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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奇昂回来?”她说。“他打算在你死后要我嫁给他。”她倔强地摇一摇头,她的一头秀发,黑得令人难以相信。“我要同你呆在一起,死也要死在一起。”
西穆的脸色严峻起来。他长得很高,一夜之间,世界似乎缩小了。成群的孩子兴高采烈地叫喊着过去,寻找吃的,他冷眼看着他们,不禁觉得奇怪:难道四天以前自己也是那样?真奇怪。在他的脑海中有过了许多天的感觉,仿佛是真的已经活过了一千天。他所经历的事件和所想过的念头重重叠叠,丰富多采,多种多样,使人难以相信,在这样短的四天里竟然发生了这么多的事。
打仗的人三二成群。西穆抬头看那黑色小悬崖。原来我的第四天就是这样过的——他这么想。但是我仍没有走近那条飞船,也没有走近别的,甚至——他听到莱特在他身旁的轻巧脚步声——也没有接近她,为我带武器、拣果实的人。
他的一半生命已经完了。或者说,三分之———如果他打仗得胜的话。如果。
他跑起来很轻快,两条腿一前一后地举起又放下。这一天使我意识到了自己的体格。我一边跑,一边吃;一边吃,一边长;一边长,一边看莱特,看得我有些目眩。她也那样温存地看着我。这是我们青春的日子。我们是不是在把它浪费掉?我们是不是在把它浪费在一场梦里,一件蠢事上?
他听到远处的笑声。小的时候他会奇怪。现在他懂得了笑声。这种笑声是由于爬岩石,摘绿草,饮晨冰,吃石果,尝新味而发出来的。
他们走近了敌人的悬崖。
他看到了莱特挺秀的身材。她的脖子又白又嫩,你一碰到就能摸出她的脉搏,握在你手中的手灵活、柔软、不安份……
莱特侧过头去。“瞧前面!”她叫道。“要知道将来——只要瞧前面就行了。”
他觉得好象是在他们的生命旁边跑过去,留下了青春在路旁,连看都不看一眼。
“我老看石头,眼都看花了,”他一边跑一边说。
“那么再拣几块石头。”
“我看到了石头——”他的声音柔和起来,象她的手心一样。他眼前的风景在飘过去。一切都象一阵和风,迷迷糊糊地吹了过去。“我看到了石头的深谷,在清凉的阴处,那里的石果多得象泪珠。你碰一下石块,红色的果实就象默默无声的山崩一样落了下去,青草如茵……”
“我没有看见!”她加快了步伐,掉过头去。
他看到了她脖子上的绒毛,象在石块阴处长的发白发亮的青苔一样,你对它轻轻吹一口气,就会颤动起来。他低头看一眼自己,一边跑向死亡,一边双手紧握着拳头。他的手这时已青筋毕露,强壮有力了。
莱特把吃的递给他。
“我不饿,”他说。
“吃吧,吃个饱,”她厉声命令道,“那样打起仗来才有力量。”
“天听!”他痛苦地叫道。“谁管它打仗不打仗?”
他们前面已有石块扔下来。有个人脑壳开花倒了下去。战争开始了。
莱特把武器递给他。他们一言不发跑进战场。
大石块从敌人的碉堡上滚了下来,象山崩一样。
现在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杀人,把别人的寿命夺为己有,在这里夺得一个落脚点,能够活着跑到飞船那里。他东跑西窜,躲躲闪闪,抓起石块投扔出去。他的左手握着一块石板做盾牌,挡住弹如雨下的石块。到处有石块落地的噼啪声。莱特跟着他跑来跑去,一边给他打气。有两个人在他前面倒了下来给杀死了,胸口露出了肋骨,鲜血进流。
这场争斗实在没有必要。西穆马上觉察到这件事简直是发疯。他们根本没有办法攻打那座悬崖,崖上石如雨下。有十几个人倒了下来,脑袋开花,另外六、七个人给打断了胳膊。有一个尖叫一声,两块石头连续击中他的膝盖,结果皮开肉绽,露出了关节的白骨。人都绊跌在一起,倒在地上。
他的面部肌肉紧张,开始后悔来到这里。但是他仍抬着头,眼光四射,警惕地望着那些悬崖。他非常想在那上面居住,非常想有那个难得的机会。他必须坚持到底。但是他已无心作战。
莱特失声喊叫。西穆的心一沉,转过身来看见她的一只手软软低垂,指节上受了伤,鲜血直冒。她把手夹在腋窝里止痛。他怒从心起,大喝一声。一怒之下他向前猛冲,把石块扔了出去,目标异常准确。他看到一个人中了他的投石,四肢朝天地倒了下去,从上层洞穴上掉到下面一层。他自己大概是喊叫得太厉害了,只感到肺部膨胀得快要裂了开来,唇焦舌干,在他奔跑的脚底下,地面仿佛在疯狂地旋转。
有一块石头击中了他的脑袋,使他晕头转向,朝后倒去。他口中尽是砂石。整个天地一片昏黑。他站不起来。他躺在那里知道这是他的末日,他的最后一息了。他的囚周战斗仍在进行,他模模糊糊地觉得莱特蹲在他的身边。她的手摸着他的额角,使他感到清凉。她想把他拉到战斗圈子外面去,但是他躺在那里,喘着气,叫她走开。
“停手!”有人喊道。整个战场似乎停了下来。“后退!”那人马上下命令道。西穆侧着身子躺在那里,看到周围的同伴们都转身向家里逃跑了。
“太阳出来了,我们没有时间了!”他看到他们强壮的背部,看到他们双腿紧张地飞奔。死的就扔在战场上了。受伤的大声喊救。但大家都没有时间顾得上受伤的。腿长的人气急败坏地,抓紧时间逃回家去,在太阳升起把他们烧死以前冲进地道。
太阳!
西穆看见另外一个人向他跑来。那是奇昂!莱特已把西穆扶了起来,轻声地鼓励着他。“你能走吗?”她问道。他呻吟道,“我想行吧。”“那么走吧,”她说。“先慢慢走,再加快速度。我们来得及的,我知道我们是来得及的。”
西穆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奇昂跑了上来,他的脸上表情奇特,目露凶光。他把莱特推开,拿起一块石头,在他脚脖子上猛击一下,结果皮开肉绽,这一切都是一声不响地做的。
他现在站了开去,仍没有说话,咧开了嘴笑着,好象夜里从山上下来的一头野兽,胸口一起一伏地,一边看一眼自己干的事,一边又看一眼莱特。他喘过气来以后,朝着西移点头说。“他来不及了。我们只好把他留在这里。莱特,跟我走吧。”
莱特象只野猫似的扑向奇昂,要抓他的眼睛,咬牙切齿地喊叫。她的手指在奇昂的胳膊和脖子上都留下了血淋淋的抓痕。奇昂骂了一声,跳了开去。她向他扔了一块石头。他嘴里咕啃一声,躲了开去,又跑了几步,回过头来向她叫道:“傻瓜!跟我走吧。西穆马上就要死了。走吧!”
莱特转过身去。“你不背我,我就不走。”
奇昂的脸变了色。他的眼睛发暗。“没有时间了。我背你的话,咱们两个都得死。”
莱特向他身后远处望去。“那么你走吧,我就是要这样。”
奇昂一言不发,害怕地看了一眼太阳,就逃跑了。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终于消失。“但愿他跌了一交,摔断脖子,”莱特轻声说,恶狠狠地看着他的身影跳过一条沟。她又回过来对西穆说:“你能走吗?”
他的脚脖子上的创口发出一阵痛。他居然挖苦地点头说,“我们走着回去,来得及在两个钟头之内赶到洞口。我有一个主意,莱特。你背我。”他对这个玩笑还感到好笑。
她挽着他的胳膊。“我们还是走。来吧。”
“不,”他说。“我们留在这里。”
“为什么?”
“我们到这里来找个家。要是我们走,我们就会批要死,我宁可死在这里。我们还有多少时间?”
他们一起衡量了一下太阳的高度。“几分钟,”她说,她的声音迟钝。她紧紧地挨着他。 太阳光一开始普照,一悬崖上的黑色岩石就变成了紫色、褐色。
他真是个傻瓜!他本来应该留下来同迪恩克起工作,一起空想,一起做梦的。
他猛舱抬头,向悬崖上面洞穴里的人叫喊道:
“派一个人下来,同我决一死战!”
一片静默。他的喊声在悬崖上发出回响。空气很温暖。
“没有用,”莱特说。“他们不会理你的。”
他又大声喊叫。“听到我吗!”他用一只没有受伤的脚站着,受伤的左腿血液流过伤口就发痛。他挥了一挥拳头。“派个不怕死的战士下来!我决不回身往后跑!我是来打一场光明正大的仗的!派个愿意保卫他的洞穴的人下来!我一定杀死他!”
又是一片静默。地面上滚过一阵热浪。
“是啊,”西穆双手插腰,抬起脑袋,张开了嘴讥嘲道,“你们那里肯定有人不怕同一个被于打仗的!”一片静默。“没有人?”一片静默。 “眼么我把你们算错了。我错了。那末我就站在这里,一边等着太阳把我的皮肉烧焦,一边等你用难听的活。”
终于有人回答了。
“我可不喜欢有人骂我,”一个男人的声音。
西穆向前一步,忘记了他的破腿。
第三层的一个洞口出现了一个高大的男人。 “下来吧,”西穆叫他“下来吧,大胖子,下来杀死”_
那个人狠狠地骂了对手一阵子,就慢慢走了下来。双手空空,没有带武摄这时上面洞口上都出现了人头。他们是看热闹的。
那人走近了西穆。“我们按规矩来打,你懂得规矩吗?”
“我边打边学吧,”西穆说。
那人听了这话很高兴,他警惕地看了一眼西穆,但是态度并不是不友善的。“那么我告诉你,”他毫不吝啬地说。“要是你死了。戏就收容你的伴侣,她愿意怎么过就怎么过,因为她是个好汉的妻子。” 西穆很快地点一点头。“我准备好了,”他说。
“规矩很简单。我们除了用石块,互相不许碰身无!只有石块和太阳,可以送我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