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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横右手一抽再送,龙棘缩而复伸,又再刺伤窗前另一名箭手。两人相继崩倒后,屋外众人才看见发生了何事,可知这两剑速度之快。旁边窗户前的箭手不禁惊惶呼叫。
燕横顺着这前冲刺杀之势,左手肘也伸前撞向窗格子,想穿窗而出突破这陷阱。不想一碰之下他身体反弹,向后倒退两步。
——窗格子和窗框都是铁铸的!
退后时他一着地,燕横突然感到左脚有些虚浮。不只如此,左半边身子也有轻微发麻的感觉。
他感到不祥,瞧一瞧左肩头,马上醒悟,慌忙把仍钉在上面的短箭拔去抛掉。
箭矢拔出时,撒出一点点略呈灰色的鲜血。
再看倒地那三个堂倌。中毒处皆发黑。
——箭上有毒!
蔡氏父子在家里特别建造这铁笼石室,布置成宴客的厅堂作为陷阱;以喂毒的箭矢轮番齐射;为了杀一人,不惜同时射杀无辜的不知情者……燕横只感一阵心寒,没想过江湖上的人心险恶,竟是到了如此地步。
——这样的禽兽,我却把他两次放生!
这时有一物件从外投到燕横跟前窗户。燕横及时退开,那物件一撞上铁窗格子便爆裂,撒出一滩液体。燕横嗅得出,是油。
紧接着就有人射出一枚火箭。那箭碰上窗格的油,马上燃起烈焰。
箭手们都纷纷退离了窗户,并照办煮碗的投油点火,不一会儿,一整排窗户都着了火。后面那道上了闩锁的铁门,也同样被人放火。
这一下浓烟扑面,燕横身体又开始毒发,更感呼息困难。
那队箭手远离了燃烧的窗户,再次朝里面射箭。箭矢穿透黑烟间断射来,比之刚才还要难躲,燕横必须全神贯注地闪避或用长剑格开。
——马牌帮的捕杀手段层出不穷,肯定在蔡天寿一逃回来后就马上开始策划。
整座厅堂有如烈火焚烧的地狱,死亡的气息已经充塞室内。燕横因为中毒,正渐感昏眩。
射!再射!外面传来蔡天寿兴奋的高叫:谁射死他,重重有赏!把他的尸体跟佩剑送给武当派,以后有武当撑腰,我们马牌帮还不在四川横行?
本来已经头晕腿软的燕横,一听见武当,瞬间清醒。
被蔡氏父子那圆滑的谎话骗倒;遭马牌帮一波接一波的毒计攻杀……对燕横来说,都不及听见这两个字般大受刺激。
一股巨大的能量,自腹中升上胸膛。
那能量,名为愤怒。燃烧得比这座囚笼还要火热。
燕横窜身躲过两箭,闪到那铁门之前。门框的缝隙冒出烟雾,外面也燃烧着。
他高举龙棘,使出砍断过童静的宝剑那青城风火剑招式雷落山,剑刃垂直而下,准确劈入门锁处的缝隙。
锐利异常的青城镇山宝剑,把相当于三根指头粗细的门闩,爽快斩断!
燕横猛地撞开铁门,也不理会门前的火焰,飞身冲过去,终于杀出那密闭的地狱。
他落在中庭花园里,顺势就地打了个翻滚,扑熄身上的火。
却在同时,上方降下来一面阴影。
一张巨大的麻绳捕兽网,迎燕横头上降下,笼罩他全身。
八个马牌帮汉子,一起猛拉绳索,把兽网火速收紧。燕横的身体,连同那兽网被扯得离地,吊在半空。
燕横脱出一个陷阱,又堕入了另一个。
死亡,如同那张罗网,紧抓着燕横不放。
第十章英雄不孤
祥云客栈方圆几条街内的房宅人家,听见这场死斗的呼喝声和巨响声,早已知道发生了他们管不着的事情。家家紧闭门窗,灭掉灯火,街巷有如死城。
荆裂和虎玲兰二人,蹲在其中一条暗巷的角落里,互相紧挨着一动不动,身体融入了黑夜。
荆裂之前在屋顶上受了三道割伤,现在身上又多出十几处伤患,都是刚才在暗房内拼斗时捱的。双手双腿一片斑斑驳驳,左腰间衣衫被血水完全染透,右下颚削开一道口子,连带一片胡须都剃去了。
虎玲兰左肩和左腿都被割破,幸好割的并不深。另外是四肢皮肤许多处给砖瓦划过的浅伤,已算是受伤不多。
——但她深深知道,有好几次遇险,都是荆裂拼着死亡或伤残的危险掩护她,用刀子甚至身体把对方的兵刃挡下,否则她此刻可能连站都站不住了。
两人被四个武当兵鸦道高手围攻,竟然没有受到致残或致命的伤害,还能合力破开墙壁,逃到这暗巷里,绝对是个奇迹。
然而他们肯定,敌人还在外面不断搜索。这一夜还很长。
荆裂勉强把自己的呼吸声压下去。他感到气息有点急促。因为流血,体力显然消耗得很厉害。
额上剑伤的鲜血又流进他的左眼。他用极缓慢的手法抹去——他怕太急的动作,会马上被敌人发现。
虎玲兰虽然自小练武,在萨摩国跟人比试也不只一次,但像这般凶险的拼杀,则从来没有尝过。荆裂感觉得到,她的身体在微微颤抖。
我不是害怕。虎玲兰也知道自己在颤震。她用细得附耳才能听见的声音说:我只是紧张。
我知道。
原来除了杀死你或者嫁给你之外,我还有第三条路。虎玲兰又说。就是死在这里。
虽在黑夜中互相背对,荆裂仿佛看见虎玲兰那倔强的微笑。他也笑了。
早知道你是这么可爱,我当时就在萨摩多留几天,先娶了你再说。
虎玲兰苦笑:你说这种不好笑的笑话,又多给我一个要杀你的理由。
要杀我的人已经太多。请先耐心等等。
在这月明星稀的天空之下,黑暗幽静的街巷里,看不见的敌人正在外面环伺。荆裂和虎玲兰感觉仿佛被天地隔绝,格外有一种同伴互相依存的亲密感。
他们同时不再说话。
不是因为尴尬。
而是两人都感受到,危险又再接近了。休息已经结束。
巷口出现一条高大的身影。是李山阳,倒提的朴刀反射着月光。
他站在巷口前一动不动,正向巷子里张望。
躲在暗角的荆裂和虎玲兰,紧张地盯视不足二十步之距的李山阳。
——他看得见我们吗?……
李山阳脚步还是不动,朴刀却已缓缓提起,似要守住巷道的终端。
荆裂感到不对劲。
——他是诱饵!
果然,下一瞬间,两柄没有反光也没有风声的剑,就从上空迎荆裂刺下!
是从屋顶潜过来的呼延达。李山阳特意走到巷口,就是要吸引他们注意,好让呼延达偷袭。
——荆裂知道,武当一直还有第五个人,在高处监视他们。现在想必也是此人,发现了他们的所在。
荆裂及时举刀。倭刀长刃成一字,一口气格住了静物双剑。虎玲兰配合无间,野太刀直刺呼延达面门。
却被一把鸳鸯钺挡下了。石弘就在呼延达身后。
同时李山阳举刀从巷口狂奔过来。
荆裂和虎玲兰心意一样,知道必先逃出这夹攻,两人各虚晃一刀,就不久留,自那暗角跃出奔跑。
但他们不是要跑向巷道无人的另一端。因为十成肯定,最强的江云澜已在那边守着。
荆裂两人反而奔迎向李山阳——之前接战中可知,李山阳算是四人中实力最低的一个,他们宁可从他那头突围。
呼延达和石弘这时自屋顶跃下着地,也从后赶过去。
李山阳孤身面对两人,却毫无惧色,更加快冲前,率先把朴刀横扫过去。
——身为武当兵鸦道的精英,就有这样的自信。
虎玲兰低头闪过那宽大的刀锋。荆裂则举刀架住。
两刀一碰上,李山阳即把刀柄扭转,以那卍字形的逆钩护手,锁住荆裂的刀刃,紧接双臂发力,压向荆裂胸前。
要是平日的荆裂,臂力绝对足以跟李山阳抗衡。但此刻他因为受伤,已经流失了许多气力,无法顶着猛牛般冲来的李山阳,身子不住倒退。两人缠在一起,撞破了巷子旁一家房屋的木门,双双跌了进去!
石弘与呼延达看见,却先不理会,继续奔杀向虎玲兰。
——先教他们两人分开,逐一击破!
虎玲兰回身,本想去救荆裂,但呼延达已经舞起双剑杀至,她只能举刀作盾迎挡。
石弘紧接自呼延达身后跃出,却不是跳到高处,而是身体成水平贴地前飞,右手鸳鸯钺一挥,鹿角刃割伤虎玲兰的右小腿。溅出的鲜血比她的衣裳更红。
虎玲兰腿一软,几乎就要跪倒,但她仍强忍撑着,一挥野太刀把呼延达双剑逼退。
石弘掠过了虎玲兰后一下翻滚,在地上跪定,已经与呼延达成前后夹击之势。
虎玲兰斜架着长刀,娇美的脸容仍然镇定,双目如冰寒冷。
但她心里明白,这前后四把武当兵刃同时发动,恐怕即是她战败身死之时。
她没有后悔千里迢迢到这中土内陆之地来送死。
——至少,我死得像个武家的女儿。
石弘毫无表情,但他心里异常兴奋。年纪轻轻就成为武当兵鸦道第一线的战士,青城山一役又单打独斗击杀了前辈级的陈洪力——他知道自己的武名,随着这次远征四川,正在火速上升。
现在他那辉煌的战绩,又要加添多一笔了。
石弘正想发动,身后却有强烈的破风声逼至!
他马上回身。月光下可见,一团不断翻动挥振的红色物事,正朝他当胸袭来。鸳鸯钺交叉迎挡,发出金属交鸣声。
另一股破风声又朝石弘腿膝扫来,那势道与力量更要凶猛。石弘一个凌空翻子,头下脚上侧翻一圈,把那兵器闪过了。石弘猝然被偷袭,知道不利,先退出攻击范围再说,乘这翻子之势踏上巷旁墙壁,再一跃蹲上了墙头。
石弘这时才有空细看:从巷口出现袭击他的,是一个独眼男人与一名妇人。男的拿一根八尺白蜡大杆,女的则握一挺红缨枪。
——枪杆。
——是峨嵋派!
闻名不如见面。孙千斤冷冷的说。鼎鼎大名的武当,原来喜欢仗人多夹击一个女人。真是大开眼界。
虎玲兰完全不晓得这一对男女是谁。可是她笑了。
——一对二,变成三对二。
同一时间,跌入那房子里的荆裂和李山阳,混乱中兵刃分开了。
屋内极是黑暗。这对仇敌一般心思,就凭着本能向前左右三方挥刀砍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