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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阵暴怒下,威廉用力推了那老人一把。佐治撞到一个书橱,头正好撞到橱角,他倒在地上……但威廉发出一声低咒,对他不加理会。他转身望向那堆书。太迟了,那本被老人吃剩的书,已付之一炬。
这当儿,在狂风的挟带下投向四周的火花,已经在另一橱书上找到新的落点,转成熊熊怒火。此时,房里的火场已不止一处,而变成两处了。
威廉意识到我们无法徒手将火扑灭了,便决定以书救书。他抓起一册比别本书装订得更坚实的书,试着以它当做灭火的武器。然而,在他用那本书扑击火堆之际,反而激起了更多火花。
虽然他试着用脚把火花驱散,却得到了反效果,燃烧的羊皮纸碎屑像蝙蝠般在半空中乱飞,呼呼有声的风又将它们吹向其他的书籍。
更不幸的是,这是迷宫里最乱的一个房间。卷起的手稿由书架上垂挂下来;有些书本都散开了,听任书页跑出封面外,那些羊皮纸就像探出嘴巴的舌头,不知过了多少年,都已干透了;桌上又散置了许多马拉其(他已有好几天没有助手了)在疏忽下未放回原处的著作。因此,在佐治跌倒之后,那间房里到处都有等着被烧的羊皮纸。
没多久那里便成了一处烈焰熊熊的火场,连书橱也加入了这场祭典,开始哗哗剥剥地响了起来。我意识到整个迷宫就像一堆献祭用的干柴,只等着第一点火星子迸落。
威廉说:“水,我们需要水!”但他又接口道,“可是在这个炼狱里哪里找得到水呢?”
我喊道:“厨房,楼下厨房有!” ※棒槌学堂の精校E书※
威廉迷茫地望着我,一张脸被炽烈的火焰映得通红。
“是的,但等我们下去又上来时……任魔鬼掌握吧!”他叫着,“无论如何,这房间已不可收拾了,说不定下个房间也难逃厄运。我们立刻下楼吧。我去找水,你赶紧冲出去发布警报。我们需要许多人帮忙!”
我们找路朝楼梯走去。大火把相邻的几个房间也照亮了,越往下走光线变得愈来愈幽暗,因此最后两个房间我们几乎是摸索前进的。写字间里透进了微明的月光,我们由那里下楼进入餐厅。威廉冲进厨房。我奔向餐厅门,手忙脚乱地将门闩拔了下来。一跨到外面,我便往宿舍狂奔,这时我才想到我不能将僧侣们一个一个唤醒。我灵机一动,冲进礼拜堂,找寻塔楼的通路。
老天保祷,我立刻便找到了。我上了楼拉动所有的绳子,敲响警钟。我用力拉,中间那条钟绳往上提时,把我也拉离了地面。我的手背在图书馆里被火烧到了,现在我把本来并未受伤的手掌也磨破了,当它们溜过绳子时,摩擦使得它们渗出了血,我只有将手松开。
不过,到这时我已制造了足够的响声了。我冲出礼拜堂时,正好看到第一批僧侣急匆匆地跑出了宿舍,仆人们也慌慌乱乱地从他们的住所奔了出来。我实在无法解释清楚,因为我根本说不出话来,等我终于冲口说出,却是没人听得懂的日耳曼语。我用流着血的手指向南方塔楼上的窗子,不寻常的光亮已由玻璃窗透了出来。由那炽烈的亮度看来,我意识到在我跑下来敲钟的当儿,火势已延及别的房间了。非洲部分所有的窗子,以及南边及东边塔楼之间的墙面上,已隐隐约约窜出了不规则的火舌。
“水!快去拿水!”我喊道。
起初没有人意会过来。僧侣们平日都认为图书室是个神圣而不可侵入的禁地,以至没有人想到此刻它遭到寻常的茅草屋也可能遭到的意外威胁。然后他们抬起头望向窗子,却只是喃喃默祷,发出恐惧的低语,想必是以为又有什么神秘的现象了。我揪住他们的衣服,央求他们明白,最后总算有个人把我的啜泣翻译成人类的语言。
那是莫里蒙多的尼科拉斯,他说:“图书室起火了!”
“对。”我低应了一声,筋疲力竭地瘫坐于地上。
尼科拉斯立刻采取应变措施,对仆人发号施令,又指示他四周的僧侣们,叫一些人去把大教堂所有的门打开,又派一些人去取水和各种器皿。他指引在场的人分别到修道院的各口水井和水槽去,又命令牧牛人把驴子和骡子牵出来运水……假如这些指令是一个极有权威的人发出的,大家一定会毫无异议地立刻服从。
可是仆人们习惯听令于雷米吉奥,抄写员习惯听令于马拉其,而其他人则惯于听从院长。要命的是,这三个人都不在场。僧侣们四处找寻院长,想听他的指示及慰藉,却没有找到他。只有我知道他死了,或者快要死了,此刻,被禁锢在毫无空气,又热不可当的通道里。
尼科拉斯推着牧牛者行动,可是另一些僧侣也是在出于好意的情况下,将他们推向另一个方向。有些兄弟显然六神无主,有些却还困倦地睁不开眼睛。现在我已恢复了说话的力量,便试着对他们解释,可是当时我只是个少年,在我的僧衣丢入火焰里后又几乎全身赤裸,脸上沾着泥灰,身体干净无毛,加上寒冷引起的麻木,委实难以激起他们的信任。
最后尼科拉斯总算设法拉了一些人冲进了厨房。那时已有个人把厨房门打开,另一个人更极为明智地带了几支火把。我们发现厨房里一片零乱,想必是威廉在找水及盛水的器皿时,把这地方都快掀翻了。
就在这时威廉出现在餐厅门口,他的眉毛都烧焦了,衣服冒着烟,手里拿着一口大锅子。我的同情心油然而生,却又感到爱莫能助。我明白就算他端了水到楼上去,而没有把水泼掉,而且就算他来来回回地跑了不少趟,只怕他也没救到什么火。我记起了圣奥古斯汀看到一个男孩用瓢根舀海水的故事。那孩子是个天使,他所以这么做,是为了逗弄那个想要了解自然奥秘的圣徒。
威廉就像那个天使一样,他疲备地靠着门把,对我说道:“没办法了,我们救不了火了,就算修道院里所有的僧侣都来帮忙也没用了。图书室是完了。”他到底不像天使,说完话竟不自禁地哭了。
我拥住他,他拉下桌布盖在我身上。我们停在那儿,十分气馁地,看着四周的一切。
眼前一片乱哄哄的。人们空手奔上回旋的楼梯,碰到其他也是空手下楼的人。他们在好奇心的驱使下跑上楼一去,现在又要下来拿水。有些比较聪明的人立刻开始找寻水盆、锅子,却又想到厨房里根本没有足够的水。突然间,牧牛人把骡子赶进这个大房间里,又将骡子背上的大水缸卸下来。可是他们不知道从哪里上楼到写字间去,好一会儿后,有几个抄写员才告诉他们。他们上楼去,立刻又跌跌撞撞地下楼来,惊恐万分。水缸打破了,水流了一地,虽然有几缸已被比较勇敢的人传上楼去了。我跟着他们扛水,上楼到了写字间。由图书室的通路卷下了阵阵浓烟。最后几个试图上去东边塔楼的人已经下来了,红着眼睛咳个不停,宣布要闯进那炼狱已是不可能的事了。
这时我看到了本诺。他端着一大盆水,从楼下爬上来,脸部扭曲。他听到由楼上下来的人所说的话,便攻击他们:“地狱会将你们全部吞噬,儒夫!”他转过身,仿佛是要求助,看见了我。
“阿德索,”他叫道,“图书室……图书室……”他没有等待我的回答,便冲到楼梯底部,勇敢地投入浓烟中。那是我最后一次看见他。
我听见上面传来一声爆裂声,混合着灰泥的石头纷纷由写字间的天花板直往下掉落。拱形天花板的契石,雕刻成一朵花的形状,松落掉下,差点没打到我的头上。迷宫的地板已经不保。
我冲下楼去,直奔到室外。有些仆人拿来了梯子,试着由外面爬到楼上的窗口,并且把水提上去。但是最高的梯子也只不过高达写字间的窗子而已,而且爬到上面去的人根本无法从外面将窗子打开。他们传话下来,要别人从里面把窗子打开,但到了这个节骨眼儿,已经没有人敢再上楼去了。
我仰头注视顶楼的窗子。整幢图书室现在变成了一座冒烟的火炉,火焰竞相由一个房间窜到另一个房间,在干燥的羊皮纸张中迅速地流窜。所有的窗子都异常明亮,一股黑烟由屋顶往上冒,火已经烧到梁木了。本来显得极其坚固的大教堂,在这种状况下便暴露出它的弱点,长久以来,它的墙壁已自内部腐蚀,纷纷散落的石头使得火焰可以任意烧及所有的木头部位。
突然间有些窗子像是为内力所迫,爆裂粉碎,火花飞到外面来,点缀着黑暗的夜空。风势已减弱了些,实在是很不幸,因为风力大的话,或许可以把火花吹熄,可是风势转弱,却反而使它们烧得更烈,将它们飘向四周。就在这时,传来一声爆炸的巨响:迷宫的地板塌了一部分,燃烧的梁木必然随之掉到下一层楼的地板上。现在我看到写字间里炽烈的火舌,那里也散置了书籍、纸张,自然火势一发就不可收拾。我听见一群抄写员悲惨的喊声,他们痛苦地揪着头发,还想上楼去救下他们心爱的抄本。
不可能了,厨房和餐厅已成了混乱的十字路口,人们由各个方向冲进去,摩肩接踵。大家撞在一团,跌倒在地,端着水盆的,把盆里的水都溅出了。被牵进厨房里的骡子察觉到有火,急忙四蹄乱捣,冲出火场,撞倒了几个人,连马夫也不看在眼里了。很显然的,这群明智、虔诚却毫无技巧的人,在没有人指挥的情况下,把可能达成的救助也堵塞了。
整所修道院都乱纷纷的,但这只是悲剧的开始。胜利的火焰不住地由窗口和屋顶往外窜,再加上风的助长,向四方迸落,终于触及礼拜堂的屋顶。人人都知道最堂皇的大教堂也最易受到火的摧残。由于外观显示的石头,上帝之屋看起来就如圣城耶路撒冷一样富丽而坚固,然而支撑墙垣和天花板的,却是脆弱的梁木,而教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