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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建才死神般地丁住苏金荣。苏金荣的咀角上挂着一丝阴险的微笑,他同样在紧丁着苏建才。
“建才,我现在只问你一个最简单的问题,你在八路里究竟干什么?”
苏建才没有回答。
“你说话呀?”
“当兵。”
“老实点!”
“是当兵嘛!”苏建才带着恳求的口吻道。他想:大队文化干事那是万万说不得的,八路干部,日本人岂能饶过!……苏金荣象是看透了他的心,瞟了他一眼,紧接着说:“你害怕吗?哈哈,这我完全可以担保。不管你在八路里做什么,只要你老老实实说出来……”
也许他真能保我不死,告诉他吧;不告诉他,他终究也会知道的。……不,不能!说了就成为自首,一句话就会使自己变成叛徒;那以后……
“建才,你不要做梦了,你还以为八路会回来吗?哈哈,不会了。你要好好看看当前的形势,这世道要往哪里走?将来是谁的天下?”苏金荣说到这里,突然变色,大声喝道:“告诉你!你们的县大队已经完旦了!铁壁合围,十几道包围圈,就连一个苍蝇也别想飞出去!”
苏建才一霎时感到沉重的压力,脑子里不知想些什么,口一松,便说道:“我……只是个大队的文化干事,教战士们认字唱歌的。”
“你妹妹呢?”
“她……她是当兵!”
“也好。”苏金荣又平和了一些,“我再问你个问题,这肖家区共产党的组织?”
轰的一下,苏建才的头蒙了。这他是的的确确不知道啊。可是他们怎么会相信呢?
“你说呀,怎么又不痛快了?”
“我不知道。”
“来人!”苏金荣已经完全掌握住苏建才的弱点。随着他的声音,顿时走进来几个大汉,手里掂着绳子、鞭子。
“我,我说,我说……”苏建才的声音颤抖着,“我,我……我实在不知道啊!”
“吊起来!”
两个汉奸过来,将苏建才扭住,哧的一声,苏建才就被悬在客厅的梁上了。
“怎么样,说吧?”
“我,我……”
“加砖!”苏金荣说罢,转过脸去。拿起一只水烟袋,呼噜呼噜地抽起来。
苏建才的脚上吊了两摞砖,汗从他的头上雨水般地滴下来。
“建才,你可不要怪你叔叔心狠,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苏金荣背着脸说,“我劝你,还是早早说了吧,何必吃这些苦呢?你以为你那些同志还会记着你吗?会赞扬你坚贞不屈吗?你不要做傻子了。不知有多少人就是这样做了无谓的牺牲品,将来享受光荣的不是你,而是别人!”说到这里,他突然转过脸来,厉声说道:“我老实告诉你,你是地主的儿子,你是共产党革命的对象,你以为他们会相信你吗?不会的,他们会骂你是叛徒!阶级异己分子!”
苏金荣就象一条毒蛇,狠狠地缠着、咬着苏建才的心,他的心已经被他掏空了,他完全失掉了自卫的能力,他完全被他俘虏了。他觉得一切都完了。
“我,我,我说,我自己实在不……”
“加砖!”
“建,建梅,她……她是区委书记,她会知道的。……”苏建才从梁上卸下来,立刻瘫痪在地下,两个汉奸把他架了出去。
“把苏建梅带来!”
苏建梅被拖进来。苏金荣冷笑着说道:“区委书记,请坐吧!”
建梅大吃一惊,他怎么会知道的?……莫非是苏建才叛变了?不,不会的,他想入党,他参加工作那么早,怎么会?她镇静下来说:“区委书记又怎么样?”
“不怎么样。只和你商量一下,把区里共产党的组织交出来!”
建梅没有回答,她的思想早飞到这坐客厅之外了。她仿佛看见了全区一百多个党员,看见他们每个人的熟悉的面孔,忽然这些人都惊疑地注视起她来,好象在说:“苏建梅,这就看你的了!”是啊!决不能为了自己的生存把同志们出卖了!她心里也象在说:同志们,你们放心吧。……
“你在想什么呢?”苏金荣冷笑了一声,上前一步说道,“你还想有人来救你吗?别做梦了,他们再也不会来了,永远不会来了!现在能救你的,只有你的叔父,我!”
“你,我从来也不希望你救我。现在我落到你们手里了,要杀要剐随你们的便吧!”建梅甩了甩头发,忍住痛站了起来。她牢牢地记着党的话:在敌人面前不屈不挠,才算是好党员!想到这里,一股自豪的心情涌上心头。
“你还是放明白点,不要让共产党把你的心迷住了!”苏金荣接着向外面喊道:“把苏建才带进来!”
两个汉奸架着苏建才进来了,一丢手,苏建才就瘫软地卧在地下,浑身象没有了骨头。苏建梅看着他那样子,不由惊呆了,一会儿的功夫,他竟变成了这个样子,要不是他趴在地下,脊背呼呼歇歇地颤动着,和死人又有什么区别!“劝劝你妹妹,叫她不要执迷不悟。”
“什么?”
“劝你妹妹不要执迷不悟!”
苏建才慢慢抬起头来,用那一双无光的眼睛望着建梅。“叛徒!叛徒!”一霎时在建梅脑海里浮起这个念头,真象一把钢锥扎在她的心上,是她的亲哥哥,她的同志,把她出卖了,她多么痛心啊!
“我,我,你叫我说什么?”苏建才向苏金荣伸着手,象在讨要什么。
“告诉她,马英他们全完啦!”
“马英他们全完啦……”苏建才脸望着天花板,机械地重复着。
建梅颤抖了一下。马英他们真的全完了?她忽然想起今天下午的恶战,许多同志倒下了,在这样的战斗中是很难冲出去的啊!莫非……不要紧,大队完了还有分区,分区完了还有军区,再往上还有党中央和毛主席,共产党是杀不完的!“告诉她,把地下党员的名单交出来。”
“把地下党员的名单交出来……”苏建才依然机械地重复着。
建梅再也忍不住了,扑上去,一把揪住苏建才的领子:“你这个叛徒!党教育你的是什么?你对党说的是什么?你说啊!……”
“我,我实在受不了啦!”苏建才神经质地叫道,“你们打死我吧!你们枪毙我吧!”
建梅气昏过去了。
稍仃,她慢慢醒转过来。苏金荣忽然变得温和起来说:“建梅,你也不要太任性子,这是你的脾气,我不怪你,百人百性嘛。可是你也要想想,我当叔叔的还不是为了你们好,为了我什么?你娘也常嘱咐我,要我管教你们,做长辈的人也不容易啊!”他又叹了一口气,接着说:“你总在外边,真个要靠八路一辈子,你也要替你娘想想,她老了,时常惦记着你,就你这一个闺女啊!……”
建梅忽然想起她娘,自那次在路上和她娘分开以后,她一直没有再见到她,也没听到她的消息。她虽然可恼,也很可怜,她终究是一个家庭妇女,她有什么主见?不是也常受苏金荣的气吗?但忽然她的身子颤抖了一下,警惕起来。你在想什么?你在留恋什么?难道他们用鞭子和绳子还没有把自己教育够吗?眼前站的是狡猾的敌人!这是敌人的圈套,决不能动摇自己的立场!
苏金荣看她好象有了回心转意的样子,紧逼一步说:“你那婚姻的事,也不勉强,过来了由你。你要愿意做事,在皇军这边也可以做嘛,在哪里不是干事,这不比你当穷八路……”
“住口!”建梅突然骂道,“你这个汉奸!走狗!你还有什么脸?不知道羞耻!”
迎头一棒,打在苏金荣的头上。从来还没有人当面这样骂过他,他不觉老羞成怒,喝道:“来人!”
立刻有几个汉奸,抬着一个烧得红乎乎的炭火盆走进来,里边烧着烙铁。苏建才在一旁看着,双腿抖了起来。苏金荣那凶狠的面目露出来了,冲着建梅狞笑道:“一句话,党员的名单交不交?”
“不交!”建梅咬得牙关咯咯地响。
“给我烙!”
“二叔,烙不得,你饶了她吧,她还年轻,不懂事。”苏建才拉住苏金荣的绸褂子乞求道。
“滚开!”苏金荣命令道,“动手!”
两个汉奸扭住建梅的胳膊,一个汉奸拿着那红红的烙铁,放在她的背上。……
建梅不知道痛,直觉得心里热乎乎地往上冒。是什么力量支持着她呢?是党!好象有个人在她的耳边大声说:“苏建梅,你是党的好女儿!”她又模模胡胡地看见眼前有很多人在晃动,那是谁呢?是马英,是杜平,是老孟,是许许多多的同志,同志们在鼓励着她,这些人越来越晃动的厉害,一忽儿眼花缭乱,终于什么也看不清了。……
慢慢地她醒来了,这时才感到了背上剧烈的疼痛,好象一只魔爪在撕揭她的皮肤。她抬起头来,见杨百顺正和苏金荣低声讲些什么,只见苏金荣点了点头,杨百顺便扭过脸来对苏建才说:“问你一件事,县大队经常在哪一带活动?在肖家镇东南常驻哪个村?”
“这,这……”
“不要吞吞吐吐了,大队的干部,能会不知道吗?”杨百顺望着苏建才,朝炭火盆努了努咀,“人身上可没有长树皮!”“大王庄、何村铺、小陈家店……”苏建才喃喃地说着,一个字一个字象是从咀里蹦出来的。
苏建梅气得直想把他的咀堵住,可是她一举胳膊,才发现自己一动也不能动了。忽然一种喜悦的心情涌上她的心头:他们为什么要打听大队活动的地方呢?一定是大队突围了!好啊!只要同志们活着,那就好了。不知怎么,这时她的眼泪从她那双深深的眼眶内滚了出来。
杨百顺摇摇晃晃地走到建梅跟前,说道:“苏建梅,要麻烦你跟我们出去扫荡一次。不瞒你说,县大队跑了,不过他们跑不出我们的圈子。皇军调动了几十万兵力,冈村宁次司令官亲自指挥,三个月要把八路消灭干净!”
杨百顺的话真使建梅担心起来,从这次“扫荡”看,鬼子确是与往日不同。马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