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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巷月,井梧桐-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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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馥湍忽地唤道:“小姐,你的手怎么突地凉了,哪里不舒服?”
  客僚喧闹,满殿的人都将目光投向了他们,于我的映像深刻,是那么的惊为天人、光华四射,我却并不记得他们怎样细致的妆容,只觉得天上地下没有见过那么匹配的人儿,眸光潋滟,笑容摄魂。
  爹递了一个花笺与娘看,一面说:“女儿大了,有自己的心思,你来瞧,这两个孩子不知什么时候好上了。”
  上书:“晨来懒起弄妆晚,浅眉入鬓云。鸟醒轻破纱金,神清不成寐。风轻轻,弦凄凄,相思语。更看高楼,更拨残香,更待君来。”
  锦瑟羞极,夺过花笺去:“爹爹,可不要笑话女儿了。”
  我看着锦瑟满脸的幸福,不知是喜是悲,我震惊地看着她,多想问她:“姐姐,这是为什么呀?”
  众人都以为那是锦瑟的字,却没有人想过,那也可以是我的字,我一时泪如泉涌,馥湍惊叫时,我才发现胸前绽开了一朵朵血花,我眼前忽地黑了下去,满眼却还能看见锦瑟那淡淡的眸光……
  天元三十三年,龙涎城盛传鱼雁传情的故事,尺素夫人、尺素诗集,可是谁知道故事背后有一个哭坏了眼睛的女子。
  又是一年中元节,爹携了诸人摆祭坛祭祖。
  因我患有眼疾,视物模糊,爹让我早点回来歇着。于是,难得仅有我和馥湍穿行在落蕊满地的樱花林里。
  风很凉爽,几只雀儿追逐着飞闹。
  脑海混沌得很,一闪而过许多梦中的画面,血腥而黑暗。
  身体劳倦,我半坐在樱花树下。恍惚他的到来便是提醒我该偿还姐姐了,将我所珍贵的,一并夺去。
  
  夜色渐浓,插屏一侧几个婢子忙着收拾宴后残局,我倚着栏杆眺望着,月亮似乎触手可及,我伸手够去,恍惚之间已经翻下了身,馥湍惊慌的叫声震痛了耳朵,她勉强拽住我的袖子,嘶啦声——断成了两截。
  刹那间仿佛看清了周遭的事物,看清了自己,从一个奇异的角度,原来那个人就是别人眼中的自己。
  我还那么小,那么瘦弱,血缓缓地浸染着身下的砖地。
  所谓的魂灵出窍,大概,就是这样的。飘渺不定,没有了呼吸,情绪似乎也变得淡淡的,恍若龙涎花开时,站定环视世界的静谧。
  眼睛还微微开合着,却说不出话来,晃神间熠熠挥展的鸟翼拂过我的眸前,我下意识地避挡,可是手,好痛,浑身痛得铭心刻骨。忽然明白,刚才一切都应该是痛极产生的幻觉。世界上既然没有鬼,又哪里来得灵魂出窍。
  四周黑得很,那月亮依旧冷冷地悬在空中,皎洁,高贵,不沾尘世烟火。
  有人提着灯笼来照我,惊惶地喊叫着。
  “快,快,请大夫,去报老爷夫人!”
  “这可怎么得了啊,小姐,小姐?……”
  耳畔杂乱的声音,还有两人的交谈却很是清晰,不论情绪如何,那声音始终很动听,悠悠轻轻的感觉。
  “别太干涉她的命格,小心被反噬。”
  “这么多人都不怕,如何我一个开局者却怕了?”
  “为着她一人,你与司命仙君联手坑害了多少人,带偏了多少人的际遇,真真是两个胆大包天的小子。”
  ……
  我闭上了眼睛,忽然没有了痛觉,但是耳畔还有声音。我猜大概是已经死了吧,记得司阴老头说,人死后的那一刻里还是有听觉的,便是现在的这个样子。
  妖冶的花儿盛开,满目的花朵,诡谲红波,不见绿叶,只有花,开不尽的花,左右看去尽是花的海洋。
  遥遥的,背对着我站着一个华美的黑袍男子。他微微侧脸似是在瞧我这边,美丽而高贵,像是哪一国的殿下,再说不出多的形容,总而言之,他与我平日里见到的那些男子都不同。
  他的手中悬浮着一个大大的光球,慢慢地变成了红色,我的脑袋胀胀的,很多画面交错着,看到了许多的人、许多的事,光怪陆离,但却逼真得很。
  “碧瞳,不要再过来了,回去……”
  “你,你说什么?”
  “离开这里,碧瞳。”
  那声音恍若魔音灌耳,刺得耳朵极疼。漫长的黑暗后,我醒了,那其中许多的梦亦真亦假;分不太清;也不想去分清。
  ?

☆、浴血而生龙涎花

?  年复一年龙涎花开,然而却不及今年的繁盛,恍惚这座城便是为了龙涎花生的,她也如传说中的神殿天妃一般,指染红醉,高傲肆意。
  点将台下,三千黑甲士静默着,凝神听着唯一的声音。
  “百年之逾,北南分野,划界而治,今时北朝早已国乱家破,唯此齐国毒手仍不停歇,威胁我龙城安宁。尔等既入了龙家七十二营为兵,便当竭力保卫乡土安宁,浴血奋战,抵御北蛮。”
  忽闻排上倒海之势地吼道:“但求马革裹尸,不为一己逸乐。”
  “好,说的好!我治兵之道无外乎是八字‘有功则赏,有过必罚’,入职三年,无过则升甲级,赏田两亩,锦罗十匹……”
  父亲动用深厚的内力,端肃地向士兵们发话,而我蹲坐在半人高的石兽后,透过石雕的缝隙打量着黑压压的台下,攥着手中的小石头,无聊地手心手背,手背手心地扔着。
  许久,他的训话才结束,可又换了燕南将军讲了好一会:“……凡此种种皆系国运!今日便到此为止,主公所告诫的事项务必牢记,除了三十四营留下,余者退。”
  父亲宽大的袍子迎风微动,他墨如黑缎的长发垂在脑后,不过是用明珠冠束了一道,刘海扫着玉面上入鬓的剑眉,高挺的鼻梁上有一道早已淡得不易察觉的伤痕。三十四营的诸甲士已经上前,父亲对我招招手,我的屁股依依不舍地离开了棉垫,他携了我手站定在那儿。
  娘说这便是风口浪尖,自两个哥哥故去后,所有的荣华与责任便降到我的身上,虽贵亦险,为此,爹娘争了许多年,然而司阴的话却改了这局面,他说我身上的戾气须得压下去,而问世间只此两法,一则常伴青灯古佛,二则贵临天下。
  “龙家三十四营士兵,个个武功高超,以一当百。我知道,你们是经过千辛万难才选□□的,每一个武功谋略都是上将之才,如今让你们统归三十四营下,不外是有一个原因”,他轻轻地将我往前推了推,我迎风站着,面对着那训练有素的五十余子弟兵,父亲的声音忽而沉了下来,说道:“这个原因不可外道,只须常记心头。尔等将来不论升居何职,身处何处,都是三十四营的将士,而三十四营就是为我的女儿所设。三十四营的人要誓死保卫涎芷,不论龙家陷入了何种局面,你们永远的任务就是维护她的性命。”
  台下三十四营为首的一个男子走上前来,父亲让我近前,示意我瞧那男子牙牌内的奇巧机关,双开的匣内扣了一枚精致通透的玉佩,紫金镶边,约莫有香樟叶的大小。
  父亲将我的手附了上去,触手升温,竟是不可多得的良玉,我迎眸看去,他复又慢慢地说道:“三十四营的诸将士皆有紫金碧玉鸾凤佩为信物,每一个鸾凤佩的榫卯构造都是与你的紫金双凤镯上的榫卯槽口对应的,采用的是三甲连环榫卯结构,世上仿之极难。除此之外,他们臂上皆有三瓣龙涎花样的刺青,刺青只会在触及你的血时显影,此辨识之法,不到万一不可动用。”
  那男子定定地看着我,点了点头,暗合了鸾凤佩的机关,退了下去。
  父亲牵着我一路从军营回来,美髯长须的王之卫在一旁跟着,离了军营很远,他开口说道:“听闻北齐尚良殿下有六十四神兵卫队,俱是万里挑一的高手,外出随行,坐卧随侍,保护何等严密,世人皆以为只有齐王爱子至深,天下难一,其实照老夫看,该是远不及龙爷对七小姐之心意的。”
  父亲却只是远远地看向空无一人的城道,说了句不相干的话:“年年龙涎花盛,却不曾复见三瓣龙涎花……大有可能,以后都看不见了。”
  王之卫抚了抚白须,微微一笑,说道:“三瓣龙涎花是龙涎花中的极珍贵的品种,若是如了您的愿望年年得见,怕便是寻常之物了,不易得见方显稀珍,见不到……世间才安宁。”
  父亲沉沉地叹了口气,王之卫那老头却依然挂着那浅浅的笑。
  
  传说三瓣龙涎花是仙女的化身,确实三瓣龙涎花是极其美丽的,我不曾亲见过真的,只是在药典里见过图样。三瓣龙涎花是不是仙女化身,我不肯定,但三瓣龙涎花却是极其珍贵的药材,功效之强大,被医者称为还魂花。但药典里也说过,三瓣龙涎花浴血而生,颜色变化无常,尤以血色最为珍贵。乱世可见开于尸骨之畔,得之一朵,便可换价千金。
  不过,正若父亲所说的,已是多年未见。
  暮色已下,我与馥湍在未茗角楼坐看夕阳。马蹄踏踏的声音传来,听上去是许多人,我回头看了看大道上过来的卫队,那金甲为护的卫队,在龙涎城只为父亲所有,父亲的坐骑鸣陇高傲地迈着步子由阿卢牵着经过,只不过父亲却不在它上面,直到整个卫队都已经过去了,我依旧没有看见他。
  我低下头想着,忽而从仁骑马回来,他仰面望向二楼的我,说道:“小姐是不是在等老爷?”
  “从仁,是不是……是不是他出事了?”
  从仁笑了笑:“小姐多思了,老爷安好,只是今夜大概会晚些回来。”
  从仁的语气怪怪的,馥湍淡淡地看着他,从仁回避了馥湍的眼光,只是说道:“小姐无事吩咐,从仁便先离开了。”
  未茗角楼笼罩上了一层紫色,夕阳很美,遥遥看去,龙涎城繁华的夜景已经开始,千楼百宇朦光初绽,长街复道暗影重叠,风中龙涎花的香味浮浮沉沉,好似飘渺的琴音。
  馥湍问我:“该用晚膳了,还要等下去吗?”
  我摇摇头:“不吃了,我想等……”
  远处一座高楼与众不同,我知道那个方向坐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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