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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在温泉里面泡了好长一段时间之后,尚秀芳一颗心方才恢复过来,这才感到一阵阵后怕。
温泉里热气蒸腾,尚秀芳看着飘渺水汽,呆呆出神,“不知杨先生如今怎么样?这件事情要不要告诉他?”
杨易正在明心楼上听伏难陀说法。
“我这修行之道可以用四个字来概括。”
伏难陀站在大厅里如同大山上的一株古松,声音宽厚而充满了磁性,“我所修行之道,叫做梵我如一。”
他看向单单只是坐在自己旁边,就使得自己心灵如被大山压迫一般的杨易,“这有点像贵国先哲董重舒说的‘天人合一’,只是对天的理解不同。梵是梵天,是创造诸神和天地空三界的力量,神圣非人,而是某种超然于物质但又能操控物质的力量,是创造、护持和破坏的力量。这思想源于我国的《吠陀经》,传往波斯发展为大明尊教。”
此时旁边一名长脸青年问道:“大明尊教竟然来源于吠陀经?国师不要说笑。”
他脸孔狭长,一双眼睛亮如寒星,一把长剑横放膝前,剑柄上刻着两个小小的篆体汉字:斩玄。
他看向伏难陀,笑道:“我虽然对大明尊教的经意不十分了解,但却也知道大明尊教源于波斯‘祖尊’摩尼创的‘二宗三际论’,讲的是明暗对待的两种终极力量,修持之法是通过这两种敌对的力量,由明转暗,从暗归明,只有通过明暗的斗争,始能还原太初天地未开之际明暗各自独立存在的平衡情况,与国师的梵天论并没有雷同之处。”
伏难陀摇头道:“光明黑暗尽归梵天,梵天是一切的初始,也是一切的终结,大明尊教教义,总归还在《吠陀经》的经意之内,不曾出了范畴,只是吠陀经的另一个变种。”
长脸青年闻言摇头笑道:“若是按照你的说法,佛门经义,道家典籍,看来也都没有超出吠陀经所涵盖的范畴,那岂不是说佛教与道家的原始经义也是源自于《吠陀经》?”
伏难陀道:“佛门教义与吠陀经确然有许多相似之处,其中的轮回只说,修身之法,都是来自吠陀经,只是稍作变化罢了,其实从本质上并没有脱离吠陀经。至于道门,则与吠陀经无关,应该是源自易经,只是我对易经不甚了解,故此无法解答小宗师的提问。”
他每说完几句话,就转身看向杨易一眼,就好像第一次参加演讲的孩子,因为自信心不足,只有看到家长在人群中点头鼓励,方才有勇气继续讲下去一般。
但伏难陀此时看向杨易,自然不是因为要得到杨易的鼓励,而是想要缓解杨易对他的压力。
因为杨易在他身边,无形的压力使得他每吐出一句话,就得在心中盘旋良久才敢说出,生恐那一句说的不对,便被杨易开口耻笑。
他这种感应极为玄妙,他清清楚楚的感应到了杨易对他的不屑一顾与眼中的玩味之色,似乎对能对自己生杀予夺,予取予求,自己在他眼中便似一个小虫子一般。
伏难陀从天竺进入草原,祸乱好几个国家,夺人钱财,淫人妻女,可说是坏事做尽,实实在在的一个妖僧。
但撇开他这些而行不说,此人也真算得上一个奇才,诸法精通,辩才无碍,自己创出一套梵我如一的心法,在这渤海国称宗做祖,自立门庭,自己创了一门教派,还成了国师。
就凭他的手段与能力,已经超越这个世界大多数人,若不是他作恶太多,杨易根本不会对他起杀心。
如今在他讲法之时,杨易端坐一旁,闭目凝神,手指轻轻敲击桌面,他每敲击一次,伏难陀说话时便停顿一下,每当伏难陀说到兴起之时,杨易手指便会连敲两下,虽然声音不大,但时机却把握的极为巧妙,正好敲在伏难陀气息交换之时,逼得他不得不戛然止话,只能一句句说出,而不能长篇大论,一口气全都说出来。
这次论法本来只是说法,而不是论武,但被杨易如此逼迫,伏难陀一口气怎么也出不来,心中又惊又怒,“这姓杨的竟然如此了得!”
此时正值对面的长脸青年向他问法,当下微微笑道:“可能小宗师对我的梵我如一之道了解的不太清楚,这种修行理念,既可以用以洗涤心灵,也可以用在武道修行之上。”
对面的长脸青年听到竟然与武道有关,顿时眼睛一亮,长笑道:“哦?倒要见识一番。”
伏难陀神情淡然,缓缓道:“梵天便是天地,但又超脱与天地,若是‘我’能与梵天向合,则我便与天地合一。”
他身子忽然挺直如松,“我可以是一棵树!”
这句话说完,他身子微微晃动,衣衫轻拂,双臂弯曲犹如树枝,身子犹如树干,真的如同一株停在风中的大树,在微风下轻轻摇摆不休。
杨易手指每敲击桌面一次,“这株大树”便摇动一下,化解掉他的音攻之术。
“咦?”
杨易睁眼看向伏难陀,“有意思!”
他接连几次敲击,伏难陀身子急速晃动,但说话之声却是没有断绝,“梵天可以成为任何一种东西,它没有生命,没有情绪,没有形状,但却一定存在。”
杨易右手收指握拳,在左手掌心轻轻顿了一下。
“砰!”
伏难陀身子所化的“大树”急速震颤,犹如树枝的双臂陡然恢复正常,身不由己的跳到半空。
他应变极快,人在半空,便已经笑道:“‘我’可以成为大树,也可以成为小草!”
待到落地之后,他竟像狂风拂吹下的小草般,左右狂摇摆动。最骇人的是他的身体变得像草原上的长草般柔软,摆动出只有长草才能做出迎风摇舞的姿态来。
此时杨易拳头敲击声传来,这根“小草”摇摆的更加急速,似乎要被狂风吹出地面,但又似乎永远都扎根于此。
此人已经将瑜伽术修炼到了极致,全身上下,无一处不柔软,无一处不受控制。
对面的长脸青年看的啧啧赞叹,横在膝上的长剑陡然拔出,长剑拔出之时,他身子也已经站的笔直,“国师的梵我如一果然了不起,且接跋锋寒一剑!”
第九十八章小宗师
“且慢!”
伏难陀见长脸青年跋锋寒拔剑挺身,长剑剑尖指向自己,剑气排山倒海般攻来,身子不由得摇摆的更加厉害,“跋锋寒,咱们今天是论法,而不是论武,在这明心楼上动武,却是有点不妥,小宗师真要想动手,咱们可以另约时间。”
跋锋寒看了看坐在旁边,微露笑容的杨易一眼,长笑道:“择日不如撞日,论武打斗还挑什么日子?”
他手中长剑轻轻颤动不休,发出“嗡嗡”声响,剑气一股股前冲,好似狂风巨浪,威势惊人,“国师曾说过,之所以要来战乱纷争的草原,就是想要参悟印证生死之道,你又说只有在战场上,才是生命最为浓烈之时。”
他哈哈笑道:“既然如此,还请国师战场说法,我倒要看看国师的生死之道,梵我不二。”
正对着跋锋寒长剑的伏难陀,整个身子都像面条软草一般顺着他的剑气不住摆动,因为摆动的频率实在太快,导致衣衫犹如狂风吹拂,发出“扑啦啦”猎猎声响。
在跋锋寒起身拔剑之时,杨易已经停止了对伏难陀暗中的压制,在外人看来,他其实与之前并没有什么两样,也没有做出任何让人感到突兀的动作,但对与伏难陀来说,却好比压在头顶的一座大山陡然消失,刚才那种从身体到心灵的全方面的束缚倏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身轻松。
虽然对面跋锋寒发出的剑气也是极为恐怖,但相较于杨易的如威如狱的巨大碾压,却是萤火与皓月般的差别。
察觉到杨易放过自己,伏难陀心中松了一口气,他感应到杨易的杀气之后,已经做了便连夜离开龙泉府的打算,有杨易这么恐怖的存在对他生出杀意,他这个国师不当也罢,还是性命要紧!
只有感受到了杨易的恐怖之后,他才对杨易的厉害有了深刻的认知,才真的相信杨易有万人敌的可怕修为。
但如今面对跋锋寒的挑战,他却是无法逃避,只能迎战。
伏难陀本来狂草般舞动的身子猛然挺直,深陷在眼窝里的双目露出骇人精芒。
他看向面前的跋锋寒,沉声道:“凡人浑浑噩噩,被柴米油盐所累,无有一日轻闲之时,根本就没有机会体察自身,更不会明白‘我’的意义。”
他大袖拂动,向跋锋寒刺来的剑尖扫去,“只有在面对死亡的威胁之时,人类的精神存在才能攀升到最为浓烈的高度,这时候才能知道‘我’是谁。”
“嘭!”
袖子扫到斩玄剑的剑尖之后,气劲四射,整个大厅似乎都晃了一晃,桌子上的茶盏全都被震得跳了起来。
正端碗喝茶的杨易,见到大厅里灰尘四起,不由微微皱眉,伸出一只手掌虚虚前推,“别把楼给打塌了,还去楼下论道去罢!”
此时跋锋寒已经被伏难陀一袖震飞,身子还在半空之中,而伏难陀整个身子急速后仰,已经与地面平行,只有脚跟着地。
在伏难陀的身子倏然立起,跋锋寒脚尖借力,飞扑伏难陀之时,杨易的掌力已经到了他们两人面前。
大厅里似乎突然出现了一面气墙,向两人急速拍来。
两人大惊失色,这气墙还未及身,已然令他们呼吸不畅,只看此威势,决计无法阻挡。
不能阻挡,那就只能躲避,但这堵气墙充斥了整个大厅,便是想在大厅里闪避都找不到闪避的地方。
跋锋寒心高气傲,在听了杨易说的“去楼下论道”这句话之后,有心反其道而行之,偏偏不下楼,猛然起跳,飞身到了大厅顶部。
在他心里,杨易掌力虽强,却总不能连大厅顶部也能涵盖,这大厅上还有几根横梁,跋锋寒身子窜起之后,便已经落在了横梁之上,刚刚站稳,便感到了劲风扑面,面皮被劲风所激,犹如水波般猛然荡漾起来。
“这种高度竟然还没有脱出他掌力的范围!”
跋锋寒一声怪叫,双脚在横梁上猛然一踩,凌空几个筋斗,已经从窗户处翻了出去。
他在翻身出去之时,心中还在想,“如此掌力,这屋顶横梁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