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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丹终于被那个熟悉的声音唤醒,他点了下头。阿丹哥哥在摇头苦笑。
有一个“茄子她们”在音乐中舒展了身姿,另外一个把挎包交给阿丹哥哥,也跳了起来。第三个在旋律中摇晃身子,像是打拍子,第四个没有动。她们在客厅里起舞,舞台中心就是阿丹卧室的门。不再是二三十年前的月光,也不再是二三十年前的翩翩裸舞,她们身材虚弱,衣着沉重,脸上不再闪耀着二十年前青春和希望的光芒,但是,她们的举手投足再次唤起了阿丹遥远而不变的记忆。阿丹用手蒙住自己的脸。阿丹哥哥不知所措地发现,弟弟的泪水从指缝里挂了下来。
次日凌晨,阿丹被发现死于床上。医院最后开出的死亡证明是,死于颅内大出血。同夜,阿丹哥哥梦到阿丹反复对他说,不种了,水仙,不种了,不种了。
这是一个准备养殖水仙的季节,春天就要来了。一年一度,多少水仙花的美丽梦想,都装在千家万户准备种下的水仙球茎中,但也只是一季就谢了。
这一年,阿丹家不再种水仙。
提拉米酥(1)
一
像钻进袋鼠袋子里的小袋鼠,老婆每次做爱舒服了,就用这种姿态延续幸福感。侧睡的巫商村和蜷在他怀里侧睡的老婆像一对大小括号。小括号说,你的误餐补贴呢?这个月的好像还没看到?
大括号不说话。巫商村是累了,但是,老婆这个问题把他问得像突然被人往脖子里泼了杯冰水。巫商村装着迷迷糊糊,只是闭着眼睛用胳膊揽紧了点老婆。老婆却推开了他的胳膊,像爬出袋鼠腹袋的小袋鼠,老婆把头拱伸到和他的头齐高。
我记得你没有缴。每个月你都是十二号发的,今天都二十七号,不,二十八号了——喂,发了没有?发了吗?喂?嘿!老婆开始胳肢巫商村。巫商村用困倦万分的语气说,黎意悯借走了。快睡吧。我累了。
老婆不吱声了,安静得就像个侦探。
像被人在脖子里泼了杯冰水的巫商村,一下子就失去了刚才激烈的做爱换来的无牵无挂的疲倦。半个月间,他已经变成对误餐费这几个字产生过敏反应——一种不太舒服的感觉,一提这话茬,他就睡不好了,但是,他没动,还轻轻地做了点均匀的呼噜声出来。
老婆却猛推了他一把:她那么有钱?干吗借你的误餐费?
怎么还不睡啊?都几点了。巫商村假装被推醒很不乐意的样子。老婆说,她那么有钱,干吗借你两百八的误餐费啊?现在还没还?
真烦人啊。巫商村说,不就这一点点钱吗?月初慈善一日捐,不是正好赶上印尼海啸吗,单位里领导把误餐费捐了。黎意悯出差,我打电话问她,她说代她把误餐费捐了。我就先替她捐了这个数。
后来呢?
什么后来啊。
她出差还没回来吗?
当然回了。
那还你钱呀!
……她一时忘了吧,等下个月领误餐费的时候,她就想起来了。
那她回来的这个月没领过误餐费吗?
……唔,领了……我估计那个马大哈一时忘了……唉,不就一两百块钱吗,睡吧。
什么?一两百块?嚯!你一个月多少个一两百块呀!两百八啊,就是三百块啊!
你烦不烦啊,巫商村说,这怎么都是我个人的事。快睡吧,睡吧,你不睡我要睡了!
老婆使劲推了巫商村一把,彻底远离了袋鼠怀抱。老婆这一折腾,巫商村的感觉已经不是一杯水,而是被一盆水泼到了,浑身就是不舒服,甚至就像被人提到气锅里闷蒸,但巫商村还是做出睡过去的样子。
其实,这两百八十元的误餐费,像条小蛇,已经在巫商村的心里活了半个多月了。
二
在公司的人力资源部,甚至综合部、技术开发部,几乎谁都知道巫商村和黎意悯是挺不错的朋友,在办公室里,总显得互相赏识和彼此维护,他们的友好而默契,就像资源部大凉台上那两盆硬朗的巴西铁树一样明朗无疑,可是,他们没有任何绯闻传出来,也从来没有人开他们的绯色玩笑。实际上,黎意悯是个招蜂惹蝶的热浪美女,虽然她能力出众,业绩突出,关于她本身,在办公室男女们背后的嘴里,还是评说纷纭的,甚至有点不良。但就这样一个人,关于她和巫商村,还就是没有绯闻传出来。
巫商村看上去就是一个话语不多、善解人意的淡泊男人。公司里,巫商村对上上下下——不管是总经理还是厕所保洁员,也不论小人还是忠良,他一律非常谦和、非常尊敬,任何时候他都宠辱不惊。大家也知道,巫商村对黎意悯最不错,大家很容易看到他俩大大方方互相招呼着,到单位前面那条街的查箬咖啡厅吃中饭,或者看他俩一起顺道打的回去。在办公室,大家都看到黎意悯有时突然地蒙上巫商村的眼睛,意图制造一个没心没肺的惊喜。黎意悯没有当主任助理之前,大家还时不时看到黎意悯对巫商村花拳绣腿地踢打撒赖,但绯闻却一直没有出来,也许大家都觉得,和巫商村那样无拘无束是很自然的,巫商村其貌不扬,却有这样的慈父仁兄的吸引力和安全感,而这样的动手动脚和爱和性是没什么关系的。
四年前,主任和巫商村在人才市场摆摊,要收摊的时候,黎意悯来到摊前。三四年过去了,至今巫商村回想起黎意悯来求职的音容笑貌,就会联想起正在溶化的冰淇淋,那流水行云般的美妙柔滑令人愉快而隐约着急。可以说,黎意悯是巫商村从人才市场挖掘来的,没有巫商村,就没有黎意悯;因为老主任不太习惯她半胸可见的透视装,尽管是黑色的;老主任也不能接受她一坐下就谈自己应聘这个岗位的劣势。这两步与众不同的险招,都正中了巫商村的下怀;而黎意悯能最后成为资源部新主任秘书,也是巫商村在来聆听意见的分管副总面前,做了有分量的优势分析。事实也证明,黎意悯的确是个聪敏能干的工作伙伴。
在巫商村看来,黎意悯处在美丽与平凡、狡猾与纯真的混合地带。她总有一种轻微的夸张,无论笑容、语调,肢体动作,甚至眼睛——圆睁起来比狗眼还简单。巫商村觉得她因此充满吸引力。她打定主意要影响人的时候,她就像一个正在溶化的可口冰淇淋,她的真诚、信赖、无助、自信、自贬、甚至孩子气,就这样一股脑儿溶化在你面前,你难以抗拒,还要赶紧应承呵护。
成为朋友之后,黎意悯就会到巫商村家里来。巫商村老婆开始对她有些敌意,但禁不住她开门见山的、正在溶化的冰淇淋外交,更禁不住她见面必送的大小礼物,还有女人的私密的悄悄话。有时,巫商村老婆甚至觉得黎意悯和她才是真正的好朋友,只是出于女人的本能,她对黎意悯背后扫视的眼睛,始终保持着一只冷眼。所以巫商村每次说,黎意悯其实是个很单纯的人,老婆就说,我看未必!
三
查箬西餐厅据说是位海归派开的,就在巫商村所在的公司大厦的前面一条街。那里环境很不错,坐在里面藤蔓造型的白漆藤椅上,可以透过大幅的玻璃水幕墙,看到五星广场;另一面通过大舷窗一样的绿箩窗,能看到白鹭飞翔的白鹭湖景。但黎意悯说,查箬有两大好处,一是那里的提拉米酥极好,二是洗手间极好。
第一次是黎意悯请巫商村和另外两个同事来吃海鲜自助餐的,大约是三年前了。那时,查箬咖啡刚刚开张,在报纸上打广告并有剪报八折的优惠。三年间,黎意悯吃掉了起码有五十水晶碟的提拉米酥了吧,反正,在巫商村的记忆里,她是有来必点的。而第一次发现这里的提拉米酥好吃,是巫商村请她吃的。那一次是快下班的时候,黎意悯倚在巫商村的电脑桌边,两人一个坐着一个站着,一个写一个看,就那么不知不觉聊深了。那是第一次深谈,开始是黎意悯看巫商村在旧报纸练毛笔字,说起了自己父母在当地书法界的影响,之后就由父母说到了自己失败的婚姻,和为什么背井离乡只身来到这个城市的原因。说到难过处,黎意悯泪水闪烁。巫商村就说,一起吃饭吧,我请你。老婆回娘家了,我也没饭吃。
那次,巫商村为黎意悯点了份意大利提拉米酥。他自己并不喜欢甜食,但是,他说,上周我老婆来这吃了后惊叹,说这是她吃过的最好吃的提拉米酥。我建议你试试。黎意悯吃了,说,啊,真好!真的不错!黎意悯没有奉承的意思,从此之后,她每次来都点,并没有因为是别人的老婆发现、别人的老公推荐老婆的发现而忌讳。
吃着提拉米酥,话题有时轻松有时沉重,有时郑重,有时蛮无聊的。第一次吃,配送提拉米酥话题的是办公室话题的延伸,关于黎意悯的前婚姻。巫商村知道了,黎意悯的前夫是个个子不大嗓门大的家伙,已经离过婚;知道他在新加坡打过工、挣过大钱,回国后开过婚介公司,回来失败在家;知道了她老公嘴非常甜,颇得黎家父母欢心;知道住在黎意悯父母家时,因为他做爱的冲刺嗓门大得实在令黎意悯父母尴尬,因此被迫买房搬出;还知道他们离婚的时候,他连新买的一打洁柔卷筒手纸都列入婚后个人支出;还知道,离婚后,也就是黎意悯搬出后,忽然想起一个自己“个人支出”买过一个IBM鼠标(其实是朋友给的)。电脑分给男方了,便牢牢记着要去讨回折价。跑回去讨了两回,终于讨回二十三块八毛。前夫说,有你这么小气的吗?在法庭上你怎么不想起啊?黎意悯说,惭愧,下次再离,我就知道手纸也要列入清单的。
说到这里,黎意悯哈哈大笑。离婚进行曲,像有了喜剧末章。
四
提拉米酥的制作也不太复杂:先将意大利起司和蛋黃打成糊狀。再慢慢地加入糖霜及香草精混合;然后,咖啡酒加上咖啡粉拌勻,将饼干两面沾上咖啡酒和咖啡粉制成的酱料; 之后再一層饼干、一层起司蛋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