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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人就是这样,近距离打交道的时候,并没有一种“这是历史人物”的感慨,说话行事该怎样就怎样,但换个时空距离,却反而不由自主地叹息。
她不由得喃喃自语,“……是前生注定事……”猛然想起下句话不大妥当,赶紧咽了下去。
可不是么,她的前生,早已读过属于他们的“此生”。
其实,到底是谁注定了谁,庄蝶相梦,亦幻亦真,早已无可考证。
言静庵轻叹一声,“蒙元王朝如今全靠扩廓一人苦苦支撑,此人一去,元帝再难回天。洪武天子大宴群臣时,也曾盛赞此人英雄了得,也难怪沈姑娘对他也大有欣赏。”
沈之湄瞪大了眼睛,言静庵的用词很谨慎,评价也很中肯,但是……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不想去细猜对方的用意,沈之湄直接地开了口,“他令我想起一位故人。”想了想,她又加了一句,“一位不让须眉的奇女子。”
这次轮到言静庵有些找不到重点了,想了想,她重新启开话题问道:“沈姑娘觉得扩廓死后,大元仍有可为吗?”
沈之湄愕然道:“斋主刚才不是说过了吗?何况,去年那一场战争,大家都看在眼里,无论元明,接下来二十年之内都没有实力再重启战端了吧?”
言静庵忽然一窒,随即又微笑着赞道:“想不到沈姑娘断事的眼力也是不凡。”
沈之湄脸一红,这就叫不凡?这难道不是明摆着的吗?或者,她其实是沾了知道历史的光才一口得出这种判断的?其实这个时代的一般人是看不出来的?
“只是顺着斋主刚才对扩廓的分析,猜想而已。”她决定,还是谦虚几句。
言静庵道:“沈姑娘可知道庞斑?”
沈之湄笑道:“天下第一高手,怎么会不知道?不过,似乎他很少来中原吧?”
言静庵目光中露出一种难解的神色,轻声道:“是,他不来中原,是因为中原已经没有人是他的对手。当年庞斑与白道第一高手绝戒大师决战的时候,沈姑娘只怕还是个孩子,因此不知内情。”
那时候我根本没来到这世上……连常识都是后来恶补的,你让我去哪知道“内情”?沈之湄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但是面上却应景地摆出一副虚心求教的样子,“愿闻其详。”
八卦不听白不听。
言静庵道:“庞斑师承‘魔宗’蒙赤行,蒙赤行在百年前与传鹰大侠一战之后,传鹰破碎虚空而去,而蒙赤行被雷点灼伤的肌肤百日后重新白皙,三十年后坐化而去,遗体坚硬如铁,没有人知道他究竟达到了怎样的境界。”
虽然在江湖中也听过一些“破碎虚空”之类的说法,但显然没有言静庵所说的这么详细,沈之湄也禁不住有些神往。
武者的路走到最后,是怎样的呢?是否就如仙侠小说中所写,炼神返虚,合道飞升呢?
如果放在上两个世界,她是绝对不会相信的,但这一个世界,令她也不禁有了这一丝的念想。
红尘中的“道”真实而质朴,是可以看到的,但人类天生便有一种好奇心,想看一看,在那人类能触及到的世界之外,是否真有超越常理的仙佛存在。
她已经辗转了三个世界,却还未曾真正经历过死亡,这对她来说,同样是一种诱惑。
沈之湄轻叹了一口气,“言斋主知道破碎虚空是怎样一回事吗?”
言静庵摇头道:“静庵也不知道,这天道尽头的秘密,也许只有真正跨出那一步的人才能够知道吧!”
沈之湄想了一想,也不由笑了,“言斋主这话真是实事求是。”
言静庵欣然一笑,徐徐道:“本门‘慈航剑典’最后一章,记载了‘死关’的修行法,可惜静庵天资有限,未能进军那一关,无法窥得生死之间的大秘密。”
沈之湄抿嘴一笑,道:“我只听人说过,生死之间,有大恐怖。”
言静庵美目中射出向往的神情,“不,对于追求天道的人来说,生死已经毫不重要。那是逆流而上的艰苦旅程,只要稍有松懈,立即会被奔腾的狂流卷冲而下,永远沉沦在物欲那无边苦海的下游里。”
沈之湄侧转身,带笑地看着言静庵,略带调侃之意,“既知苦海无边,何妨回头是岸?”
打机锋,她也会!
言静庵露出一抹苦笑,“可惜我们还是活在这个世上的人。”她微微一叹,“只要活着,就免不了有七情六欲,无法对世上每天所发生的一切无动于衷,也无法……逃过自己的心。”
沈之湄听了她的话,沉思了一会,忽然一笑,“我觉得,我比斋主稍微幸运那么一点点。”
若要看破红尘,无非重入轮回,而她和旁人最不同的,便是多了三世轮回,至少,会带给她一些东西,冲刷掉一些东西,使她依然保留着的,更加坚韧而通透。
沈之湄知道言静庵不会懂她这句话的意思,但是她也没打算让对方懂。
言静庵侧身让出道路,微笑道:“沈姑娘,愿意同静庵下一局棋吗?”
沈之湄欣然道:“棋艺不精,斋主大约是‘可喜’,我多半只能‘欣然’。”【注,苏轼云,下棋胜亦可喜,败亦欣然。】
这一局棋下得时间并不长,虽然言静庵落子温文尔雅,棋如其人,但显然棋力一般的沈之湄不是她的对手。
快到中局的时候,沈之湄忽然抚乱了棋子,抬头一笑。
“斋主可以继续说庞斑的事了吗?”
刚才那楼,真是歪的厉害!本来是说庞斑,然后扯到庞斑师父蒙赤行,又从坐化扯到破碎虚空,然后歪到追求天道,苦海轮回神马的……
虽说这歪楼的也有她一份,但是,想起来真的好囧啊……
言静庵任由她拨乱了棋子,神情柔和地看着她,“原本静庵是想说的,后来又觉得,已经没有这个必要了。”
沈之湄一颗一颗地捡起棋子,随口道:“天道无为,其实我未必就会碰上庞斑。”她抬头一笑,“再说,我也不喜欢打架。”
言静庵轻轻一笑,道:“其实,在静庵看出沈姑娘乃是心怀慈悲之人后,就觉得,一切都没有必要多说了。”她微微一叹,“静庵甚至有些不忍心呢。”
沈之湄目光平静地看着她,“其实言斋主的想法,我也能猜得到一二,无非就是以为庞斑身为异族高手,将要对中原武林不利,希望我能抵挡于他,只是斋主同时又认为我不是庞斑对手,因此犹豫不决。”她微微一笑,“思来想去,我也并不知道该如何定论,或者真如斋主所说,一切言语其实是多余的,便看老天怎么安排吧!事情摆到面前,自无退缩之理,然而庸人自扰,也是毫无必要,不知斋主以为呢?”
沈之湄已经过了“铲平世间不平事”的年龄,但属于习武之人的傲骨却仍然在。天下无敌的魔师庞斑,现在之于她不过是一个遥远的名词,她自不会因为言静庵几句劝说就贸然跑去“斩妖除魔”,但日后究竟有没有交集,乃至不可遏止的冲突,也是到时候再说的事情了。
该如何做,自是由我做主,若有人能劝动我,那也是他的本事,仅此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言静庵没有不对,只是太功利;
不过所谓大义,其实也就是大多数人的利益结合体吧!
庞斑自然是满手血腥的魔王,但是妹纸真的过了“踏遍千山涤荡妖魁魔魂”的年龄。
言静庵的劝说,可以说已经说动了,也可以说没有说动。因为无论她说什么,妹纸还是妹纸。
不知道大家能不能看出,言静庵无所不在的言语试探、引导?
☆、秋鸿有信
原本来时对慈航静斋的风景颇为赞赏,但在和言静庵一番谈话后,沈之湄已经打定主意,早些下山。
静斋之人,不可深交。
沈之湄并没有地图炮的习惯,也许静斋中也会出现意气相投之人,但前提是不涉及师门、利益等的纯粹个人行为。
留在静斋,等若与整个静斋搭上了交情,言静庵是个合格的门派领袖,而正是因为她太合格了,因此绝不合适做朋友。
正如皇帝必然是孤家寡人一样。
她不是不温柔,不是不体贴,更不是冷酷无情,相反,她非常感性,细腻而敏感,她的智慧足以洞悉人心,她的温柔也足以抚慰人心。
但是,也许是这个时代的通病吧,几乎是言静庵刚试图说服她的时候,沈之湄就在心中开始了最强硬的反弹。
这反弹并不体现在激烈的言辞反驳,而是淡淡的应答。你自你,我自我,纵然投石入水,也不能起一丝涟漪。
言静庵即使温柔,也同样不容违拗,只不过,她会用她的智慧说服你,那是绝无半分勉强的以情动人、以理服人,只要你还有着属于人类的心,承认人类普遍的道德,就无法全然反驳她,认为她是错的。
也许,换一个人,早已被言静庵说服了,心甘情愿地与她站在同一阵线。
但沈之湄不是。
她同样是一个意志坚定、哪怕路上只剩自己,也无惧无畏走下去的那种人。我心在我,祸福自担。
张三丰曾经说过,她是天生的求道种子。
求道之姿,无非是“心如赤子,意如钢铁”。
沈之湄一直在努力地洗涤自己的心灵,而她的意志同样在一次次的折挫磨琢中,变得坚定。
她比这世上任何一个人都要高傲而自由,因为她是从那个不跪天地、不臣君王,乃至连父母也平等以待的时代走来的。
那个时代并非天堂,更非乐土,甚至道德人心也并不清澈,但是,那种独特的自由精神,在不经意之间,已经浸透了每个人的骨子。
更何况,她还有着比言静庵更加广博的眼界,她曾经有过的历史和社会给了她更多的思考和可能性。
比如,用“民主”来取代“皇帝”。
虽然此刻并不存在民主的土壤,但是沈之湄显然也无法认为“选一个明君”是多么泽被苍生的事情。
越是英明神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