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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有心事吗?”思来想去,仍是问出了口。
李世民倾身扶了扶我鬓间微斜的发钗,微笑道:“吃饭时偷偷看了我那么多眼,就只看出我有心事?”
他的笑容映在午后最明媚的阳光里,让我有片刻的失神,只是那么光影交错绚烂如虹的一瞬竟让我突然想起家音来。枝蕊倾斜的明暗里,那张痴惘而哀戚的柔美脸庞,竟像是将心狠狠扯动了一下,深入筋骨的颤疼。
生怕被他看穿心思,忙将头底下,他却以为我是在害羞,笑道:“你可真是不禁逗,平常的尖牙嘴利都去哪儿了。”揽过我的腰让我坐到他身旁,修长的手指拨弄着我的发丝,道:“那日在古玩坊竟不知道,你的萧笙表哥才刚回长安,若不是大哥要给他洗尘刚送来了请柬,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临窗而坐,冬日微暖的阳光透过窗纱投射进来,伴着他和缓低沉的音调,宛如慵懒午后情人相拥绵软婉转的喁喁情话。
﹡﹍﹍﹍﹡
我的心扑凌凌跳得厉害,喷薄而出的辨不明是兴奋抑或是更深沉的担忧。家音或许真得按我说的去做了,凭李建成的惜才爱才,绝不会放过萧笙这样的人才,更何况他还有一个深受陛下倚重却同李世民交往过密的父亲。于纷乱中抓出一丝头绪,此番主审刘文静案件的官员中,李纲是陛下亲自委派给李建成的东宫幕臣,当下太子与秦王关系如此微妙,就算他在耿直不阿也会多少权衡东宫的利益,唯一剩下的萧瑀,正因了萧笙哥哥的缘故也和东宫有了丝丝缕缕的牵连。这样于己不利的变化,李世民会听之任之,等闲视之吗?
“殿下知道得比我还早些,若非今天听你说,忆瑶到现在还不知道。”覆在我手背上的手稍稍紧了些,似有一股无形的力道加诸于上,伴着片刻的悄静,让人生出几分萧煞的压迫寒凉之感。
清露寺的事情一直便是我们之见的禁忌,彼此都默契的绝口不提。即便这样,在萧笙哥哥的事情上我仍不能松口,我实在摸不清他的心思,冒不起这个险。
见我处之淡然,他微微挑眉,下颌晕出舒雅的弧度,道:“你们是表兄妹,关系应当亲近些,今晚的东宫宴饮你同我一起吧,正巧也可去探视代王。”
听他提及侑儿,确实让我有几分动心,只是还存了几分理智让我毫不犹豫的拒绝:“殿下也说了只是表兄妹而非至亲手足,彼此间还应当存些避忌。况且忆瑶已为人妇,哪有总出去抛头露面的道理。”
正说着,宗璞挑开珠帘,禀道:“殿下,宇文大人来了。”
方听李世民说了句:“请他进来。”我便起身,绕过绣塌侧旁的梨花木镜台往四叶交联的竹松青屏风后去。
﹡﹍﹍﹍﹡
一抹曲水紫的身影随宗璞进入偏殿,起初我并没往心里去,听他道:“明日廷议殿下切不可再因刘大人之事与陛下有所冲突。”一个趔趄险些没有站稳,身后的银角端炉因我的动作颤巍巍连晃了几下几欲坠地。我慌忙抱住铜炉,脑子登时乱作一团。
宇文士及?他如何到长安来了,他既来了,那么德卿呢。她性格如此刚烈,会愿与宇文士及一起于唐政权荫蔽下生活吗?
眼前拂过阴翳,正是李世民从绣塌上站起来,愤恨之情溢于言表:“父皇此事有失准绳,本王只是看不惯裴寂谄媚君前的那副小人之态。”
“殿下慎言……”宇文士及略作停顿,像是顾忌左右,刻意压低了声音道:“裴寂能有今日全赖陛下扶植,指责他便如同指责陛下,况且他按在刘大人身上的罪名是蓄意谋反,在这件事情上殿□为皇子应避嫌。”
絮絮了半个时辰,不外乎是宇文士及规劝李世民‘稍安勿躁,静观其变’的言辞。自太原时刘文静便同李世民解为莫逆,要想使他在这个紧要关头置刘文静生死于不顾,恐非易事。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已远远超出我最初的预想。没想到裴寂同李渊下手竟这样重,起初我只是想给他按个‘心存不满,谤议圣上’的罪名,诸多渊源作用下,演变到今天‘伙同谋反’的局面。若当真要以谋反定他的罪,那么他的同伙只能是眼前这位权高位重、执掌兵权的秦王殿下。
宇文士及说得极有道理,这件事情,李世民不仅不该插手,还得能避则避。
隔着细纱屏风,看着宇文士及侃侃而谈的身影,我无法控制自己不去想德卿,不去想萧笙,不去想当日我们在隋宫里的如烟往事。那些镌刻着豆蔻年华里最清澈最明净的喜怒哀乐,终究伴着流年一去不返。尘光的流逝究竟从我这里带走了什么,又给我留下了什么。反观今日这个深工于心计的杨妃,同当日那个天不怕地不怕敢爱敢恨的忆瑶公主,她们真得是同一个人吗?
轻轻倚靠在镂花的屏风木框上,旁若无人地想起了自己的心事,直到李世民绕过屏风站到我眼前,宇文士及早已不知什么时候离去。
﹡﹍﹍﹍﹡
我极力让自己镇定,心绪仍像乱絮般凌散纠结,眼前有水雾不断凝结,使那张近在眼前的脸庞也渐至模糊。他微微叹了口气,道:“我已问过士及,你姐姐没有和他同行。我已派人循着宇文化及逃窜的方向秘密查访南阳公主和萧皇后的踪迹,一旦知道她们的下落,我保证一定会立即将她们带回来与你团聚。”
忧戚如水溢满了心池,让我从未有一刻这般仓皇无助。如汪洋中抓住最后一根浮木,我倾身抱住他,泪水一滴一滴落在他的肩膀上。在淡蓝色的锦缎上慢慢晕染出浓深的色泽。
“我想母后了,也想姐姐,这里的一切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长安原本就是我从小长大的地方,是我的家,可这里,又早就不是我的家了,想离开却连个可以去的地方都没有。没有家,也没有亲人……”说到最后涕泣涟涟,兀自伏在他背上嘤嘤哭了起来。
他轻轻抚着我的背,细声安慰道:“傻丫头,你怎么会没有家,没有亲人。秦王府就是你的家,我就是你的亲人。只要我活着,绝不会让任何人来欺负你,我会这将世上最好的给你。”
不知多久没有这么痛痛快快地哭一场了,一旦开始了就是一发不可收拾,止也止不住,潜意识里像是要将所有委屈都倾泻出来。李世民就这样抱着我,轻轻地,像抱一块易碎的玉,温柔地哄道:“哭出来,你早就该哭出来了。”
哭得累了,以至于最后伴着腥咸的泪水在李世民的怀里睡着了,迷迷蒙蒙得,那样的虚幻不真实。
我想,若没有我的故国之思,没有他的家国天下,我们之间没有那么多的权势纷扰,没有那么多的女人,只有我们两个,我们一定会如宫墙外无数平凡却幸福的恋人一样,是最般配的一对。
到我稀里糊涂地被李世民抱回寝殿,已经哭得一点力气都没有,虚浮而绵软地倚靠在他的怀里,眼睛又红又肿,连看东西都有些模糊。
将我放到榻上后起身,却被我一把扯住了袍袖,我眨巴着火辣辣的眼睛委屈地问:“你去哪儿?”
他只得倒回来,坐在床榻边握住我的手,微微一笑:“我不走了,你只管放心地睡吧。”
从他那儿得了保证,却仍是不放心地紧扣住他的手,抱在怀里方沉沉入睡。
﹡﹍﹍﹍﹡
或许是处在这样危机四伏的环境里患得患失得久了,又或许是肚子里正有一个新生命在悄然长大,让我觉得自己越来越脆弱,越来越害怕失去。
又或许李世民更喜欢这样的我,喜欢我向他示弱。自那天以后他再也没有向我提起萧笙,亦没有再为难我了。
冬日天净云青,素影清浅,扶摇万里只是单调干爽的颜色。我坐在床榻上摸着仍旧平坦的小腹,这个全新的生命,我既期待又害怕。期待着看他渐渐长大,眉眼越来越像李世民,又害怕将来真相大白,他的父亲会因为对我的怨恨而忽视他、冷落他。
没有人比我更明白,朱墙深苑之内,若失去了父母的关爱,本该最无忧无虑有着最美好回忆的幼年将会成为心底永远不可触及的疤痕。
如果要他那样长大,我宁愿不要将他带到这个世上。
要在李世民发现他的存在之前,除掉他吗?
出神时,听璃影叫了一声,循声望去见她手中携了一枝初绽的梅花,走进时一股浓烈刺鼻的血腥气直扑而来。
第50章 五十一
璃影随手将梅花掷到桌上;冷叱道:“肯定又是哪个莽撞丫头,将些花花草草折得到处都是。”
娇艳欲滴的花蕊泛着沁血般的光泽;如生于幽暗地狱中的奈落之花;有着诡异魅惑的艳丽。我将它拿起来;浓郁的血腥迎面袭来,一股酸气从胸腔里翻涌上来;我禁不住伏在案桌前干呕起来。
制止住璃影要喊人进来的动作,我忍住酸腐恶心之气将梅花枝举起来,道:“这不是那个丫头的无意之举;而是躲在暗处的人刻意为之,是什钵苾对我们的警告。”
扶住我胳膊的纤纤素手瞬间僵硬;璃影重新审视那株梅花;半晌奇道:“除了那股难闻气味,奴婢还是看不出它有什么异样之处。”
我道:“我同什钵苾的第一次相见,是在江都行宫的玄夕殿,那时父皇欲将我许配给他,所以命我在大殿之上献舞,手中便握有这样的一枝梅花,属意谁为夫婿便将它交给谁。”
视线重新流连于那株绽放正盛的梅花,烟岚回转,俏丽依旧,却已不复往日幽寒凌香。花自开时,它又碍着了谁,不过人心贪婪,总要将它拽入这软丈红尘。
“如夫人所言,它怎么会出现在寝殿,王子又是什么意思?”璃影幽深的眼底如窗外晨曦般冰凉。
我和缓一笑:“当日我们同秦王出游,所知之人甚少,却何等巧合在古玩坊同雅音和萧笙相遇。我从不认为这是巧合,什钵苾本来就对我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