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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匡胤,其实你也是疯子。
金莲台上舞,
黄金白璧买歌笑,一醉累月轻王侯。
不觉天色微熹,寅时将过。
太子府中,
李弘冀生生在那流风亭里站了一夜。淋了一夜细细的雨点,衣衫湿了又干,有人撑了伞来,他却掷开。日光下,再也没有什么风雅的流风响泉。湖水不在,一片干涸的湖底,满是经年的水草丛生。
他默然伫立,他要找到。
一点一点地搜寻,哪怕仅仅只是一个缝隙间,也要清了泥泞看清楚,他要找到那个紫檀盒子。
他也要赌一次,赌那盒子还能不能找到,哪怕只是残迹,哪怕盒里只要还有腐败溃烂的一团泥泞,李从嘉也赌赢了。
李弘冀愿意认输。
所有的一切,全看天意。
六弟。天若要你赢,我便心服口服。
终于有人托着一个还染着水珠的深色盒子跪在厅外,声音颤抖,“太子……。”
他半晌没有动,不敢回过头去看。
上好的紫檀木经水浸泡多年竟然仍可保持色泽,那盒子还完好。只是有些松动,李弘冀比接受太子封号的时候还要紧张,他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能够如此犹豫。
那一抹碧色竟然有这样的力量。
他轻轻地打开它,带着湿气的木质气味扑鼻,可是盒里,
空空如也。
早就不见了。
那年那跟弦,怎么可能横亘流年光景,庸人空自扰,是葬身鱼腹,还是化水无痕。李从嘉,你还想着它,念着它,我还寻着它,
我们都是痴人说梦。
六弟,梦醒了。
那一日的清晨,一夜未睡的太子在毁了的流风响泉中,放声狂笑。
那笑声响起,
安定公府中的众人已经结束了一场宴席,
李从嘉从不是轻易能醉的,赵匡胤也是,偏偏那一夜,他们都醉了两次。
天亮的时候,细雨终于停了,
旭日东升,
风过云涌,
一袭微醺的天水碧,你可曾有幸得见?
第十二章 飘零事已空
红袖清晨时分被窗外的脚步声惊醒,刚刚往流风亭那边走,就听见李弘冀的一声狂笑,满是苦涩,来往的下人统统不敢妄动,全部不知如何是好。
红袖一笑,结果分明。李弘冀比她想得还在乎。所以他还是会痛苦。远远地看见一片枯了的湖塘,本该是锦鲤芙蓉相伴的好时光,如今却剩孤亭一座。
李弘冀挥退了所有人,独自坐在流风亭里。
十七八岁光景,
历历在目的画面,那一年些许的微风都可以穿堂而过拂花弄柳,一袭天水碧色长衫便独坐其中笑看风月。李弘冀于岸上望不见他的瞳,也看不穿那一汪深潭,只见得他发丝轻扬,湖面便起波澜。
他还是耿耿于怀六弟那一双眼目,从始至终,他是被人捧上天的帝王之相,李弘冀总在怀疑,若不是长幼分明,是不是连这太子的位置都要拱手他人。
如今,只剩下这么一个紫檀木的盒子。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李弘冀只觉得想笑。
红衣的女子缓缓从岸边而来,不惊不怕,淡淡地行礼,“太子。”
“你可以回去了。”李弘冀满是不耐。
“韩大人让红袖回禀太子,今日身上不好,大夫嘱咐务必好生歇息,因此这几日便不到府上了。”
李弘冀背对她冷哼一声,不置可否。
红袖微叹,终究还是大着胆子走进亭去,桌上的紫檀木盒陈年不变水渍干之后颜色给外沉重,
李弘冀依旧没有转过来,“坐吧。”
红袖依言坐在石椅上,“太子。”他却打断她,“你想知道这根弦的故事?”红袖不答。李弘冀笑得很大声,“告诉你也无妨,不过是一场梦。”
飘零事已空,美轮美奂也还是要惊醒。
故事说完,红袖突然觉得李弘冀远比她所想得更加放不下。“太子,安定公无意同你争。”她只能这样说,即使这句话说得人太多了。
李弘冀却突然转过身一把拽过她,手指狠狠捏着她的后颈声音怒气森然,“不想争!不想争!这句话我自幼就在听,你们,他们都在说!六弟他自己从不争辩什么,可是他想尽办法故作聪明想要远离是非。”冷冷地看着她,却又不仅仅是说给她听,“他以为他躲得了,可是我又如何能躲,这周遭的压力中心无非都来自帝位的威胁!”声音越放越低,“我知他不想同我争,可是,争的不是他,是人言,是人心。”慢慢放开掐住红袖的手,失神般地后退,笑得疯狂,“他不争,可是那一句帝王之相便定下了多少变数。父皇相信,他们相信。那我如何不信?”
李弘冀异常失态的在晨风荒亭中狂怒而笑,“红袖,你知不知道,有的时候,我想把他那一双眼睛挖出来,挖出来……毁了他,毁了那天水碧,毁了这世上所有的紫檀香。他是不是就能够一直都是喊我弘冀哥哥的六弟,他是不是就不需要…。。不需要一直躲,一直躲,”他踉跄着坐下,“我…。。也就不会丢了这琴弦,也许还能再听见…。。响泉……”通红的双眼布满血丝,一夜未睡的太子李弘冀此刻显得格外颓唐,如同低吼般的话语说完一掌打在石桌上,红袖挣扎着退到围栏边,见他如此,还是不忍心地上前扶住他的臂,“太子,太子……。”
他一把挥开她,“不用你来看笑话。”
“这不是笑话,太子。如果……。。”她深吸一口气,“如果你肯此时收手,它就不是一个笑话。”
李弘冀仿佛被什么触动了一样猛然惊起,他转过去看着跌在地上的红衣女子,俯下身子,手指缓缓地抚上她的腕子,动作认真而温柔,他问,“红袖,如果这时候有人要送你回翠柳巷,你怕不怕?肯不肯?”
红袖无言。
他的手指游移,手上一寸,暗暗使力,“的确是一双好手,韩大人当初不也是看上了这么一双手的风情,要是我现在折断了它,你以为如何?”
红袖见他眼里的认真的光芒感到了真切的恐惧,蓦地想要收回手,却被一把抓住,李弘冀一个安慰的眼神递过来,“你放心,我现在怎么舍得呢?我的红袖,你还要做大事情。只要你听话,我就让翠柳巷从此消失又有何妨呢。”他见到红衣的人点头应允,“你看,你也知道,此刻收手或许我们不会是个笑话,可是从此就会生出诸多变数,谁能判定,明日的太子,还会不会是李弘冀?而你,回了翠柳巷也还是一个贫贱的下等丫头。”
她懂,
他们都是见过峰顶天高海阔的人,不愿意回过头去,纵然此刻身处悬崖峭壁,也要放手一搏,这世上,回首二字最难得,更何况,没有几人能够再看见那些尘埃里的温暖,也不敢再相信那些微薄的光芒能够照耀几时。
事以至此,齐王已死,安定公若除,这南国的半壁江山就都是李弘冀的。
“你累了,红袖,回去好好睡一觉。”再站起来的李弘冀,还是那个桀骜自信的太子,他整理衣袖,正要离开的时候,望见石桌上的那一方小小木盒。拿过来盖上盖子,举起来借着天光把玩,半晌,回身随手递给愣在那里的红袖,“送你吧。”看也不再看,丢弃了的东西再无意义,那一年他把它投进湖里的时候就该醒悟。
多可笑。
她接过告退,手上还有方才他捏出的青印。
出了太子府的侧门,红袖手里拿着那盒子失神地一个人闲逛,街上来来往往的人,面孔陌生而带着各自的故事前行,她第一次觉得不论是谁,布衣还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都有各自不可言说的过往,不提及便安然无恙,若是有天突然被揭穿了伤疤,人人都变得疯狂不可抑制。
如同这日复一日喧嚣热闹的市集,里面各色人等来往,有人为生计有人为情痴。只不过李弘冀所为之事更加冠冕堂皇,只不过一般的人不敢想象而已。其实真的做了也不过如此。一个小小的紫檀木盒,如果现在拿着它的是那个人……红袖再次想起那个身影,流风亭,响泉琴。
他们流风响泉从此笑看荣华该有多好。
抬起手,红袖随意地将那盒子一掷,孤零零地看它滚进一路旁的尘土里,过去了就过去。没有人真心再去想念那跟琴弦。
她缓缓地走开。
不曾看见身后尾随的阿水。
他痴痴地跟着她,见她丢了什么,也就跑过去捡起来,发现是个空盒子不明所以,最后还是收进怀中。
连她丢弃的东西都是好的。
夜里要巡视,白天溜出来为了看她一眼的阿水满脸疲惫还是执着。即使见她出入权贵府,知她如今是怎样的人。
他还是记得要拼命,要取个功名。
总有世事难料,却也总有痴人不醒。
第十三章 惊起醉怡容
午后赵匡胤迟迟没有等来太子的任何密信,正在猜测,却又人叩门,他也不回应,以为是府里通传的下人,可是半天没有人声,只好起来开门,木门轻启,正对上一目重瞳,顿时一愣。
“你……安定公……”赵匡胤瞬间想起昨夜高楼相伴,两人凌空而下,以及……以及那一吻的风情。他有些不知该说些什么,也不清楚他这样私下来访的意图,霎时僵在那里不知如何继续,倒是眼前的人神情自若,丝毫没有和往常有何不同,唇角一抹淡淡笑意,直直地望着他,深色的瞳里波澜不惊。
“我的府里,还不准我进去么?”李从嘉半玩笑的语气,站在门边,不知是不是来的路上途经花树,肩上还有一朵细小的粉色花瓣,沾染了春色联翩。
是桃花么?赵匡胤微微眯起眼,他总让他牵念。李从嘉。这个名字缓缓地在心底流淌而过,如沐春风。侧身让他进去,只看见李从嘉软袍清淡,更添了诗情画意。
这个人,永远都是淡若远山,似乎这世上再无什么可以让他震惊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