡桃饼一般什么时辰开店啦,问守城门的将官护城河里能不能养些鱼啦,有一次,他还突然对从人说,今日天气真好,把人家吓了一跳。
还有,据说有一回,新来厨子错将他最讨厌的香菜放到了汤里。这是十分要命的事,元煜嘴刁,上一个厨子就是因为香菜的事,被打发走了。可元煜将那汤吃了一口之后,叫来厨子,只是似笑非笑地瞅了他一眼,说,以后别调皮。
诸多异象,大将军府上下都有几分惊骇,殿下这是怎么了?莫非着了魔?!
元煜不喜欢别人打探他的私事,众人不敢触他逆鳞,这些鸡毛蒜皮的事说一说也就过去了。
大将军府繁忙,不久,西北传来急报,匈奴左贤王不满新王,举兵反叛,将匈奴分成了左匈奴和右匈奴。
此事对于朔北,乃是大大的利好。
匈奴雄踞北方,一直是中原的宿敌。元煜到了朔北之后,也是几番苦战,才得以使匈奴退出朔北几百里外。可尽管如此,匈奴却仍然是个大患,朔北要随时提放着它卷土重来。
这个好消息,让大将军府里里外外欢欣不已。属官们议论纷纷,又建议出兵助左贤王的,也有建议出兵助匈奴新王的,还有建议坐山观斗渔利其中的。每一个建议都是振振有词,对朔北有利无害。
出乎意料,元煜没有表态,却在第二日把吵吵嚷嚷的大将军府撂下,自往云中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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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中郡在五原郡的东南,元煜此番出行,仍旧是轻车便装,没有仪仗没有旗号,只有几十精骑。
路上,田彬时不时跑过来,有时传个话,有时给初华和暮珠递上刚刚装满的水囊。
初华看田彬瞅着暮珠的眼睛亮亮的,不禁贼笑。
这两人最近走得很近,初华和朔北王练武的时候,常常瞅到他们在边上说话。
关于田彬,她们也曾经讨论过一次。
据暮珠说,在练武场上,她和田彬打赌,各押一人,谁输了,就要给钱。
初华当时十分诧异,想想自己那惨不忍睹的战绩,道,“那你不是赔死了?”
“是他赔死了。”暮珠得意洋洋,“我押的是朔北王,他押的是你。”
初华大窘,这么亏的赌……想着,她忍不住瞅着暮珠,试探道,“暮珠,你说田都尉是不是喜欢你?”
“当然是啊。”暮珠眨眨眼,“很明显么。”
初华讶然,“那你喜欢他么?”
“这个么……我要考虑考虑。”暮珠傲娇十分,“喜欢我的人可海了去了,而且他得罪过我,我可是记仇的……”
想到那些话,初华就觉得汗颜,如今再看看田彬殷勤的样子,倍加同情。
“田都尉,歇一歇吧。”初华接过他递来的泉水,对他说。
“不必,吹着风舒服得很。”田彬笑笑,却偷眼瞅向暮珠。
暮珠正跟将军玩耍,似无所觉。
田彬有些不知所措,对初华讪讪一笑。
正要走开,暮珠忽然道,“等一等。”
田彬讶然回头,暮珠将几只桃子递给他,“拿去,消消暑。”
笑容登时在田彬的脸上展开,他看着暮珠,灿烂得似花儿一样,忙道,“好,好!”说着,接过去。
初华看着他骑马乐颠颠的样子,有些哭笑不得,再看看暮珠,她一脸得意。
“看到了么,”她抚着将军,朝初华飞个眼,“你那叫单相思,占便宜才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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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煜的习惯不改,出了五原之后,便骑到了马上,与众军士一道前行。
老天照顾,太阳被薄云遮住,不热,吹着风,十分凉爽。他脱掉外衣,只穿着短褐,骏马奔走,衣衫在风中微微鼓起。
走过几处乡邑之后,队伍停下来用膳,元煜不自觉地望向初华那边,见她正在跟那个叫暮珠的女官说着话,脸上带着笑。
心中好像吹过一丝温和的风,元煜放下糗粮,朝她走过去。
“喵。”将军眼尖,首先看到元煜,一下跳过去,元煜伸手接住。
初华转头,不禁窘然,“将军!”说着,连忙要将它拽回来。
“它惦记着我上次烤的鱼。”元煜唇角勾起,说罢,手指抚抚它的脸,“是么?”
“喵。”将军睁着琥珀色的眼睛,到处张望。
元煜低声笑了笑,声音柔和。
初华听着,忽而觉得小心肝又颤了颤。不禁嘀咕,没事笑什么啊,真是妖孽……
元煜看着这小女子,眼睛闪闪的,不知道藏着什么心思。他把将军交给初华,道,“等会过来赛马如何。”
初华讶然,“赛马?”
触到她的目光,元煜莫名的有些不淡定,忙补充道,“你今日一点没练,须得活动活动筋骨,谁输了今晚就要给将军捉鱼。”
捉鱼?初华忽然想到元煜湿哒哒从水里出来的样子,耳根一热。
占便宜才叫**……
“好!”她立刻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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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煜这次让初华自己挑马,初华心喜,立刻说要额上雪。元煜没有反对,让人把额上雪给她,自己骑着另一匹白马,毛皮油亮,在天光下泛着柔和的光。元煜坐在上面,更衬得英姿飒爽。
初华欣赏了一会,收起目光,摸摸额上雪的头。
花痴归花痴,赛马归赛马,她一向分得清本分。
目的是远方的一棵树,田彬一声令下,两匹马同时冲出,撒开蹄子朝那边奔去。
元煜的骑姿很好,把控亦是上佳。他握着缰绳,让白马跑得不太快也不太慢,有条不紊。
初华则是没什么讲究,只盯着一个赢字。不过亦是粗中有细,发现元煜被自己甩下了些,知道他是在存力。
老狐狸。她腹诽着,明白自己不像元煜那样马术精熟,思索之下,横了心,让额上雪继续向前冲,自己握着先机总没错。
额上雪四蹄矫健,踏在地上,扬起一阵淡淡的沙尘,眼看那大树就要到了,初华心中高兴,正在此时,却听得另一阵蹄声紧逼而来。她一惊,侧目瞥去,元煜骑着白马,如同大鱼破浪,渐渐追了上前。
初华连忙催促额上雪,无奈先前发力太多,额上雪已经不能冲刺,她眼睁睁地看着元煜冲到了那树下,潇洒地单手控缰绕树一圈,用胜利的神色看着他。
“你……你的马比我的好!”初华不服道。
“马可是你挑的。”元煜道。
初华窘然:“我又不懂!”
“勿寻借口。”元煜拍拍白马的脑袋,正色道,“老规矩,说说你方才输在何处。”
“我……”初华想了想,道,“我一味前冲,不曾存力。”
元煜颔首,道,“正是如此。比武要讲策略,赛马亦然。赛马分胜负之关要,乃在于最后那十五丈,须得好好把握,让坐骑有气力在那时冲出来。”
初华看看他,反驳道,“可我又不像你那样善骑,就算比把握也不过你啊……”
“少废话。”元煜昂着头,笑容恶劣,“输了便是输了,按先前说好的,你要去捉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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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华有些傻眼。
她以为骑着额上雪一定会赢,但是没想过赢不了怎么办。
朔北王那恶人,他是故意引着自己想那些不三不四的事以致猪油蒙心答应他的吧!
她……会游水,但不会像元煜那样凫水捉鱼啊……
初华十分苦恼。
但是元煜并不打算放过她。夕阳西下,车马在一道平缓的河水边停下,择高出扎营。元煜则过来捉了初华,让她去捉鱼。
“我不会捉鱼!”到了河边,初华一边反抗着一边说,“真的不会!”
“谁都不是一开始就会。”元煜不理会她的挣扎,道,“捉捉就会了。”
初华还想推拒,却见元煜脱去了上衣,舒展舒展筋骨,“扑通”一声跳进了水里。
他身形矫健,长腿划开水面,未几,从水里抬头,一抹脸,“下来!”
初华知道逃不过,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绑得好好的,白绫在里头也好好的,确定不会出什么意外,她也灵活地一跃,钻入水中。
河水很清澈,不深。初华在水中划动手臂,河底的泥沙被团团带起,水草招摇。
一条大鱼在她面前经过,初华连忙挥手去抓,那鱼却一个摆尾,初华扑了个空。
嘴巴里进了水,她忙浮出水面,用力地咳了起来。
元煜看她乱蹬的样子,活像一直落水的猫,不禁莞尔,游过去。
“我真的不会捉鱼!”初华一边把水抹开,一边瞪着元煜恼怒地说。
“你太心急。”元煜悠悠打着水,“鱼又不是傻瓜,你得摸清它的动向再下手。”说罢,突然扎到水里,再浮出水面的时候,他的手里已经多了一条鱼。
元煜扬手,鱼高高地飞起,落在岸上,引得一阵叫好。
初华瘪瘪嘴,看到他转过来,目光却定了定。
他光着上身,结实的臂膀和胸膛上水珠晶莹,水波一层一层地漾着,水下修长的身躯若隐若现……
她忽然想到那个梦,她和朔北王在水里,面对面……初华的脸上倏而热气猛涨,隔着几尺之距,水波漾来,初华似乎都能感受到里头挟裹的温热。
“来,再试试。”元煜对初华的心思毫无所觉,耐心地教导,“你闭气其实不错,放松些,把握住时机再出手。水中捉鱼讲究快和准,捉得好能练手。”
什么都能跟练武扯上,初华腹诽着,见他靠近,却好像触到火一样游开些许。
捉鱼捉鱼……她强自收起心思,开始集中精力盯着水下。
她沉入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