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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看你是故意的!故意和外面的贼人勾结起来气朕。说,你这个高丽贱人,是不是跟那些淮贼早就勾结到了一起!”妥欢帖木儿早年际遇坎坷,心智受到了很大影响。因此发作起来,根本不讲道理。三言两语,就将对他忠心耿耿的高丽太监朴不花,归到了朱屠户的同党里头。
朴不花吓得魂飞魄散,俯身于地,拼命地给妥欢帖木儿磕头,“冤枉,万岁爷,奴婢冤枉。奴婢从七岁时就给净了身,伺候您和皇后两个,到现在为止,出宫的日子全加起来都不够一百天。奴婢,奴婢连淮安在哪方向都不知道,真的,真的不可能跟姓朱的屠户有什么牵连啊!”
“冤枉,你还敢说冤枉!”妥欢帖木儿抬起脚,将朴不花当做出气筒猛踹,“我冤枉你了么?我冤枉你什么了?你们这个高丽贱种,跟那些汉人,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还不都是表面上对朕恭恭敬敬,背地里,恨不得朕立刻死掉。朕死掉了,你们就可以光复旧土。重建大宋国,重建你们的大高句丽!朕偏不,朕就是不死,看你们能折腾出什么花样来!”
“不是,不是的。陛下,万岁爷,奴婢的荣华富贵,都着落在您身上。别人怎么想奴婢不知道,但离开您,奴婢上哪找好日子去!万岁爷,万岁爷您明鉴啊!奴婢就是一个太监,高丽旧土光复不光复,关奴婢什么事情啊。没了万岁爷,谁还会拿正眼看奴婢一个无根之人啊?”朴不花被踢得满地打滚,一边大口大口地吐血,一边凄凉地哀告。
最后这句话,算是说到了点子上。太监的富贵,必须依仗于宠信他的皇帝。所以从某种角度的上来看,他们的忠心应该最为可靠才对。妥欢帖木儿恰恰就是这种论调的支持者,所以愣了愣,迅速停住了脚掌,“你,你是说,你这辈子,只会忠于朕一个人!”
“奴婢,奴婢这辈子,只能忠于万岁爷一个人。不是只会,是只能啊,万岁爷!”朴不花借机向旁边滚开数尺,吐着血哭喊。
见到他鲜血淋漓的模样,妥欢帖木儿忽然变得心软。愣了愣,大声咆哮,“来人啊,进来几个人啊。都死了么?进来扶起朴大伴。传太医,传太医进来,给他治伤!”
屋门口,立刻呼啦啦跑进了一大堆太监宫女。七手八脚地上前搀扶起朴不花,拿起棉布手巾替他擦脸。
“不要,不要太医!”朴不花艰难地趴在一名小太监的肩膀上,用力朝妥欢帖木儿晃动手绢,“陛下,真的不要太医。奴婢,奴婢受得,受得住。”
“不要太医?”妥欢帖木儿又是一愣,旋即明白朴不花是不想让刚才自己的疯狂举动被更多人知晓。心中顿时觉得一暖,说话语气也变得愈发柔和,“蠢货,你怎么不躲!你刚才怎么不躲远点儿啊?朕,朕就是这个脾气,你躲远点,过一会儿回来就没事了,你怎么不躲啊!”
“陛下。雷霆雨露,都是君恩。况且,况且奴婢自小就跟着您,知道,知道该如何让您心情尽快好转起来。奴婢,奴婢已经习惯了。这几下,这几下奴婢真的受得住!”
“朕,朕。。。。。。”朴不花的种种好处,立刻涌上了蒙古皇帝妥欢帖木儿的心头。的确如后者所说,他小时候受了委屈,唯一,也是最佳的出气方式,就是把此人痛打一顿。从七岁一直到现在,二十四五年下来,挨打的和打人的,都成了一种习惯。
想到这儿,妥欢帖木儿再也无法忍受发自内心深处的负疚。把牙一咬,冲着距离自己最近的一名太监命令,“刘不花,替朕拟旨。监门将军朴不花伴君多年,忠心可嘉。加荣禄大夫衔,赏大都郊外粮田一万亩。。。。。。”
“万岁,不可!”朴不花立刻又跪了下去,重重叩头,“国事艰难,奴婢,奴婢不敢领如此厚赏。请陛下收回成命,将,将万亩良田,赏给有功将士吧。奴婢,奴婢能日日见着陛下,就已经,就已经足够了!”
“你这不知道好歹老狗!”妥欢帖木儿横了他一眼,笑着骂道,“封你做荣禄大夫,是让你多风光一下。谁说让你真的出宫去做事情了。你要是出了宫,朕和皇后两个,让谁来伺候?赶紧给朕滚起来,朕的赏赐,既然给出了就无法收回,你不能不要!”
“谢,谢陛下隆恩!”朴不花跪在地上,重重磕头。其他大小太监则个个满脸羡慕。
挨了一顿打能换回个从一品散职,这顿打,无论如何都挨得过。况且朴不花虽然看起来被打得很狼狈,事实上,血多为从鼻子和嘴巴流出来的,根本没受什么内伤。完全为了让打人者感到痛快,才将血浆涂得到处都是。
发泄了一通肚子里的怒气,又显示了一下皇恩浩荡,妥欢帖木儿的心情,终于平和了下来。走到朴不花身边,一把抢过后者始终没有丢下的盟书手抄本,大声说道,“你先滚远点儿,省得朕一会再揍你。这混账玩意,朕自己来看。朕倒要看看,那朱屠户的嘴巴里,还能吐出什么象牙来!”
说着话,他用衣袖胡乱在盟书上抹了抹,凝神继续观看。只见几片模糊不清的血迹之下,有工笔小楷写着,“如是七十二载,恶行流罪,罄竹难书。我江北义士,不堪其辱,遂揭竿而起,以图光复。誓驱逐鞑虏,整山河于沦丧,斩除奸佞,救万民于水火。然圣人未出,群雄无首。虑有宵小之辈趁机挑拨,使兄弟阋墙,豪杰饮恨。特会盟于高邮,约为此誓。
誓曰:吾等起义兵,志在光复华夏山河,鞑虏未退,豪杰不互相攻杀。有违背此誓者,天下群雄共击之。
誓曰:吾等起义兵,志在逐胡虏,使民皆得其所。必约束部众,无犯百姓秋毫。有残民而自肥者,天下群雄共击之。
誓曰:吾等起义兵,志在平息暴乱,恢复汉家礼仪秩序。必言行如一,不做狂悖荒淫之事。有以下犯上,以武力夺其主公权柄者,天下群雄共击之。
誓曰:我等起义兵,志在铲除不公,匡扶正义。。。。。。。
誓曰:我等起义兵。。。。。。
注1:入夷则夷,入夏则夏。华夏人到了外国,则为外国人。外国人窃取了华夏政权,也是华夏人。此语出自元代汉奸儒者许衡,本意是替蒙古当权者,寻找非外来政权的依据。后世以讹传讹,认为是孔夫子所说,实在是冤枉了孔老先生。
第二百零二章华夏下
。。。。。。
誓曰:吾等起义兵,志在摆脱外族奴役,谋子孙万世之自由。必废苛法,除恶政,还公道于民间。如有失其本心,作威作福,所行比异族还甚者,天下群雄共击之。(注1)
誓曰:吾等起义兵,志在涤荡北虏之野蛮,重振汉家之文明。。。。。。(注2)
“且住!”红巾大元帅刘福通疲倦地挥了挥手,示意参知政事盛文郁停止念诵盟书。“这东西是什么时候送过来的?路上用了几天?”
“是今天上午刚刚到的,路上用了四天。”盛文郁想了想,快速回应,“走的是旱路,光明左使唐子豪专门派人骑着快马送回来的。同时送到的还有他给大元帅的亲笔信!”
“噢!”刘福通用力揉着自己的太阳穴,显然被盟书上的内容弄得头晕脑胀,“信呢,放哪里了。拿来我看!”
“当时丞相不在,下官就按照老规矩,给丞相放左侧书柜倒数第二个格子里头了!”参知政事盛文郁一边快速走到书柜旁取出信函,一边低声回应。
“给我!”刘福通抬手接过信函,先检查了一下上面的密封火漆,然后从书案上拿起一把象牙做的小刀子,割开厚厚的信皮,取出里边的宣纸。入眼的,是一手漂亮的行草,写得龙飞凤舞,但字里行间,却充满了困惑和感慨。
光明左使唐子豪受打击了,在信里毫不隐晦地告诉他,朱八十一才是大元帅府最该留意的豪杰。虽然此子行事看似毫无头绪,东一锤子,西一棒槌。但此子至今为止做过的所有事情,可能都非率性而为。就像他当初费心费力去鼓捣火药,鼓捣铜炮,鼓捣武器作坊,大伙都觉得他是钱多了没地方花,事实上,最后这些东西都在战斗中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并且现在还给淮安军带去了滚滚财源。
“弥勒附体之说,未必为假。三生佛子,知过去,现在,未来。。。嗤!。”信看到一半儿,刘福通就看不下去了,烦躁地将其丢在了书案上。
虽然起兵之初利用了大光明教,随后联络天下豪杰,也没少派人去装神弄鬼。但对于鬼神之说,刘福通自己反而不怎么相信。在他看来,如果这世界上果真有神佛的话,也肯定都是一群贪官加混蛋。要不然,怎么会保佑蒙古人得了天下,并且毫无顾忌地明火执杖了这么多年?
“丞相?”感觉到刘福通今天心情很差,盛文郁走上前,小心翼翼地替他收起书信,“需要宣几个美人儿进来给您捏捏脚么?有几个是底下人新送过来的,相貌品味肯定出挑!”
“算了!”刘福通先是有些意动,随后便觉得兴趣缺缺,“你没看芝麻李弄出这个盟书来,里边整了这么几句么?失其本心,作威作福,所行比异族还甚!他是在骂老夫呢,说老夫当了红巾元帅,就忘了当老百姓时受过的罪。反而学着蒙元那些官老爷们,骑在百姓头上胡作非为了。呵呵,咱们这位李平章,可越来越有当世大贤的模样了!”
“这。。。。。。”参知政事盛文郁愣了愣,半晌不敢接茬儿。刘福通心胸并不是很宽广,这点儿他非常清楚。但刘福通这个人有一个好处,就是比较能克制自己。即便对某些人再不满,也能从大局出发,一再忍让,除非被逼得忍无可忍。
而芝麻李最近一段时间的所作所为,在盛文郁看来,应该还不算太过分。该出的;力绝不推脱,在地盘划分方面,也非常大气。从来不试图占刘元帅半点儿便宜,相反还会主动做出极大的让步。
况且这份盟约的发起人是朱八十一,而不是芝麻李本人!据特殊渠道传回来的消息,芝麻李最开始并不知情,是被朱八十一请到了淮安之后,才不得不参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