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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急忙往安放姐姐的小楼阁里跑,红衣女子叫住我,在身后犹豫道:“公主不必去了,德卿公主伤势太过严重,只留下一句话就又昏了过去。”
脚下微停,那女子道:“萧公子留下一句话,‘总算没有辜负瑶瑶的托付,德卿你一定好好活下去。还有,告诉瑶瑶,我叫逸,安逸的逸。’”
我低下头,脑中一片空白不知道该想些什么,泪水一滴一滴地落入蔓草中,我却恍然未觉,仿佛那并不是我的泪水。没想到我最后对笙哥说的一句话,会成为他生命中的死亡邀约。不,不是笙哥,是逸,笙哥早就死了,他叫萧逸。我从来都是那么自私,心中总也不愿意相信萧笙早就已经死了,用他的存在来安慰自己,甚至在最后的时刻悼念已经远去的亡魂,还在留恋着笙哥。他的心里一定很清楚,只是为了我不愿说出来。有谁愿意做别人的替身,有谁愿意永远活在别人的世界里,所以在生命的尽头他要德卿告诉我,他不是萧笙,而是萧逸。纵然他没有像萧笙一样陪伴我长大,却用生命履行了自己的诺言,他只是希望我将来怀念他时不要再将他想做别人。
你怎么那么傻,过去我爱着笙哥,现在我爱着世民,我从来都没有给过你半分感情,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哪里值得你这么对我。
“笙儿……”身后传来舅舅撕心裂肺的哭声。我僵硬地走过去,掀开帘子看着弯扶在萧逸尸体前站不起来的舅舅,平声道:“那不是笙哥,他是逸……”
舅舅不可置信地转头看我,我道:“还记得笙哥的亲生母亲吗……”
………………
群山连绵,我站在巅峰之顶,遥望夜幕上星河如翰。什钵苾从身后靠近我,问:“说了一天,你都跟萧禹说什么了?”
我不想说话,他也没有勉强,只是道:“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呢?”
“回夜阑山庄。”几乎未加思索便脱口而出。什钵苾好像早就料到,没有过多的惊讶,只是沉声道:“李渊要取你的性命!”
“我回去了就不算违背他的圣旨。”
“那瑶姬的计划实行之后呢,你想好如何全身而退了吗?”
“没有。”
他眸光沉冷紧盯着我,唇线紧抿,我苦涩道:“想取李渊的性命太难了,这个老狐狸老谋深算,不知到时又会出什么变故。若能和他同归于尽已经是很好的结局了,还有什么时间去想以后的事情。”
什钵苾道:“你若是想要报仇,我可以帮你。”我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道:“你怎么帮?”
“我的二十万大军就驻扎在城外,只需我一声令下,就可挥师南下。到时候就算李唐有神来之君也不可能抵挡得住。”
我未置可否,这又要用什么来交换呢。我再也不会出卖自己去换什么,如果逸的死换来一个卑鄙肮脏无所不用其极的忆瑶,那么我活着多一刻也是对他的背叛。萧笙从小就教我要做一个善良宽宏的人,说这话时他可曾料到今天的局面。天地为证,我真得很想做一个好人,可亲人的鲜血在我的背后铺展延绵,我如何去宽恕自己的仇人。
笙哥因我而死,逸亦是为了完成我的嘱托而死,而姐姐更是被当成了我才被李渊派去的人追杀。我就是一个祸害,谁沾上我谁就要倒霉。
夜色空濛而宁静,静静在头顶延展,我仰眸,任由万般情怀沉落心间。
………………
山脚下传来言谈的声音,红衣女子上来道:“有个女人想见可汗。”
什钵苾随口问了句:“谁?”女子回道:“她说她叫韦若。”
什钵苾皱眉道:“什么乱七八糟的,不见!”我从他身后走出来,道:“让她上来吧。”红衣女子站着未动看了什钵苾一眼,见他点头,方下山。
什钵苾眼睛一亮,“我想起来了,她不就是李世民要纳的新王妃?你让她上来做什么,还想跟她叙叙旧以后好做姐妹?”
我眄了他一眼,冷声道:“跟你没关系。”
夜色朦胧,依稀可见韦若跟在突厥女子之后,借着月光与我相视一眼,她愣了片刻,仿佛不可置信而有惊喜道:“忆瑶,你……”
被什钵苾打断,戏谑道:“她没死,你是不是很失望?”
被我剜了一眼撇了撇嘴退了回去。
韦若的视线徘徊在我们之间,好像明白了什么,抓着我的手道:“你不要怪他,昨日陛下以我们婚约之名召集韦家长辈及洛阳权贵宴饮,秦王像个木偶似的完全被陛下掌控着。整个席上无精打采得,也不知是谁将消息传给了他,他得知你遇难勃然大怒,当众质问陛下为何要斩尽杀绝,破坏了整个宴饮。陛下龙颜大怒将殿下软禁了起来,禁绝他和手下人见面,只有我……”韦若顿了顿道:“我故意在陛下面前装出对你的不屑才能见到殿下,他完全像变了个人,忆瑶,你不要怪他。”
我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的手背,平静道:“我不怪他,我祝福你们。”
韦若的手僵硬,错愕地抬眸看我,我微笑着说:“虽然秦王府中美女如云,但凭阿若的美貌才气定能游刃有余。况且,陛下这么看重你,自然也不会允许秦王亏待你。你们这么般配,一定能幸福。”
“我送你一件礼物,必能让李渊对你更加刮目。你连夜赶回去,只说假意在我和秦王之间传话,探得我并没有死,并且得知突利可汗暗中到了洛阳,欲要襄助我复国,让他速做对策。”
此言一出,两人俱是惊呼。什钵苾道:“你疯了吧。”
我偏头道:“你放心,放阿若下山之后你连夜出城,李渊就算知道,也来不及围堵你。”
他狂躁道:“可你这是为了什么,你又不想和我一起走,故意放出这种消息还嫌李渊不够记恨你,不够想杀你。”
我道:“我自有我的计量,你们不必管。”转而看着韦若道:“可我这份礼物不是白送得,将来你进了秦王府,一定会见到三公子恪,我希望你能将他认作养子,亲自抚养他。”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中部便要结局了,敬请期待
第97章 中部结局篇:忆随清风散〔修〕
昏黄的清辉下;韦若面庞如精心描绘的线条流畅优雅;静静地抬头眸光也如水一般;温柔地看过来;没有惊讶;没有欢喜,没有愁思;仿佛只是在等着我解释。
夜中轻寒,我捏了捏冰凉的手背,上面有淡溶溶的光晕。什钵苾看了我一眼;仿佛有些不安;但立即满不在乎地狂妄大笑:“你这是唱哪出;要是真舍不得那小东西让李渊派人给你把孩子送过来就是了,他要是敢说半个不字;老子立马让他好看。”
韦若突然站起来,掷地有声道:“你不要太嚣张了,不过是仗着中原久战疲软,无力抵御外敌,若是现在明刀明枪地打上一仗,你未必是秦王的对手。”
什钵苾饶有兴致地歪头看她,群山雾影之下,犹若牡丹妍丽。静止了片刻,却听他不无遗憾道:“你说李世民何苦这么执拗,我看这韦小姐也很不错嘛。”
我懒得看他,转身道:“无耻。”
他从后面追上我,殷殷道:“你当真不跟回我突厥吗?留在这儿鬼地方有什么好。”
我被他聒噪得不行,倏然止步,在半山腰扶住山石,石头棱角划过掌心留下微恙的刺痛。他险些撞上我的后脑勺,颤巍巍地稳住了身体,不满地轻哼了一声。
后面韦若仍站在山巅站着我们,仿佛是在看着我们。
什钵苾顺着我的视线回转,难得一本正经道:“她很好,但却不足以让李世民忘了你。”
为他猜到我的心思而烦躁,唇角冷峭地一弯,不再搭理他继续往下走。群山雾绕里松叶飒飒作响,吹拂在耳畔犹若雨点芭蕉。我只觉得心里空荡荡得,那种空旷寂寥的感觉好像一井永远也无法填满的水,震颤得人瑟瑟发抖。许是这样的激动根本说不清是因为愤怒还是不甘,却转而有种石落空谷的释然,再浓烈的爱意,再强烈的仇恨,也终会有走到尽头的一天。生命没有那么绵长亦没有那么坚强,而我并不畏惧死亡。
什钵苾从背后拦住我,绿眸炯炯如星灿烂:“本来想着这次定要带你离开,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就算带的走你的人也带不走你的心。”
我突然对他释然了,就算他曾煞费苦心地挑拨离间我和世民,而最终使我们两个人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得却是我们自己。若是屋漏又怎经得起连夜雨,我们之间的感情本就是浩瀚江河上摇摇欲坠的孤帆扁舟,不等风雨来我们自己就已支离破碎。
但事已至此又不免嗟叹:“你若是早就明白这个道理,我们就不必纠缠至今。”
他脸一横,“你若是再一副巴不得不和我扯上关系的样子,我立马将你掳去草原。”
我讪讪地抿了抿唇,闭嘴,现在还惹不起这尊佛。
他静默地垂眸看了我一阵,瞳眸里倒映出随风摇曳的枝蔓,映着眸光如染了星轨的色泽熠熠闪动。那种怅然若失的神情却让我难受起来,故作漫然地笑了笑,还未开口却听他道:“我有一个要求,你不能拒绝。”
我不自觉地点头,他道:“三日之后,你要到这里来见一个人,一定要来。”
我想不出因果,看到他郑重而严肃的神情,带着不容拒绝的颜辞,怔怔地点了点头。
………………
茕瓦内琴音袅袅,如流水淙淙流泻而出。带着孤帆远影的落寞,却又有一丝丝潇然物外的解脱。我和盈珠相视一眼,她去推门,却不曾想很简单地便推开了。簇锦攒秀的花苑里草木繁盛却已不见人的踪迹,空荡荡地仿佛世外桃源,空有花香弥漫。
我们寻着琴音去了瑶姬姑姑的卧室,她正在花台前垂眸专心拨弄着弦丝,听了一阵儿,我道:“不必弹了,一个人的心中若只装满了仇恨,那她是弹不出上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