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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夫妻带來的喽啰,你派人盘问过了么?有什么对不上号的地方?”朱重九将目光转向张松,和颜悦色地反问。
声音不高,却让张松立刻矮了几分。沉吟了很久,才更加小心地补充,“已经都问过了,尚未发现什么可疑之处…但是。。。。。。”
“想继续查,你就查。但是要把握好尺度,第一,不准胡乱抓人。第二,不准伤了他们夫妻两个的自尊。第三,不要越界…”朱重九摆摆手,非常大气地表态。“其他,只要你的职权范围内,就不必请示。哪怕偶尔出了错,朱某也不会过分深究…”
对于张松这个人,他一直都不是很喜欢。总觉得这个人既阴险又洠Ч峭罚褚惶醵旧甙懔钊硕嗫匆谎鄱季醯媚咽堋5囱锵迪爰绦⒄棺炒螅瓷俨涣苏饷匆缓抛哦阍谝跤袄锿返慕巧7裨颍源笞芄芨庵忠槐呓ㄉ枰槐呙鞯闹握J剑缤砘岜幻擞押偷腥嗣歉冒倏浊Т
那内卫处主事张松,却从朱重九的话语里头,立刻汲取了无穷力量。整个人瞬间又活了过來,两只绿豆大的眼珠儿精光闪烁,“是,主公放心。内卫处不会冤枉任何好人,也不会放过任何企图窥探我淮扬机密者…”
“你明白轻重就好。”朱重九笑着挥手,示意张松可以下去做他自己份内的事情。
后者看到过这个动作无数次,当然明白其中含义。但是,他却不想放过这个难得的表现机会,犹豫了一下,从口袋里掏出几枚铜钱,双手举过头顶,“微臣最近得了几枚铜钱,想请主公赏鉴。”
“嗯?”朱重九迟疑着将铜钱接过,一枚接一枚对着阳光欣赏。只见这几枚铜钱的色泽很新,应该是刚刚铸造洠Ф嗑弥铩C恳幻锻难丈嘉⑽⒎⒑欤匀煌嫌玫暮茏悖壤对冻搜巯率忻嫔峡梢约降娜魏嗡吻驮T谕闹醒敕娇子肽诠洌蛑膨熬⒌乃母龊鹤郑锿ūΑ
是红巾军自己铸的钱币…朱重九的胳膊微微一颤,心中立刻涌起一段残缺不全的记忆。龙凤,应该是小明王或者徐寿辉的年号。而徐寿辉的年号为天完,如此,这几枚铜钱的归属者,则只剩下了小明王一个答案。
本时空的历史,在被自己这只蝴蝶扇得乱七八糟之后,终于又一点一点向固有轨道靠近。其顽强与坚韧程度,远远出乎人的想像。而接下來,恐怕就要到了黄河南北各自混战的大时代了。黄河以南,红巾军内部在忙着手足相残,黄河以北,蒙古人将蒙古人杀得血流成河。。。
“这是内卫处的细作,从汴梁那边偷偷带回來的钱样。由杜遵道派人铸造,目前只赐给了其身边的极少数人赏玩。据说要到明年一月,才会正式颁行。”张松的话语从耳畔传來,再度打断朱重九纷乱的思绪。“如果洠в幸馔獬鱿郑髂杲徽蕉ㄎ镌辍P∶魍蹩赡芑嵯铝睿诔颂焱昴前锶酥獾乃泻旖硎屏χ校褂么饲
“刘福通上月底重新夺回了洛阳,应该有不少斩获。此外,汴梁红巾汲取了先前的教训,对前一段时间主动投靠蒙古人的地方士绅,下手极狠。短时间内,倒也抄到了不少钱财…”军情处主事陈基也走上前,低声补充。
对外刺探情报,分明是他的职责范围。张松的举动,多少有点捞过了界。但这个节骨眼儿上,他却不敢跟张松争执。值得暂且忍住心中的郁闷,努力进行补救。
“他准备投石问路?”朱重九一点都洠ё⒁獾搅礁鱿率糁涞木赫纪芬惶艨急涞玫统痢J种型闹亓看笤荚谌松舷拢淙淮锊坏娇ūΦ谋曜迹谌缃竦氖忻嫔希丫悄训玫暮们2⑶页缮茏悖谋壤辽僬嫉搅肆伞V灰砍渥悖嘈呕嵩诩痰氖奔渲冢湍芙幽辖毙惺〉乃衅渌鹗艋醣遥虻美2怀删
而只要龙凤铜钱能够得到民间的认可,龙凤这个年号,很快就会流传开來。除非各地红巾首领强行禁止,否则,随着龙凤铜钱的流通,小明王韩林儿,也必然会快速进入所有义军将士的视线。
刻意交好杜遵道,努力从刘福通手里分权,晋位宋王,祭天改元,颁行钱币,扶植亲信,示好诸侯。小明王出世來的一步步举动,缓缓在他脑海里头展开。看似东一耙子西一棒椎纷乱无序,串连起來,却是环环相扣,缜密无比。这位小明王,显然不甘心直躲在深宫中做个傀儡,而是一直在努力做个真正的教主,做个一统天下的开国之君…
“看來杜遵道这人,也都不是浪得虚名啊…”苏先生用包铜拐杖敲了敲地面,低声感慨。凡是涉及到钱财方面,他的脑子就转得比平时快。几乎紧跟在朱重九身后,就发现了这几枚铜币背后所隐藏的玄机。
“岂止并非浪得虚名,刘福通如果不小心,早晚会吃大亏…”张松眨巴了几下绿豆眼,低声回应。“虽然汴梁那边的兵马和粮草物资,大多为刘福通和盛文郁二人掌握,但杜遵道既然能把铸钱的差使夺在手里,肯定就能另辟财源。一旦他手里有了钱,再加上赵君用等人带过去的精锐。。。。。”
“别扯那么远…”朱重九听得心中一阵烦躁,板起脸來打断。他当初放赵君用等人离开,绝对洠в谢鏊饕囊馑肌6绻潘煞治龀鰜淼难荼浜奂#炅耗潜叩暮旖砭谮В撬皇执俪伞
彭大、赵君用、潘癞子,每个人都算得上是沙场老将。三人手下的兵马虽然少,却是按照淮安军方式训练过,也曾经沙场浴血的精锐。而这万余精兵所用的武器铠甲,除了洠в信浔富鹋诤突鹎怪猓渌矫娓窗簿恼奖緵'什么差别…
“你有什么应对之策。或者说,你几天把钱给我看,是不是已经有办法让杜遵道的诡计无法得逞?别兜圈子,我需要直接答案…”下一个瞬间,看着张松的眼睛,朱重九大声追问。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悲剧发生,否则,他虽然可能坐收渔翁之利,却要一辈子都觉得负疚…
“看主公的意思。微臣以为,对咱们淮扬最有利的,是坐山观虎斗…”张松想了想,低声回应。看到朱重九脸色不对,赶紧又快速改口,“微臣,微臣的意思是,主公有许多选择。如果主公想让杜遵道无法得逞的话,就不妨从钱息和火耗上下手…”
“怎么下手,说清楚些…”
“就是让杜遵道赔本儿赚吆喝…”张松眨巴眨巴小眼睛,硬着头皮解释,“主公有所不知,自古以來,这铸钱的活,都是一件肥差。用多少铜,铜料入库到钱出库花费多长时间,还有铜钱的重量控制,铜料和铅锡的比例,都有许多花活可玩。手上稍微一哆嗦,就是上万贯的油水。杜遵道之所以辛苦把这差事揽过去,图的就是里边的捞头…”
“那咱们怎么做,就能让他洠Ю掏纺兀俊敝熘鼐啪锏乜戳丝凑潘桑绦肺省
真是什么人得用在什么地方。张松原本在蒙元那边就是个贪官,对捞钱的手段门清。对杜绝别人捞钱的招数,当然也同样是无比娴熟。听得朱重九问,立刻满脸堆笑地回应,“其实非常简单,特别是由咱们淮扬这边來做,更为简单。自古铜钱,就杜绝不了私铸。主公这边专门弄几台机器來,在江边日夜不停地铸。肯定比杜遵道那边让工匠凭着手工零敲碎打更节省材料,铜钱的大小也更统一。等汴梁的新钱出來,咱们这边的新钱也立刻发行出去。两边货比货,微臣敢保证,三个月之内,杜遵道那边就得赔得当裤子…”
第四十二章铸钱
“造假钱…”饶是做过多年黑心小吏,苏先生也被张松的大胆想法惊得目瞪口呆。造假钱,那在历朝历代可都是千刀万剐的罪名。更何况假钱祸害的直接对象就是普通百姓,一旦被发现,就足以让始作俑者身败名裂。
“是造真钱…”而张松一句话,就彻底表明了贪官与污吏二者之间境界上的差距。“都是铜钱,用料差,重量轻者才是假钱,用料足,份量重者则为真。即便都化成了铜疙瘩,也是后者更受待见…”
唯恐听众不明白自己的意思,他故意顿了顿,然后放缓了语气解释,“铜再硬,也硬不过钢。钱文再繁,也繁不过我淮扬所制板甲上的花样。而昔日铸钱,将铜化水,最是费功夫,也是除了人为动手脚之外损失最大的一道工序。我淮扬若是铸钱,就能直接刻了模子,在铜铅板子上锻压,根本不需要化汁,边角料也可以收集起來重新铸板子。只要模具不坏,咱们这边锻造出來的钱,就一定比汴梁那边均匀,一定比那边好看。在老百姓眼里,咱们淮扬钱就是真的,他汴梁钱就是假的。杜遵道造的钱花不掉,就赚不到。赚不到,就洠瑳'本钱去跟刘福通起内讧!”
自打前年将张明鉴作为见面礼,送给了淮安军。他在淮扬大总管府内承担的,就一直是些见不得光的任务。虽然涉嫌谋反的大案洠倨疲沧チ顺砂偕锨Ц鞯嘏蓙淼南缸鳎ρ蘸铡5诖蠡锖退约貉劾铮词贾斩际悄恰砜〕贾嗫崂艚巧R坏┦ビ猛荆突崧涓錾硎滓齑Φ南鲁
所以今天难得有机会能当着朱重九的面表现,张松自然要尽展所长。三言两语,就道出了自己一方的优势所在。并且每一句,都落在朱重九最熟悉的范围,令后者的目光里头,不知不觉间就露出了几分欣赏。
“微臣不才,愿为主公承担此铸钱之事…”察觉到自家主公的态度变化,内务处主事张松心中暗喜,脸上的表情却愈发地谦卑。
“嗯,你也通晓锻造之术?”朱重九的眉头又跳了跳,带着几分惊喜追问。
“微臣不敢说通晓,只是肩负防贼重任,自然要明白贼人最惦记的是什么…”张松又躬了一下身,非常小心地回应。
朱重九闻听,心中人愈发觉得此人机灵。连续数年,尽管他一直在努力提高工匠的收入和地位,尽管百工坊所制造的火器令淮安军所向披靡,在这个时代的大多数官员和读书人眼中,工业技术依旧属于杂学,永远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