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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夜里做了一个凌乱的梦。彷佛还是在美国的时候,周末和同事在酒吧买醉,跑到台上去唱《月亮代表我的心》,奥利弗从乐手那里接过萨克斯为她伴奏。恍然间吉他手竟然是江海,他将琴竖在地上,钢弦统统松开,戏谑地看过来。她大声和每个人说笑,蹭到奥利弗身边仰着头喝光一杯马丁尼,顺势倚靠在他肩膀上。二人牵手、拥抱,场景变换到寂静的大街上,奥利弗低下头来吻她,她没有躲避,双手勾住他的脖颈。江海背着琴袋与他们擦肩而过,神情漠然。
蔡满心彷佛漂浮在半空,冷冷地看自己与棕发男子缠绵热吻,而江海没有回头,越行越远。
蔡满心自梦中惊醒,眼角微湿,她抱着膝,心口纠结地痛。那一切自然都是时空颠倒的梦。然而即使在梦中,他依旧是冷漠的神情。
所有浪漫暧昧的瞬间,其实不过是自欺欺人的假想吧。
【齐翊·现在进行时】
19 第十三章 似是故人来(上)
三天的考察进展顺利。在机场安检口,奥利弗给了蔡满心一个结实的拥抱,拍着她的背,柔声道:“我的小Michelle,你也要幸福!所有的不愉快就让它过去吧。希望下次再来中国,也能看到你的Mr。Right。”
圆满送走考察团,儋化林业局设宴答谢工作人员,席间觥筹交错。蔡满心声明自己对酒精过敏,起初没有人向她劝酒,但几番推杯换盏后,有人醉意显露,拉着她递过酒盅,“就一口,意思一下。”
蔡满心婉言谢绝。
敬酒者面露愠色:“也不能一口不喝,难得今天大家高兴,这不是看不起我们吗?”
“老赵,你喝多了,快回来坐。”有神志清醒的从中调和。
老赵不依不饶。齐翊端着酒杯,将蔡满心挡在身后:“她真的不能喝,我替她好了。”
“我是要和满心喝,你怎么替?”
“那咱们先喝,我来敬你。咱们也是初次见面,以后就是朋友了,为了这个也要干上三杯。”
老赵还想说什么。齐翊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先干为敬了。不如这样,我喝两杯,你喝一杯。”
蔡满心扯扯他的衣襟,微微摇头,示意他不要喝得太猛。齐翊拍拍她的肩,斟满酒,连饮数杯。接下来但凡有人向蔡满心敬酒,都被齐翊一一挡住。
中途他离席去洗手间,回来时在走廊里被蔡满心拦下。“你喝太多了。”她说,“他们也醉得差不多了,就算真来劝我,喝一两杯我也是可以的。你是不是都喝吐了?”
“还好,去洗了洗脸。”齐翊摇头,“你不是告诉Oliver已经戒酒了么?我不想你勉强自己。”
散席时已经有数人喝得酩酊大醉,清醒的几个分头将他们护送回住处。齐翊没有大吵大闹,只是坐在角落不断揉着额头。蔡满心问:“你还好吧,咱们回去吧。”
他看似镇定:“回峂港么?这个时候没有班车了。”
“真是喝多了!”蔡满心失笑,“什么峂港,这些天不都住在儋化林业局招待所么?”
齐翊步子有些踉跄,跟在她身后,走几步就停下来倚着墙休息。蔡满心退回来,将他扶下楼梯,在饭店门口打了一辆车。
“去哪里?”司机一口儋化方言。
“林业局招待所。”蔡满心听得懂,但不会讲。
“林业局……怎么走?”
她大致形容了一下,司机重复了一遍,有两个相似的街名纠结不清。蔡满心正在思考如何避免鸡同鸭讲,齐翊忽然开口,将路线复述一遍。
司机点头:“哦,知道了。”
汽车启动,齐翊沿着靠背滑下,头枕在蔡满心肩上。他呼吸间带了酒气,令她神经紧张,于是眉头轻蹙,侧脸垂眼打量着半睡半醒的齐翊。车窗外不时有路灯或者对面的车灯映照进来,他棱角分明的脸明明暗暗。
曾经问过齐翊是哪里人,回答说,父母都在上海。
可刚刚他描述路线时,讲得地地道道,是儋化方言。
车到招待所,齐翊每上两步楼梯就要坐下来休息休息。
“快点回房休息了。”蔡满心架着他的胳膊,一路拖到住处。齐翊掏出钥匙来,几次都插不进锁眼。
“给我吧。”
“不,我没事。”
“你靠着墙休息一下,还是给我吧。”蔡满心抢过钥匙,将门打开。
“让我来。”齐翊自她身后伸手去拿钥匙,立足不稳,另一只手搭在她肩头。蔡满心颈间感受到温热的呼吸,浑身一凛,她转身,被齐翊拦腰抱住。他眼神迷离,低头吻过来。蔡满心连忙闪身低头,感觉他的双唇落在鬓角。
“满心,对不起,对不起。”齐翊将她紧紧拥在怀中,“我不知道自己能为你做点什么。”
“你喝多了。”她推着他的手臂向后用力,“让我回去,你也早点休息。”
齐翊扔在喃喃地重复着“对不起”,房门被她撞开,二人一同跌坐在地上,蔡满心的背撞在门把手上,痛得她咧嘴。
“没想到你酒品这么差,早知道就不让你喝那么多了。”她埋怨着,将齐翊拉起来,推着他走到床前,“快睡吧,我拿条毛巾给你。”
正要转身,右手被齐翊拉住,力道如此之大,蔡满心站不稳,猛地跌到他怀里。微醺的酒气在身边蔓延,她竭力挥动双臂想要挣脱,都被齐翊紧紧压住。蔡满心有些慌乱,她很清楚男女力量差异悬殊,所有的挣扎都是徒劳。她打定主意,如果齐翊再不放手,就大声呼救,宁可不留情面也不能重蹈覆辙。
而齐翊并没有不轨的举动,他只是将她牢牢地圈在怀里,低下头,把脸埋在她蓬松的发丝间。蔡满心渐渐放松下来,枕在他胸膛上,坚韧结实,随着呼吸缓缓起伏。她虽一向不喜熏人的烟酒气,但他怀中的味道让人感觉温暖而安定。将手放在他的胸口,能感受到蓬勃有力的心跳。她阖上双眼,有片刻失神,恍然能听到不息的海浪声,抬起头便能吻到他下巴新生的胡茬。
只是那个他,并非眼前这个他。无论多贪图这个怀抱的温暖,都并非自己想要的归宿。蔡满心镇定心神,将齐翊的胳膊搬开,他嗫嚅了无数次“对不起”之后,已经沉沉睡去。
这一夜朗月当空,水样流泻的光辉,洁白得像心底的寂寞。蔡满心回到房间,忽而顽心大发,甩掉拖鞋,光脚,侧身踩在阳台半尺宽的水泥护栏上,身体摇摇晃晃,像踩平衡木。
就这样,像右轻轻一倒,就可以什么都不在乎了吧。
她从护拦上下来,仰身靠在阳台边缘。月光泻落在脸上,地平线在头顶上方,蟋蟀唱地热烈。呵,偏偏自己不是想要轻生的人,不管遇到什么事,都没想过要向命运认输。然而,这些年她从未倾诉,甚至不敢问自己,心底的思念有多辛苦。
第二日齐翊醒来时将近正午,宿醉后头脑依旧昏沉。同来的二人要赶回去报告进展,已经驾车返回峂港,只有蔡满心留在招待所等他。
“昨天我没有借酒发疯吧?”齐翊问。
蔡满心摇头。
“他们都说我是喝多了就睡得不省人事。”
“你总喝多么?”
“有一段时间是,总要别人把我拖回来,还有几次就睡到路边了,好在是夏天。”齐翊赧然,“昨天不会是你把我拖回来的吧?”
蔡满心颔首:“还好,你还记得走路。”
二人收拾行李,去儋化长途车站搭乘去往峂港的班车。
齐翊买了车票,递给蔡满心,“其实你不必等我,和他们先走就好。”
“没关系,我挺喜欢坐大巴,比小车舒展。”
因为峂港旅游业蓬勃发展,班车已经由早年四面漏风木质座椅的老式客车换成全封闭的空调大巴。隔着褐色的玻璃,车窗外的景物都有些暗淡的沉寂。
蜿蜒的公路绕过云雾缭绕的蓝屏山,穿过隧道,蓝绿斑驳的清澈海水倏然出现在公路侧旁,繁花盛开风里,在青山碧海的映衬下更显热烈妩媚。浮云低矮,天海尽头的渔船似乎扬起帆,就能驶到云朵中。
中指和食指交替,在车窗上轻轻打着拍子,蔡满心反复哼着一段山歌似的旋律。在倒影中看见齐翊看过来,她转头微笑:“荒腔走板吧?”
“很好听。”
“是一个朋友写的。本来是首吉他曲,不过他只弹过一次,还不肯多弹,说,‘我不是卖唱的。’”蔡满心忍不住微笑,“他说这曲子的名字叫《归乡之旅》,大概就是在这条路上萌发的灵感。”
“只记得这一段?”
“本来,Mp3里录了大半。”她有些怅然,“后来两人之间有些不愉快,都删掉了,有时也很后悔呢。”
齐翊不再多问。沉默片刻,二人手机先后响起,是桃桃发来的短信,内容相同:“你们回来时,要装作情侣一样亲热。”
“这丫头,又有什么鬼点子。”蔡满心打量齐翊,揶揄道,“你不是她理想中会做美食的帅哥么?为什么推给我?”
“你个毛桃,居然这样和满心说?!”何天纬发怒,去揪桃桃的麻花辫。
“小声点!”她扬手打开,“我都忍痛,把齐大哥外借了。你不要把什么都搞砸了。”
何天纬没好气:“你妈妈不是从普陀山回来了?你干吗不回家,又赖在这儿。”
“我没想到,满心姐的那个他会带一个女人回来!”桃桃一脸大义凛然,“满心姐守在这里等他,他却大摇大摆和别的女人粘在一起,唧唧歪歪。”
“你想说卿卿我我?”何天纬打岔。
“Whatever,不管了!”桃桃瞟了一眼客厅中的一男一女,“不能让他们太得意。”
“那你也不用告诉他,满心和男朋友去了儋化。”何天纬低声抗议,作顿足捶胸状,“你可以指着我,说这就是满心的男朋友!”
“你?”桃桃上下打量,“e on,我是想给满心姐挽回点面子,不是让她丢人。”
何天纬横眉竖目,把拳头捏得嘎巴作响,忍不住又探头打量了一下,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