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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阵子,一股寒意直侵脊体。
他猛然从水桶站起来,洗澡水泼泻了一地。
——他妈的武当,太强了。
荆裂再一次确认:这条刀山血海的路途,前面还有很长、很长。
大道阵剑堂讲义·其之六
荆裂海外流浪期间,所接触的异国武术甚为众多,现举其中几种。
荆裂访日本之时,当地为室町幕府末期至战国时代初期,兵法(即武术)流派正处于黎明时期,未如后世衍生众多。
鹿儿岛萨州(萨摩国)武士,以粗犷的实战剑法示现流(又称自显流)闻名于世,但那是荆裂到访的几十年之后才创立的流派。当时他在萨摩接触并学得的日本刀法,主要实为阴流剑术。(日本的剑术,其实是砍斩为主的单刃刀法。)
阴流又称影流、猿飞影流,爱洲移香斋久忠(1452…1538)所创,与念流、天真正传香取神道流合称日本兵法三大源流。阴流后来衍生出著名的柳生新阴流(柳生家高手更担任了德川幕府将军的剑术师范);而大明抗击倭寇的名将戚继光,著书记录其所得日本刀法(辛酉刀法),当中有记载《影流之目录》刀谱。
荆裂所到达的暹罗为大城(阿育陀耶)王国,当时暹罗武士所受的武术训练,称KrabiKrabon,乃是集合刀术、长矛、拳法等多种项目的战场武术,其技法深受天竺(印度)武艺之影响。当中徒手拳法一项,即是现代世界知名的八臂武术——泰拳之始祖。
荆裂又于苏禄群岛,跟当地回教徒学习刀法。菲律宾南部的穆斯林民族称作摩洛人(Moro),其血统与信仰乃从马来群岛传来,武术风格亦是深受马来武术Silat的影响。因当地人身材及生活习性,摩洛人武术的主力技法是刀剑短兵。数百年来,摩洛人不断以武力手段对抗西班牙殖民者、美国占领者以至今日的菲律宾政府,可见其民风之强悍。
荆裂所使用的鸟首短刀,并非摩洛人兵器,而是菲律宾中部米沙鄢群岛(Visayas)一种称为Pinuti的刀子,本为农用刀具。
第八章决志
青城后山的泰安寺就在味江镇后方,始建于唐代,是座已有数百年历史的古刹,宝殿正面建有三道大拱门,寺顶全是雄奇的飞檐,配以寺院周围的无数参天老树,气势宏伟,古意盎然。
这几天发生了青城派的惨剧,山下味江镇家家闭户,气氛肃杀;泰安寺亦无善信参拜,寺外门前人迹渺然。
也许因为听到那拐杖一步一步拄在地上的声音,当燕横抵达之时,宋梨已经站在寺外等候他。
宋梨的容貌似比往日更消瘦,神情肃然。身上裹着一袭雪白狐毛裘,乃是镇民替她从玄门舍后面的家带过来的。
日照西斜,泛黄的夕阳穿过树叶投在她脸上。空地一片冷寂,宋梨站在寺前,仿佛带着一种不属人间的气质。
燕横没有说一句话,就抛下拐杖,上前握着宋梨的双手。一接触间,但觉她那对柔若无骨的小手,冰冷如雪。
你……生病了?燕横关切地问。
宋梨只是摇头。看见燕横竟然仍在世上,她脸容却没半点激动。
小英呢?你有见过他吗?
宋梨双睫轻轻眨了眨,然后幽幽地说:他走了。丢下我一个人,走了。
燕横看见她这楚楚可怜的模样,有把她娇躯一抱入怀的冲动。但他只是无语,继续握紧她双手,希望用手掌的温热安抚她。
若平日在青城山,这样握手已是逾矩。可是现在,已经再没有人会责罚他们了。
燕横心想:侯英志去了哪儿?
侯英志既然只是研修弟子,归元堂内没有挂他的名字,武当派当众宣布过不会加害于他;宋梨说他走了,也就是说他当天并没有加入教习场上的混战,当场以身殉派。既然没有事,为什么又不留下来照顾宋梨?
——难道他正在找我?
一念及侯英志还在生,燕横心里有点安慰。假如找着了他,世上至少又多一个青城派的同门,往后不管如何打算,也多了一个人可以商量。
小六……宋梨呼唤他。
听到她叫自己这个旧名字,燕横心头一暖。
怎么啦?
小六……我们……我们俩,以后要怎么办?
燕横语塞。
他早就知道,宋梨必然会这样问。在来泰安寺的途中,他也不是没有预先想过该怎样回答。可是他始终想不到答案。
一阵冬风卷过,树叶的影子在他俩身上摇曳了好一阵子。然后寺前又恢复一片寂静。
仿佛天地之间,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宋梨突然扑到燕横的怀中,紧紧环抱住他的身躯。
现在我就只有你一个了……我好害怕……好害怕……
燕横的心怦怦乱跳。那细小又柔软的身体,蓦然如此紧紧贴着自己,胸膛更感觉到她那急促而温暖的呼吸。本来她这一抱,又触动了他的伤痛处,但是他浑然忘却了那疼痛。
她仰起头,睫毛浓长的双目直视着他。
燕横到了这种年纪,当然不是从没想过自己有没有喜欢小梨。在山上他常常分不清,对她那种亲密感到底是爱慕,还只是一同长大的情谊。何况燕横感觉得到,小梨总是跟侯英志比较亲近,她什么都听小英的,对他似乎像是一种仰慕……每念及此,他就不容许自己再胡想下去,宁愿一头栽进剑道之中……
——所以小梨就常常取笑我是剑呆子……
然而此刻被小梨紧紧抱着,那美妙的感觉,真实得很。也清楚得很。
燕横不自觉,双手亦抱着宋梨的背项。他浑身发热起来。
他也感觉得到,她的身躯同样热了起来。
宋梨仰着头,温软的嘴唇吻在燕横的颈项。他感到全身血脉在奔腾。
刹那之间,这两天遭遇的一切悲伤,像汐退一样,突然倒退得很远、很远,再也感觉不到。
他垂下头来,嘴唇也不自觉贴到她脸颊上。她马上一阵紧张,暖热的呼气呵在他耳边,令他更加激动。
就只剩下我们两个了……宋梨闭着含泪的眼睛说。只有我们两个活下去。
她的双手从他腰肢移上去,围住他的腰背。
却摸到他背在身后的雌雄龙虎剑。
你不要再用剑了。宋梨柔柔的声音如梦呓般说。我们去一处永远没有人找到我们的地方。在那儿,我们可以就像平凡人一样生活……
燕横的身体顿时变得僵硬。
——像平凡人一样生活……
这本来就是最理智的选择。而当这么可怜又可爱的宋梨,正紧紧抱着自己的时候,燕横更加没有拒绝的理由。
可是世上有些事情,只有真实得紧抱在怀里时,你才能够清楚确认它对你有什么意义。
——这并不是我想要的东西。
他仿佛听见,锡昭屏的声音就在自己耳边响起来:
——武人本来不就该是这样的吗?
强烈的悲伤与愤怒,如潮再次袭来。
然后是荆裂的说话:
——世上不是每个人都有练武的理由。
燕横的胸膛里,仿佛梗塞着一块巨大的东西,正在灼热燃烧。
他的心,十七年来从未如此清晰透彻。他看见了真正的自己。
小梨马上就感觉到他的躯体僵直。她略推开他,直视他的眼睛。
你……宋梨的嘴唇在颤抖。你还在想着报仇。
小梨……
别叫我!宋梨狠狠把燕横推开。
他吃痛。痛的不止是受伤的肋骨。
你还要跟那些人斗吗?宋梨呼喊的声音有点沙哑。要找那些可怕的家伙报仇?你脑袋有什么毛病呀?
我知道这是很艰难的事情。燕横抓着她一只手。可是……
别碰我!宋梨摔开他的手。别用你那握剑的手碰我!我知道,是剑!剑令你们都疯了!武功真有那么好吗?除了用来打人、杀人,还有什么用?你们练武的干了些什么?耕田的、养猪的、做工匠的,全都比你们好!他们好歹也养活人呀!你们呢?你们干了什么?死了那么多人,你还是弄不明白?你这剑呆子!
燕横闭起眼睛,默默承受这些责骂。
他嗅得到,自己的衣服上还留着宋梨的体香。
可是这香气,熄灭不了他心胸里燃起的那团火焰。
我是青城派最后一个『道传弟子』。燕横沉重地说。如果连我也放弃讨回这一口气,也就代表了,青城派几百年来传承的东西全都是白教的。青城派等于从来没有在世上存在过。要我就这样静静的走开,我办不到。我这一生心里都不会宁静。
我不要听!宋梨捂着耳朵哭泣大叫:我恨透你们!我恨透所有练武的人!什么武当派、青城派、我的爹、我大哥,还有你!我全都恨!我以后再也不要看见你!
她喊着就回身奔进寺门里。
燕横极是不舍地瞧着她的背影。直至她消失在佛寺深处。
他忘不了,那拥抱的柔软触感。他深深知道,自己已经放弃了多重要的东西。
但是他知道,不能追过去。
他已然决志。
燕横背着双剑,没有再拾回那根树枝拐杖,忍着腰肋的痛楚,一步一步离开黄昏中的泰安寺。没有回头再看一眼。
血与钢铁的命途,已经在他面前展开了。
◇◇◇◇
江师兄,那小子还跟在后头。一个武当弟子说。
江云澜回头看看后方。在武当远征军的最后头,隔着几十步之遥,那个穿着青衣的身影仍在跟随着。
是跟随,而不是跟踪——那人根本无意掩饰自已的存在。
队伍此刻正走在往川中的驿道上。除了前头的一顶竹轿跟一辆骡车,其余三十多人都徒步。旅途上没有足够时间练习武功,他们就用长途步行来保持身体状态。
惟有副掌门叶辰渊一人乘着轿子。前天跟何自圣的凶险一战后,他元气还没完全恢复。
而骡车上,则载着武当队伍里唯一无法步行的人——锡昭屏的尸首。尸身用盐保存着,但恐怕已不可能完整带回武当山。江云澜决定,明天就把他火化。
江云澜又看了后面那跟随者几眼。
已经跟了整整一日一夜,那家伙大概连水也没有喝过一口。
他伸手呼喊,下令队伍停止前进。
再看看后面,那人也远远停了下来。
江云澜走到轿子旁边,隔着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