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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他们船头上也有!”冯国用哑着嗓子,低声惊呼,对方有五艘两千石大漕船,每艘船的船头上,都架着一个巨大无比的火炮,此外,在每艘船的甲板上,还密密麻麻站满了人,或者手持绳索,或者手持利刃,随时准备跳帮过來。
双方的船速都非常快,转眼之间,彼此的距离就缩短到了五百步,黑洞洞的炮口清晰可见,冯国用觉得自己的心脏,就像发了疯一般,在胸口处拼命地跳动,手指发麻,两腿发软,头上的铁盔滚烫得有如蒸锅。
再看章溢,也是脸色惨白,牙关紧咬,手中长刀哆哆嗦嗦,随时都可能砸在自己的脚上。
“一群炮灰,两位大人不必惊慌,主公让你们留在甲板上,肯定不是想让你们送死。”而徐洪三在旁边看得实在着急,忍不住又大声提醒。
“让,让徐将军见笑了。”章溢和冯国用脸色瞬间涨得通红,狠狠咬了几下舌尖,勉强振作精神,讪讪地回应。
“水战并不是有炮就能打的。”知道二人都是第一次上阵,徐洪三继续笑着安慰,“咱们这边的船虽然小,但弟兄们至少都训练过半年以上,他们那边,顶多是一伙水贼,外加几百旱鸭子,船再多也洠в谩!
“那,那是。”章溢轻轻咧了下嘴巴,给了徐洪三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咱们,咱们这边,才是用炮的行家,他们,他们是东施效颦而已。”
“岂止是东施效颦,他们是邯郸学步。”徐洪三最近洠倌钍椋⒖檀蛄烁龈谋确剑傲轿恍⌒模丫陌俨搅耍畈欢嘁剂耍瑏砣耍ぷ×轿徊尉笕恕!
“是。”周围的近卫们答应一声,围拢上前,将章溢和冯国用两个牢牢护在人群中间。
徐洪三如同闲庭信步般,沿着甲板兜了小半圈,然后又折返回來,指着护墙内侧几个凸起的木栏杆说道,“这里,两位参军大人,一会打起來时,记得腾出一只手拉住护墙内侧的握柄,开炮时晃动大,小心跌倒。”
话音刚落,耳畔忽然传來一声霹雳,“轰隆。”紧跟着,脚下的甲板猛地向上跳了起來,然后又迅速降低,将船上的人晃了个东倒西歪。
章溢和冯国用二人根本來不及反应,身体像酒桶一般朝船外栽去,徐洪三手疾眼快,一把抓住一个,双脚紧紧勾甲板上的缆绳,“小心,站稳,实在不行就蹲下,马上还有第二炮。”
“轰隆。”话音刚落,又是一声晴空霹雳,战船再度迅速向左侧歪去,然后迅速复位,将二人晃了个头晕脑胀。
“轰隆。”“轰隆。”“轰隆。”霹雳声一记挨着一记,连绵不断,紧跟在旗舰之后的第二艘阿拉伯三角帆船也开了两炮,然后是三艘哨船,总计十枚炮弹贴着水面砸向上游飞速靠近的敌舰,将河道上打得波涛翻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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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们的记忆里,水战向來是二百步左右用弩车,五十步以内用弓箭,两船接近用拍杆,然后是跳帮,混战,顶多再辅助以什么纵火,潜近凿穿等计谋,但后两种都属于非常规手段,轻易无法施展,像刚才那样,隔着五百余步就抢先下手的打法,却是平生第一次看见,短时间内,根本无法接受其存在。
“轰隆。”“轰隆。”“轰隆。”不管他们接受得了,还是接受不了,淮安军的船队,在缓缓逆流而上的途中,第二次喷出了火焰,节奏非常缓慢,却像夏夜里的闷雷一样令人的心脏狂跳不止。
十枚炮弹当中,九枚全砸进了滚滚黄河当中,让河面上的波浪愈发汹涌澎湃,但是最后一枚,却幸运地砸在了一艘漕船的船头上,当即,就将目标砸得木屑飞溅,半边船舷都不知所踪。
“啊,,。”数十名受伤的蒙元士兵惨叫着掉进了黄河,更多的小渔船被浪涛抛上抛下,就像秋风中的落叶一样脆弱不堪。
“开炮,开炮,立刻开炮。”巨大的漕船上,终于有人如梦初醒,叫喊着发出命令,旗舰上,十几名炮手哆哆嗦嗦地将火把凑向架在船头上的大炮,点燃引线,然后迅速扑向周围的缆绳。
“轰隆。”炮击声比淮安军那边还要响亮,一枚巨大的铁弹丸从黑漆漆的炮口当中喷出來,飞过三百余步的距离,在河面上砸出巨大的水花。
开炮的漕船立刻被巨大的后座力,推得原地停顿了一下,甲板,船舷,同时发出一连串“吱吱咯咯”的**,甲板上的士兵和水手们,被晃得东倒西歪,几个來自北方的旱鸭子,竟然直接被甩进了河水当中。
“开炮,开炮,立刻开炮。”旗舰上的水师统领周蛤危换ú挪还芗父銎胀ㄊ勘乃阑睿游枳疟#笊睢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剧烈的鼓声在他身边响起,顷刻间将命令传遍全军,另外三艘洠苌说拇箐畲猜叫绯龅瑁用嬖页龈嗟乃ǎ桌颂咸臁
几十艘小渔船连自身的稳定都维持不了,根本无法上前帮忙,只能尽力靠向两翼,避免在航道中倾覆,然后被双方的战舰碾作碎片,而对面淮安军的火炮,却愈发频繁了起來,一炮接着一炮,砸在五艘漕船的前后左右,将河面砸得像开了锅一般,汹涌澎湃。
“轰隆。”一枚巨大的生铁弹丸落在了仿阿拉伯三角帆船附近,水花腾空而起,将章溢和冯国用等人淋成了落汤鸡。
原本就有十五六斤重的锁子甲,被水泡过之后,贴在身上,愈发冰冷沉重,但是二人却丝毫不觉得难受,学着徐洪三的样子,两脚死死勾住甲板上的绳网,左手拉住护墙内侧的握柄,右手举起兵器,冲着对面已经驶到三百步处的敌军耀武扬威,“开炮,开炮,太慢了,太慢了,简直一群废物,老子就站在这里,有本事开炮來打”
“二位参军大人小心,马上是齐射。”徐洪三对两个菜鸟的表现见怪不怪,抬头看了看瞭望篮里的角旗,大声提醒。
“哎,多谢徐将军。”这回,章溢和冯国用两个书生都学聪明了,赶紧将身体伏低,尽量调整重心。
“轰隆隆。”几乎就在二人刚刚做好准备的时候,淮安军旗舰的甲板又是高高地朝左上方抬起,装作右舷处仅有的两门六斤线膛炮同时开火,黑漆漆的弹丸高速旋转着,切开空气,直扑三百余步外,刚才已经挨过一炮的那艘漕船。
对面的目标船头破碎,已经处于半失控状态,完全靠着水流推动在往下游漂,因此行驶的轨迹非常清晰,两枚高速旋转的铅弹沿四十度角从侧面切过去,第一枚炮弹贴着甲板掠过,带起无数破碎的血肉,第二枚炮弹,却不偏不倚砸在了吃水线上,在半边船舷上开了个巨大的窟窿。
“哗啦啦”浑浊的黄河水倒灌而入,顷刻间,就令受伤的漕船竖了起來,破碎的船头高高扬起,沉重的尾部迅速沉入水下,船上的蒙古、色目将士一个个如同饺子般,“噼里啪啦”掉进了水里,紧跟着,整艘大船发出:“咯咯”数声,四分五裂,R752
第三百零八章黄河赋下七
两千石载重的大漕船,每艘上面,光战兵就装了三百多人,还有操帆手、桨手、伙夫、杂役若干,宛若一座漂浮的城镇,崩塌之时,惨不忍睹。
数十人在水里拼命挣扎,大声呼救。
上百人被沉船卷起的漩涡,直接带进了水底。
还有不计其数的人被破碎的甲板,木料,以及其他船上的物件挤压,在水面上硬生生变成了一堆堆碎肉。
红色的血浆,沿着漩涡在河面上快速扩散。
转眼,就将半边河面都染成了红色。
红色的河面上,还有无数火头在來回翻滚,烈焰腾空。
烈焰下,则是数以百计残缺不全的尸体。
尸体旁,飘着更多挣扎着的人头,每张面孔上,都写满了绝望。
这里已经不是黄河,而是冥河。
宛若地狱里的冥河來到了人间。
漕船周围那些驾驶着渔船,原本准备靠到淮安军战舰附近施展手段的水贼们,一个个吓得魂飞天外,根本不敢停下來救援落水的袍泽,头也不回就将渔船往岸边划去。
另外四艘漕船上的蒙古押队,却像疯了般,挥舞着钢刀,勒令炮手们加快速度与淮安战舰对射,船上的水手们,也被拥队官拿刀子逼着调整船舵和木帆,继续向阿拉伯船靠近,(注1)
他们船大,他们船上的将士多,如果能靠近淮安军进行接舷战,依旧有足够的把握,将局面搬回來。
然而,他们却太小瞧了对手的实力。
淮安战舰的几个舰长们,都是水师统领朱强精挑细选出來的,每个人至少都有八个月以上实际指挥经验,岂肯以自己之长就敌军之短,立刻努力调整方向,让自己船身始终与对方保持着三四百步距离,不断用炮弹伺候敌人。
一时间,双方炮來炮往,将水面砸得像开了锅一样热闹。
不过非常令人遗憾的是,当那些充当“添头”的小渔船都被迫退出战场之后,双方的战果却都变得乏善可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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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别是水面被炮弹砸出无数波涛后,船只上下起伏得极为厉害,连瞄准都成了一件奢侈的事情,更甭说让炮弹飞向制定的目标。
于是乎,河面上轰轰隆隆,炮声不断,敌我双方共九艘船只在河心处兜來转去,打得浊浪滔天,水雾弥漫,却半晌也不见新的伤亡。
相反,双方船上的炮手和水手们,经历了最初的紧张之后,却越來越沉稳,动作越來越有节奏感。
特别是四艘漕船上的色目炮手,发现淮安军也不过如此而已,竟然慢慢提升了射击频率,将船头上的千斤重炮打得越來越快,越來越快,隐隐已经不在淮安军的火炮之下。
“呯。”对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