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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去赌博,凭着大总管府给的俸禄和分红,都会安安稳稳地做一辈子大富翁。绝对不可能出现他伯颜一死,家中女人孩子就变成乞丐饿殍的情形!
“嗯哼!路大人,你也把话说得太满了吧!众所周知,淮扬目前所占,不过是半个河南江北,半个江浙。加在一起不过是一个行省,距离一统天还为时尚早。”见对方两大细作,居然当着自己的面儿交代后事,月阔察儿忍无可忍。用力咳嗽了几声,哑着嗓子提醒。
大厨路汶扭头对他轻轻一笑,露出满嘴洁白而整齐的牙齿。“太尉大人莫非以为,群雄还有跟我家主公一争天之力么?即便有,恐怕也是很久之后的事情。而最迟明年开春,我淮安军十万精锐,就会渡河北伐!”
“你。。。。”月阔察儿再度被气得胡须乱颤,肥硕的手掌上挥舞,“来就来,我大元也有三十万将士枕戈待旦!”
“才三十万将士,太尉就能确保大都城安若磐石么?”大厨路汶撇了撇嘴,对月阔察儿说出的数字不屑一顾。“初淮安,我家主公只有战兵一千,辅兵三千。再扬州,我家主公麾战兵和辅兵全加起来也只有一万出头。淮安保卫战,我家徐将军以五万挡住了脱脱大人的三十万,奇袭胶州,我家主公所率依旧是四千精锐。除了南讨伐蒲家之外,我淮安军那一次,不是以寡击众。又有哪一次,不是笑到了最后?才区区三十万人马,就想挡住我十万淮安子弟,太尉大人,不是路某夸口,您太托大了!”
“你,你休要逞口舌之强,尽管放马过来!”话音落,非但月阔察儿被打击得怒容满面,其他禁军武将,也都暴跳如雷。
“你,你吹牛!”
“你,你狗眼看人低!”
“姓路的,信不信大伙这就宰了你!”
“姓路的,亏得大伙刚才还拿你当个豪杰!你,你居然如此瞧不起,瞧不起人!”
。。。。。。
“路某是不是吹牛,你们自己心里明白。”大厨路汶今天根本就是抱着必死之心而来,所以根本不在乎对方的态度。笑了笑,自顾继续说道:“若是贵方真有一战之力的话,太尉大人又怎么会折节约路某在此会面?直接点齐兵马,封锁大都城捉拿要犯就是。反正即便我淮扬在大都城内安插的人手再多,也挡不住禁军倾力一击!”
话音落,周围的喧嚣声尽去。只剩数道无比沉重的呼吸,如拉风箱般,呼哧呼哧,呼哧呼哧,此起彼伏。
如果不是因为看不到丝毫获胜的希望,以月阔察儿的精明,怎么可能放着能将淮安军潜伏在大都城内的所有细作一网打尽的机会不利用,却主动替对手遮掩的道理?如果不是自知大元朝要完,他们这些锦衣玉食的高级武将,又怎么可能与月阔察儿一道,为各自寻找退路?但事实归事实,话却不该说得如此伤人。说出来之后,等同于瞬间让彼此都没了遮掩迂回的可能,只剩**裸的讨价还价一条路可行。
“太尉大人不是莽撞之辈!”无视众人怒不可遏的模样,大厨路汶向前数步,缓缓走到桌案边,自行落座。“路某也相信,太尉大人约见路某,并非为一己之私。既然如此,大伙何必弄太多花样,让对方心生误解。不如都敞亮些,把各自能拿出什么,想要什么,全摆到桌面上。如此,漫天要价着地还钱也好,谈不拢一拍两散也罢,终究是买卖不成仁义在。次也许还有彼此相见的余地!”
第四十一章转身下二
“这样?也行?”月阔察儿与他的心腹武将们顾不上再宣泄愤怒,一个个大眼儿瞪小眼儿。
在大都城内生活了几代,他们身上或多或少都染了许多儒生的“斯文气息”。说话总是喜欢说一半,另外一半儿留着给对方去品味感悟。做交易也喜欢东拉西扯,然后将彼此的关键条件隐藏于一大堆废话或者没用的东西之下,以此炫耀自己的高雅。
这一套平素在跟韩镛、吕思诚等汉官打交道时,几乎如鱼得水。与李思齐、郭择善等新晋的汉人“义兵”万户交往,也会令彼此间大有相见恨晚之感。却万万没想到,此礼偏偏在朱屠户的手下面前行不通。而对方比他这群草原人行事居然更直接,更干脆利落。根本不想故弄虚玄,一上来就直接要求开诚布公地谈。
而开诚布公,眼下却正是月阔察儿所最为难的。除了伯颜和其他一部分眼下潜伏于大都城内的淮扬细作性命之外,他能拿出来跟淮扬交易的东西非常有限。除非他真的下定决心,准备将妥欢帖木儿出卖给朱重九,否则很难从对方手里获得太好的回报。而出卖妥欢帖木儿,又会令他的良心非常不安,甚至还有可能遭到全天下蒙古人的仇视。即便能躲在淮安军的羽翼下富贵终生,也很难在新的朝廷中,拥有一席之地,发挥半点余热。
“怎么,莫非太尉大人此番折节相邀,只是为了跟路某见一次面儿,混个脸熟么?”见对方迟迟不能给出任何回应,大厨路汶端起面前已经冷掉的奶茶慢慢品了一口,笑呵呵逼问。
“见一面儿,你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原本已经冷静下来的月阔察儿,立刻又被撩拨的心头火起,走上去用力一拍饭桌,声色俱厉,“实话告诉你,老夫约你出来,就是为了擒贼擒王!来啊,将他给我拿下!”
“是!”周围的几名武将闻听,也不管转换得生硬不生硬,立刻按照排练了多次的“戏码”,做势欲扑。只是武艺本领却略显粗疏,被伯颜横在中间一挡,动作立刻就先后慢了下来。
“大人勿慌,今日末将只要有一口气在,就没人伤得了你!”好个伯颜,的确是懂得舍命相报的无双国士,拼着自己受伤,也不肯让任何人继续向路汶靠近。“咱们先擒下月阔察儿,然后末将护着你一道杀出城外去!”
“伯颜不必着急,月阔察儿大人是在跟咱们开玩笑,难道你还没看出来么?否则,楼下还有上百精锐,扑过来的又怎么会只是这区区四个?”大厨路汶却不肯抓了人质逃命,又笑呵呵地饮了一口奶茶,慢条斯理地回应。
“这?”伯颜顿时就是一愣,旋即果然发现,对方根本没使出什么杀招。于是,他自己也缓缓收住了拳脚,用脊背挡住大厨路汶,喘息着道:“大人说什么,就是什么?末将愚钝,您今天怎么说,我就怎么打!大不了,咱们两个死在一处!”
“死什么死啊,活着多好!我还等着接应大军入城呢!坐下吧,等着主人上菜!”大厨路汶从背后拍了他一下,笑着吩咐。随即,又笑着冲月阔察儿摆手,“我都说过了,不用玩这些虚头吧脑的东西。您老如果真的想杀我,前几天直接关了城门挨家挨户搜捕便是,又何必冒着被你头上那位陛下猜疑的风险,摆出这个四不像的鸿门宴?!况且,路某今天既然敢来,肯定已经做了最坏的准备,又怎么可能被你的人给活捉了去?别玩了,真的。一旦玩出了格,对咱们大家都没任何好处!”
说罢,从怀里摸出一个甜瓜大小的东西,顺手丢在桌子上,看着此物如同一个超大号走盘珠一般,滴溜溜倒映着烛光乱转。
“刷!”月阔察儿等人不约而同,齐齐后退。直到脊梁骨都顶上了墙壁,方才再度站稳身形。十几只眼睛死死盯着桌子上的甜瓜,气喘如牛。
掌心雷,姓路的居然带来掌心雷前来赴宴!而先前大伙的注意力,都被他马背上那一整套精钢刀具所吸引,根本没想到,那东西只是他的障眼法,真正的杀人利器,却被他贴身藏在了衣服下面。
“没事儿,现在我淮扬的工匠,在各方面都远胜当年。这东西只要不拧开盖子,基本上都不会出问题!!”再度无视众人的反应,大厨路汶从胸前,腰间,大腿肚子处,肚皮上,继续一颗颗往往掏掌心雷。每一颗都顺手丢在桌案上,每一颗都冷森森闪着蓝光。
都是军中的高官,月阔察儿和他的几个心腹武将们,又岂能不了解此物的威力?单是一颗爆炸,就能令周围三步之内的人,死掉大半儿。而七、八颗相继炸裂,恐怕整个醉仙楼都得被夷为平地。偏偏他们眼下都在二楼雅间中,想逃都没地方逃。偏偏他们无论如何都不能暴露今日的勾当,否则,他们自己和身后的全家老少都会万劫不复。
“行,行了。路大人,您赶紧把这些东西收起来!刚才,刚才老夫的确是想试探一下你的胆量,请你切莫跟老夫计较!”眼看着大厨路汶已经从肚皮下往外掏第九颗掌心雷,月阔察儿再也无法忍受内心深处的煎熬,只要主动做出解释。
“我觉得也是么?”大厨路汶一听,正在肚皮处摸索的手立刻停住,旋即,用下巴向伯颜示意,“赶紧,把这些东西收起来,拿到楼下去!虽然说不拧开盖子就不会炸,但凡事都有个万一!快去,别在这傻愣着。太尉大人对我没有恶意!”
“是!”伯颜心里是又惊又叹,赶紧答应着,上前将桌子上的掌心雷全都收起来,放入了他自己怀中。随后,却不肯下楼,只是大步走到了门口,抱着膀子对月阔察儿等人冷眼相看。
“你尽管下去吧,路大人是老夫的客人,咱们蒙古人的规矩,老夫不会违背!”月阔察儿无奈,只好再度主动服软。
据传成吉思汗的父亲,就是在酒宴上被仇人毒死。所以成吉思汗一统塞外各部后,就立下了一条规矩,主人不得在酒宴上谋害客人,哪怕他是你的生死大仇。所以月阔察儿把“客人”两个字交代出来,等同于接受了路汶是平等交涉的一方,而不是摆放在他菜板上的鱼肉。由此双方也可以坐下来心平气和的谈一谈,哪怕一时谈不拢,也不会立刻反目。
“那我就去一楼等着路大人!”伯颜虽然是个直心肠,却也懂得见好就收。放下紧抱着的膀子,扬长而去。
望着他嚣张的背影,月阔察儿等人气得牙根儿都痒痒。但谁也不敢保证,大厨路汶肥胖的肚皮上,究竟还藏着几枚掌心雷。只好将预先排练好的招数全部放弃掉,直接按照对方的提议,进入讨价还价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