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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76正在忙他自己的事。佩恩棚屋里的半数乱七八糟的东西散放在约两英亩的土地上。在这些东西当中,蹲着那个机器人,在白糟蹋时间去摆弄那些收音机真空管,大块大块的铁,铜线和那些普普通通的破烂东西。他一点也没注意到佩恩,佩恩正伏在地上,对准相机的焦距,要拍张出色的快照。恰在这个时候,莱莫尔·奥利佛·库珀正转过大路的拐弯处,当他一眼看到那戏剧性的场面时,便吓得一动也不能动了。他来的原因主要是有一个出毛病的电烘面包干机出现了烦人的惯性,总是很有力地把完全还没烤过的面包片抛出来。他离去的原因是更为明显的。他原是摆着一付慢条斯理、恬然自乐的、在春天早上漫步的姿态而来的。而他离去的速度之快,会使任何一个大学的田径教练带着欣赏的神情,挑起双眉啧啧称赞。
库珀的速度始终没有放慢过,直到他猛然冲进了首席法官桑德斯的办公室,狠狠地撞到了墙上,他的帽子和烘面包干机全不见了。
几只友善的手把他扶起来,有半分钟之久,他想要说话,当然,什么话也没有说出,实际上他非得先镇静下来透口气不可。
他们给他一杯威士忌,为他搧扇子,当他确实能够说话的时候,原来所发生的事情变成这样了:“——一个怪物——七英尺高——棚屋全毁了——可怜的佩恩——”等等。他们逐渐从他了解到的情况是:那里如何有个好大块头的金属怪物,七英尺高,说不定甚至有八、九英尺,在伦道夫·佩恩的棚屋外边;伦道夫·佩恩本人如何扒在地上,一具“可怜的、血淋淋的、四肢不全的尸体”;那个怪物如何出于纯粹的破坏性,正忙于毁掉那个棚屋;那个怪物如何转向莱莫尔·奥利佛·库珀,以及他,库珀,如何在千钧一发之际逃脱了。
首席法官桑德斯把他那系在肥大中腰上的裤带勒得紧一些,随后说,“这就是从彼得斯堡洛工厂跑掉的那个机器人了。我们在上星期六得到了有关它的告警。喂,杰克,你把汉纳佛得县里每个能够一下子射中议会代表所佩带的徽章的人都找齐,中午把他们集中到这里。你听好,杰克,在去办这件事情以前,你先到佩恩的寡妻那里走一躺,把这个坏消息平心静气地告诉她。”
据传说,米兰迪·佩恩一知道了这件事,曾经踌躇了一下,这只是为了要确实知道她丈夫的人寿保险办法是不是万全的,并说了几句关于她自己太糊涂的话,说当初没让佩恩拿出加倍的保险费来。随后,她便放声嚎啕大哭,像绞心样的悲痛,哭个没完没了,竟好像成了一个可尊敬的寡妇一样。
几个小时以后,伦道夫·佩恩——他还不知道有关他自己被肢解死去那件骇人听闻的事——正在得意洋洋的仔细观察他那些已经冲好的快照的底片。既然有了一系列的机器人在进行操作的照片,他们就不能把一切当成想像的事。这些照片可以这样加上说明:“机器人沉思地注视着真空管,”“机器人在接两根电线”,“机器人在使用改锥”,“机器人在使劲拆开电冰箱”等等。
因为这时只剩下印制照片的例行工作,他便从临时凑成的暗室帘幕后面走出,想吸支烟,再跟AL-76聊聊天。
在抽烟和聊天的时候,他幸而没有注意到附近的森林给一些焦虑不安的农民弄得大遭其殃,他们用各种各样的武器武装着,从古老的殖民时代的遗物,那种长筒大口短柄枪,直到首席法官本人所携带的手提机关枪。当然,佩恩同时一点也不知道,六个机器人专家正在山姆·托比的带领之下,从彼得斯堡洛镇出发,以每小时120英里以上的速度一路尘土飞扬地驱车前来,唯一的目的就是想要得到同他结识的荣幸。
这样,当事态正不断地向高潮发展的时候,伦道夫·佩恩自己心满意足地叹了一口气,他在臀部的裤面上划着一根火柴,叼着烟斗,喷着烟,怪有兴味地瞧着AL-76。
有相当长的时间,那个机器人显然不止是有点疯狂。伦道夫·佩恩本人就是个制造各种巧妙玩意儿的能手。曾制造过几件东西,所有的观者要不把眼球涂上了涂料,把这些东西放在日光下,准会叫他们都眼花缭乱;可是他从来也没有想到过任何接近于AL-76正在设计的这种奇形怪状的东西。这简直会使当代的鲁布·戈德堡斯在一阵嫉羡中死去。它会使毕加索(假使他还能活着亲眼目睹到它的话)放弃艺术,只因为知道他自己被人胜过而一筹莫展。它还会使在半英里之内的任何一头奶牛乳房里的奶统统变酸。
事实上,这是使人胆战心惊的!
一个庞大的锈铁的座子,恍惚像佩恩有一次看到拖在一台旧拖拉机上的什么东西,从这个座子上,穿过乱糟糟一堆使人眼花缭乱的电线、轮子、管子和不计其数叫不出名字而使人望而生畏的东西,高高耸起一些外观灵巧、摇摇晃晃的曲状物,顶端安装了一个大喇叭。它看上去确实是怪模怪样的。
佩恩一时心血来潮,想要偷偷一窥那大喇叭的内部,但又抑制住了自己。他曾看到过一些更能理解得多的机器突然爆炸,而且爆炸极为强烈。
他说,“喂,AL。”
机器人抬起头来望着。他一直是伏在地上,正把一个含有银成分的金属片安放进应放的位置。“什么事,佩恩!”
“这是什么呀?”他所问的东西是指那肮脏的、正在分解着的什么东西,那件东西是非常小心地系在两根10英尺高的杆子之间。
“这就是我正在制造的挖抛机啦——这样我就能够开始工作了。这是标准型号的一个改进品。”机器人站了起来,叮口当发响地掸掉膝盖上的尘土,得意地望着它。
佩恩害怕得浑身打颤。一个“改进品”!不用说,他们把原始的型号隐藏在月亮上的一些大洞里面了。不幸的卫星啊!不幸的死气沉沉的卫星啊!他一直想要知道比死还要坏的命运是什么。这时候他知道了。
“它可以使用吗?”他问道。
“当然可以。”
“你怎么知道呢?”“它总得有用呀。我把它制造出来了,不是吗?我现在只需要一件东西。你有手电筒吗?”
“我想,大概是在什么地方吧。”佩恩消失在棚屋里,几乎立刻就转回来了。
机器人拧开电筒的底部,便开始工作起来。不到五分钟就完工了。他后退一步说,“全部装好了,我现在就开始工作。你可以留心看看,如果你愿意的话。”
佩恩踌躇了片刻,当时他想要欣赏一下这种宽宏大度的表示。“它是不是安全呀?”
“一个幼童都能够掌握它。”
“口欧!”佩恩无力地咧着嘴一笑,随即走到附近一棵枝叶最茂密的树后,“向前开吧。”他说。“我对你有最高度的信任的。”
AL-76指着恶魔样的破烂堆说,“注意看啊!”他的双手开始操作起来——
弗吉尼亚州汉纳佛得县那些摆好战斗阵势的农民,以逐渐缩小圈子的方式,从四面八方包围了佩恩的棚屋。他们的英勇的殖民祖先的热血强烈地激荡着他们的脉管——而鸡皮疙瘩则密密麻麻地出现在脊梁骨的上上下下——他们从一棵树爬到另一棵树。
首席法官桑德斯传下令来。“我一发出信号,你们就开枪——目标要瞄准眼睛。”
雅各布·林克尔慢慢地移近,兰克·杰克凑近他的朋友们,首席法官自己移近了一点。林克尔问,“你认为那个机器人可能已经跑掉了吗?”在他的语气里,他没法压制住自己的个人强烈愿望。
“不知道,”首席法官哼哼唧唧地说。“不过甭猜测了。要是它已经跑掉了,那我们就会在这片森林里碰上它,可是我们一直还没碰到它哩。”
“不过,这片森林十分平静啊,在我看来,好象我们正在越来越接近佩恩的住处。”
这种提醒是没有必要的。首席法官桑德斯的嗓子眼里有块东西,大得要分三次才能吞下去。“向后撤,”他下令说,“手指按在扳机上。”
他们现在正处在森林中一片空地的边缘,首席法官桑德斯闭上眼睛,在一棵树后露出一个眼角。什么东西也没看见,他停顿了一下,然后再试试看,这一次两眼睁开了。结果当然是挺好的。
说得确切些,他看见一个巨大的机器人,背朝着他,正弯着身子凑近一个来源不明、用途不清的怪东西,这个东西使人惶恐万状。他所漏掉没有看见的唯一项目是伦道夫·佩恩混身发抖的形象,后者正抱着就在他西北角的第三棵树哩。
首席法官桑德斯走出森林,进了那片空地,举起枪来。那个仍然是用宽阔的金属背对着他的机器人,不知道是对一个人还是对几个人大声说:“注意看啊!”接着,正当首席法官开口要发出全面开枪命令的信号时,几个金属指头按了一下电扭。其后发生的一切情况都是没有人能恰如其分地描述的,尽管有七十个目击者在场。在以后的多少天、多少个月以及多少年里,这七十个人没有一个说得出一句有关首席法官张口准备下令全面开枪后那几秒钟的情节。在被人问到这事的时候,他们只是脸色变得铁青,跌跌撞撞地走开。
不过根据现场的证据,可以一般地说出当时所发生的情况。首席法官桑德斯刚张开口,AL-76按了一个电钮。那台挖抛机便操作起来,接着75棵树、两座谷仓、三头奶牛、德克比尔山顶的四分之三,一下子拂地而起,飞入极高的大气里,也就是说,这些都同去年的积雪成为一体了。
此后,首席法官桑德斯的嘴一直张了好长时间,不过什么命令也没发出——既没发出开枪的命令,也没发出什么别的命令。而这时——这时,空气里出现一阵激荡,大量涮涮的响声,一系列紫色光线从作为中心点的伦道夫·佩恩的棚屋穿过大气辐射到远处,而那队人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