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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名距离张定边最近的敌人,是一个苗军麻线,身上穿了一件不知道从哪里抢來的扎甲,腰间系着根淡绿色的丝绦,丝绦的尽头,则是几片已经变成了黑色的头盖骨,彼此不停地相撞,发出渗人的摩擦声。
张定边的目光,瞬间就被头盖骨吸引了过去,那极有可能就是天完将士的头盖骨,当初在武昌城外战败,所有被俘弟兄,无一生还。
“我要你的命。”愤怒地咆哮声,从他的嘴里喷出來,双手的动作陡然加快,拨、带、缠、刺,锐利的旗枪贴着苗军麻线的胳膊肘儿掠过,“噗。”地一声,刺入了此人的小腹。
“啊,,。”苗军麻线嘴里发出厉声长嚎,丢下兵器,双手抓住旗面用力撕扯,滚烫的血浆泉水般从伤口冒出,将几片儿头盖骨瞬间染成赤红。
张定边的眼睛,也变成了赤红色,抬起一脚,狠狠将受伤的麻线踹翻在地,然后左脚迅速踩上去,踩住对方胸骨,双臂用力回抽,下刺,回抽,下刺,回抽,下刺,直到将这名麻线的胸口戳成筛子,才终于恢复了几分冷静,双手用力夺回旗杆,高高地举过头顶,“啊,,,,。”
“张营长,跟上队伍。”有人在不远处喊了一声,像极了已经阵亡的六十三。
“张营长,跟上队伍。”“张营长,跟上队伍。”“张营长,跟上队伍。”更多的提醒,在他耳畔反复回荡。
张定边的眼神迅速恢复清明,高举着淮安军战旗,快速追向队伍的正前方,旗面儿被鲜血润透之后,重量足足增加的五倍,他却丝毫感觉不到沉,只管迈动双腿不断加速,加速,加速
周围的袍泽也在加速跑动,明晃晃的三棱刺刀平端在胸前,如同猛兽亮出的尖牙,无数躲避不及的苗军士卒,被尖牙刺中,惨叫着倒了下去,双手捂住伤口在地上绝望地翻滚。
张定边接连迈过两具敌军的尸体,终于重新追到了自家队伍最前方,这一回,他洠в性僮呱瘢矝'有再本能地去给自家副团长张五挑刺,他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旗枪上,想尽一切办法,让自己的旗枪,与身边袍泽的刺刀保持齐平。
又一伙敌军,主动把身体送到了刺刀前,张定边双手紧握旗杆,将旗枪的枪锋对准距离自己最近那名敌军的胸口,此人身手看上去颇为灵活,居然非常敏捷地用弯刀拨开了枪锋,然后又果断斜向跨步,试图从侧面给张定边致命一击。
跑在张定边侧面的弟兄,毫不客气地将刺刀捅入了此人的肋下,然后迅速拔出,带起一抹红烟,伤者的浑身力气,也随着刺刀的拔出而被迅速抽走,只见他丢下弯刀,身体踉踉跄跄,踉踉跄跄,醉鬼般前后晃动,后面跟过來的另一杆刺刀在他腹部又补了一记,然后一抽一拨,将他放倒于血泊当中。
下一个送到张定边旗枪上的,是一名阿哥,他的兵器已经不知去向,空着双手,侧转身体,做逃命状,张定边在放过此人,还是保持自家阵形之间,果断选择了后者,手中旗杆一送一带,将此人的脖颈捅了个对穿。
他的眼前瞬间一空,周围的敌军纷纷逃散,露出呆呆发愣的弓箭手们,那些已经将羽箭搭在了弓臂上的家伙表现更是不堪,嘴里发出一声绝望的惊呼,丢下角弓,撒腿就逃。
张定边追上了其中两个,从背后将其一一捅死,随即忽然意识到自己已经脱离的本队,主动放缓脚步,扭头四下张望。
两杆同样被敌军之血润透的战旗,从他侧后方快速追了上來,是副团长张五和郑姓特级士官,二人惊诧地看了一眼张定边,然而同时向山坡后扭头,“继续,攻击前进!”
“攻击前进,,。”张定边大喊一声,加入自己的队伍,与张五、郑姓士官以及第一排另外七八名弟兄一道,并肩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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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毫无花巧的杀人方式,残酷而又高效,甚至还带着几分惊心动魄的壮丽,张定边与两侧的袍泽们不停地突刺,不停地突刺,速度快得宛若挥镰割稻。
一排又一排敌军,无论是故意冲上來拦路的,还是不小心挡在了他们身前的,都被迅速放翻,尸体挨着尸体,就像夏天田野里的稻捆。
张定边很快就洠в泄Ψ蛟俸悸蚁肓耍娜孔⒁饬Γ技性谒酆退壬希塾肓讲嗯墼竺堑乃弁毕蚯芭蹋庞胫芪墼竺堑乃牛Ρ3肿磐牟椒慕谂模庵终蕉贩绞剑亢料允静怀鏊纳硎郑苍恫患暗ト硕榔铮⒙砗岬秮淼煤ǔ庵肿髡椒绞剑幢鹩幸环攘Γ盟恢痪跫涑磷碛谄渲校胫芪У呐墼竺且坏溃涑梢惶蹙蘖难莱莺退淖Γ恳淮位佣剂疃允质岜榈亍
一队敌军被杀散,然后又是一队,一伙敌军死于非命,然后又是一伙,张定边不停地突刺,突刺,突刺,不知道自己究竟捅死了多少敌人,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冲到哪里才算结束,手中的旗枪越來越轻,枪杆上的旗面儿稀里糊涂就变成了烂布条儿,他却依旧洠Ы挪酵O聛恚谰稍谘罢倚碌牡腥耍缓蟾芪墼竺且坏莱骞ィ腥舜坛缮缸樱突乩霞摇
忽然间,他的前方再无拦路者,只剩下了一片惊恐的尖叫,张定边惊愕地抬起头,立刻看见在自己不远处,有名身穿金甲的苗军大将,在一群亲信的簇拥下,狼奔豚突。
“弟兄们,跟我來,杀杨完者”左侧的张五大喝一声,挥舞着光秃秃的旗杆,指向金甲敌将。
“杀杨完者。”
“杀杨完者。”
无数声音,在周围轰然响应。
张定边用力抖了一下破烂的旗面儿,快步追了上去,身体另外一侧,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换了一名新的士官,长相与郑姓士官截然不同,只是头顶上的红缨同样的显眼。
一排排刺刀放平,跟在三零二四团二营的军旗之后,跟在了众多红盔缨之后。
宛若巨龙张开了大口。
第七十三章涤荡上
“杀杨完者。”
“杀杨完者。”
听着近在咫尺的喊杀声,老儒张昱趴在一块儿高高凸起的石头旁,两只昏黄的眼睛里,写满了不甘。
败了,拥兵近十万的杨完者,居然在苗军最熟悉的山区,败给了外來的淮贼,而后者,今夜总计杀上紫云台的兵马也不会超过四千。
若是这四千人的领军大将,是朱、徐、胡、吴等赫赫有名的巨寇也罢,老儒张昱也不会觉得自己所选择的主公输得太冤枉,偏偏从双方交手到现在,朱屠户、徐脚夫、胡兵痞和吴帮闲等大寇都洠读扯雎淼闹皇切煸赭庀碌哪掣鑫廾玻⑶艺飧鑫廾苍诹炀蛘谭矫嬉矝'什么过人之处,只懂得一味地让他手下的人朝着苗军中枢猛打硬冲。
这简直就是对兵法的侮辱,张昱自问也算熟读战策,自投军以來追随在杨完者鞍前马后,经历血战不下百场,却从洠Ъ焦绱顺舐秩绱艘奥恼绞酰瑳'有运筹帷幄,洠в芯浮⒍纤⒎呕稹⒗爰涞却抵械木淝杉疲踔亮疟颊蠖甲龅梅浅A什荩皇翘统龅蹲觼沓遄哦允值男奈炎勇彝薄
而熟读兵书,老于战阵的杨完者杨骠骑,居然对一个无名之辈捅过來的乱刀子束手无策,只招架了不到小半个时辰就不得不仓惶撤退,然后在撤退的途中被追兵包围,一不小心龙困浅滩。
“放下兵器,双手抱头,。”几双包着铁皮的战靴从石块旁跑过,骄傲的劝降声震耳欲聋,老儒张昱被吓得打了个哆嗦,本能地举起双手,抱住自己的后颈。
玉璧不能碰石头,白鹤无需斗野鸡,他才高八斗,学富五车,要死也该是捧起一杯毒酒向北而拜,不该是用大好头颅去硬碰几双扶犁黑手,所以暂且忍一忍胯下之辱也洠裁矗瘴幢夭荒芰敬只够貋怼
正郁郁地自我安慰着,又一队淮安士卒平端着刺刀从他身边跑过,带队的十夫长目光敏锐,一下子就注意到了张昱身上的绸缎长衫和胸前的雪白胡须,眉头皱了皱,冲着身边喊道,“小安子,你留下,这好像是条大鱼。”
“又是我。”队伍中,身材最为单薄的一个少年大声抗议,却不得不将脚步停下來,扭头跑向张昱,“蹲下,抱好头,你,姓什么叫什么,自己交代,这么大一把年纪了,不好好在家养老,跟在杨屠夫身后瞎忙活个什么劲儿啊,。”
“老夫,老夫乃,乃是”张昱被明晃晃的三棱刺刀闪得眼皮直发麻,只好按照对方的要求自我介绍,“乃是虞文靖公门下弟子,翰林学士张蜕庵公之族侄,庐陵张氏之”
“洠倒!毙卤“沧右×艘⊥罚成蠜'有丝毫敬仰之情,“喂,我说老不羞,俺问你的名字,你提别人干什么,难道你也知道帮杨屠夫造孽丢先人么。”
“你才丢先人的脸,我张家世受大元皇恩,理当出力报效,倒是你们这些愚夫”老儒张昱被刺激得面红耳赤,手撑石头表面就想站起來与对方理论,然而看到对方手中那明晃晃的刺刀,双膝又瞬间开始发软,“倒是你们这些庶民,不,不知报效朝廷,反倒”
“放屁。”新兵小安子本能地向后退开半步,双腿和双臂同时蓄势,端刀欲刺,待看到对方又忽然蹲了下去,双手重新抱住了脑袋,守中的刺刀便无法再刺下去,气得忍不住大声喝骂,“放你娘的臭狗屁,老子当年饿得走不动路时,朝廷在哪里,老子的娘亲、阿爷都被洪水卷走之时,朝廷在哪里,你这老不羞,口口声声说世受大元皇恩,你都七老八十了,你生下來那会儿蒙古人刚刚打到长江边上,你一个庐州人又受的是哪门子恩典,莫非你亲爹是蒙古人,所以你念念不忘认祖归宗,。”
最后一句话,骂得着实过于恶毒,把个老儒张昱刺激得额头上青筋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