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蒂博对于最后那个问题的回答深为震惊。也许,那名宇航员在说谎吧,但这不大可能。飞船从宇宙返回地面时出现了失误,但是,在太平洋中的俄国舰只准会根据无线电讯号追踪而来。不过,他们是否确切地知道飞船的溅落处呢?他们是否知道就在这一带的海域呢?
俄国舰只也许未经堪培拉当局的许可,径直冲进澳大利亚水域,尽管如此,他们也得花上一些日子才能抵达此地。蒂博已经获悉了一切,
但俄国对此却无能为力,即使他们抵达了这儿,一切也已为时过晚了。
(七)
那根粗实的绳子曲曲弯弯地沉到了海底。阳光已经高照在天空,水下不再是乌黑一片了。海底尽管无色,但很明亮。
蒂博的能见度几乎有五米,其实,他在这个时候才首次真正看清了那艘完整的宇宙飞船。在海底世界之中,它显得非同一般。它的两端呈同一种形状,蒂博看不出它的头尾的区别之处。
他把头盔靠到了飞船的金属表面,随即高声地说道:“我在这儿。你能听见吗?”
一声敲击。
“我取来了一条绳子,准备用它捆住飞船的一头。我们离开一个小岛有三公里之遥,一旦我把绳子捆好,我们就把飞船移向小岛。我们的船只无法直接把飞船吊出水面,所以,我们只能把飞船拉至小岛的沙滩之上。你听懂了吗?”
一声敲击。
没有多久,他已捆好了飞船。在阿拉富勒号开始拖拉以前,他得离开这里,但是,他首先得做一些事情。
“喂,”他高喊着,“我已用绳子捆好啦,我们马上就要拖拉了。你听见了吗?”
一声敲击。
“那么,你准能听到我下面说的话了:你将永远也不能从飞船中活着出来。我对此是确信无疑的。”
两声敲击。
“你再过五个小时就活不成了。我的哥哥也早已死啦,他是被你们的军队击毙的。你知道吗?我是匈牙利人,来自布达佩斯。我恨透了你和你的国家,你们使我家破人亡。我现在多么想见到你的面孔——我要亲眼看着你死去!那时候,我就是眼睁睁地看着我的哥哥死的!当我们的船只把飞船拖到半途时,这根绳子就会断裂,我已经在绳子上砍了一个深深的切口。绳子断裂以后,我会潜下水去再捆上一根绳子,而那根绳子依然会断裂。”
蒂博突然停止了说话。他对自己现在所处的心理状态几乎产生了恐惧,这种极其强烈的仇恨之火是空前未有的。
仇恨俄国人吗?不仅如此,他也恨他自己。他甚至比俄国人做得更多,他在以往接受莫斯科的指令比谁都快速。当他终于看清了一切之时,已经为时过晚矣!即使到了那个时候,他并未奋起反击,而是从匈牙利的军队中脱逃了。
他逃出了国土,走遍了世界,但他并未因此而洗涤掉自己的耻辱。只有两件事情帮助他忘掉了过去:女人和冒险。他在生活中的唯一乐趣是女人。在陆地上,他寻找女人,企求从她们那里获得爱情,但是,她们给他的并非爱情。在水下作业中,他一直在冒险。
在宇宙飞船中未曾出现任何动静,它似乎在嘲笑着他的行为。蒂博愤怒地用刀子戳刺着飞船表面。
“你听到我的讲话了吗?”他怒吼着,“你听到我的讲话了吗?”
没有回答。
“你在里面。我知道,你正在听着!如果你不作回答,我就在飞船上戳洞了,海水将会灌进去!”
可是,蒂博一点也不愿意这样做。这样做未免太快速了,太容易了。
飞船内依然毫无声响,蒂博再也不能等待下去了。他怒目切齿、暴跳如雷地最后猛击了一下飞船,接着拉动了一下绳子。
(八)
蒂博返回船上以后,尼克说道:“从星期四岛上的电台获悉,俄国正在要求所有的人帮助寻找他们的宇宙飞船。看来,他们急于想找到飞船。”
“俄国人有否谈及别的什么呢?’蒂博缓慢地问道。
“唔,还有。他们说,那艘飞船已经绕月球转了两圈。”
“就这么一些吗?”
“我实在记不起别的什么了。”
蒂博对此并不惊奇,俄国人对于发生的任何差错,总是严守秘密的。
“你有否告诉星期四小岛的电台,说我们已经发现了飞船?”
“什么!你以为我的神经错乱了不成?绳子已经捆扎妥当了吧?”
“是的,你现在可以把它拖离海底了。”
阿拉富勒号的轮机响了起来,没过几秒钟,绳子已被拉得笔直了。海面上一片平静,但阿拉富勒号却在颠簸着行进。船在水面上下浮沉着,因为它在拉动着好几吨的重物。
绳子在海水中不停地升降着,阿拉富勒号发出了响亮而又强烈的引擎声。蒂博一度曾担心,那根绳子会不会过早断裂,可是,它并没有断裂……那艘宇宙飞船已经离开了原处。
阿拉富勒号开始缓慢地向着星期四小岛行进。它拉着的那个离奇的重物就在水下,但无人能看得见。
在灼热的阳光下,蒂博潮湿的外衣正在变干。多少个月来,他第一次感到心情舒畅,喜不自胜。他想到了在船只下面的那个俄国人。蒂博不仅仅在消灭一个俄国人,消灭一条生命——这决非重要之事(对于俄国人而言,生命能值几何?)。他正在削弱他们的权势,破坏他们的名声,消毁他们的秘密。在这一场小小的对抗俄国的战争中,他——蒂博已经获得了胜利。
他们向星期四小岛航行了已有一半以上的路程,但那条绳子依然未断。飞船中的氧气只能使用四个钟点了,时间还多着呢。蒂博第一次意识到,他在这场斗争中可能会彻底失败,尼克也许会很快地把飞船拖到岛上。
伴随着“嘣”的一声深沉的震响,那条绳子象条巨大的水蛇似的猛然溜入了海底。它使海水溅到了每个人的身上,船只也随之猛烈而又危险地颠簸了一下。
“我曾料到过这一着,”尼克说道,“绳子断啦,它又掉到海底了!你愿意再下去一次吗,蒂博?要不,我就派别的伙计下去?”
“当然由我下去,”蒂博迫不及待地答道,“我要比别人动作快得多。”
(九)
蒂博说的倒是真话,他只花了二十分钟的时间,就打到了那艘飞船。飞船很明显地受到强烈的震动,但它并未损坏。它倾斜地躺在海底,宛如一辆遇上了车祸的汽车。里面的宇航员准会颇感不适,这是无可非议之事。可是,他是在绕月球运转了两圈以后,才返回到地球的,飞船的内侧肯定覆盖着柔软的防震材料。蒂博希望他能安然无恙,否则就会把余下的三个钟点白白地浪费了。
他再次把头盔紧靠着飞船的金属表面。
“喂,”他高叫着,“你能听见我的声音吗?”
霎时间,里面响起了一声敲击。
“你还活着。我对此颇感高兴,”蒂博说道,“事情似乎是在沿着好的方向进展着,不过,我还得把绳子的切口砍得更深些。”
飞船里未有任何回答。
就这样,每逢绳子断了以后,蒂博一次又一次地下潜到海底,一次又一次地对着飞船喊话,但从未听到过任何回答。
接着,海上起了风暴,船只要过两个钟点才能重新拖拉飞船。蒂博最后一次下潜到海底时,整整六个钟点早已过去了。对此,他并不显得特别高兴,因为他多么想最后一次对着飞船喊上一通。不过,他仍然呼喊了一遍,尽管他意识到这样做完全是多余的。
(十)
临近下午,阿拉富勒号已经接近了星期四小岛,船下的水深只有数英尺了。
那艘宇宙飞船已经被拖到了浅水下的沙滩处,尼克仔细地观察了一下四周的情况。
“今晚海潮退下去以后,我们就能乘小船靠近飞船了。”尼克说道。
他们在等待着夕阳西下。
电台里陆陆续续地传来了一些报道,俄国人的搜索舰只已经越来越向这儿靠近了,但其距离还远着呢。
接近傍晚时分,那艘宇宙飞船几乎已经完全露出了水面。
船员们乘着一条小船向它驶去。
“在它的侧面有一个舱门呢,”尼克倏地说道,“天哪,你们看,会不会有人在里面呢?”
“这很有可能。”蒂博说着,他的声音并不象他想象的那么冷漠。
尼克迅即瞥了他一眼,他的那位第二号潜水员整整一天的举动显得怪异莫测和不可思议,但他未曾对此妄加评论。
在平静的海面上,小船摇晃着靠近了宇宙飞船。
尼克跨步而出,抓住了飞船上的一根金属柱子,接着,象猫似地爬上了呈弧状的外壳。
蒂博并未跟着尼克上去,而是站在小船上观察着。
尼克在审视着飞船舱门上的各种迹象。
“到底如何把它打开呢?”他在自语着,“看来,你准得从外面开启它,如果不需要任何特定的工具就能开启就好了。 ”
实践证明,他的担心是多余的,因为“开启处”一词用十种文字书写在舱门的周围,他终于找到了拉动舱门的正确部位。
(十一)
舱门一打开,尼克的脸色突然刷白了。他瞧着蒂博,想寻求他的帮助,但蒂博却无动于衷,默不作声地站着。
随后,尼克缓慢地爬进了飞船。
他进入飞船的时间很久。
终于,尼克的头部从舱门旁出现了,他的脸色阴郁,双眼湿润。
蒂博不禁打了一个寒颤,产生了空虚之感,很显然,舱中出现了极其可怕的事情。他正在考虑着答案,不过,“答案”马上就公诸于众了。
尼克从宇宙飞船中抱出一具似孩子般的尸体。
布兰特接下了这具尸体。
蒂博则已退到了小船的后部,他在凝视着显得很平静的,毫无表情的死者的脸部。死者的一只手放在胸前,手似乎在紧紧地捏握着。
与此同时,深藏在蒂博内心的切齿的仇恨和强烈的意愿均已烟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