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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叫熙平也好,无念也罢,都是我朝朝暮暮等待的丈夫。”
“我佛慈悲,施主,红尘情缘都是天注定,如今贫僧情缘已断,你也要看破才是。”无念好说歹说,讲完一句话就说句阿弥陀佛。
她无力的瘫在地上,痛心地喊道:“你一定还在气我、怪我,对不对?”
“施主,假如你能痛改前非,和睦待人,不再明知故犯,那这世界上就没有人会怨你,就怕你一错再错,不知悔改。”这么简单的道理,人们却把它视成深奥无解的难题。
“我真的改了,请你相信我,我会做给你看!”
“施主,只要你问心无愧就好,你能放下欲念回头,贫僧很为你高兴,要知道,一切罪源皆因欲而起啊!”他背过身,往后她会怎么过,就要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熙平,你不要走,两个孩子病了呀,哭着喊要爹。”那两个孩子自出狱后就大病小病不断。
无念念了声阿弥陀佛,“真是造孽,大人造的业,却要小孩来担。贫僧愿意念七七四十九天的经,洗去他们的罪孽。”重新敲起木鱼,心无杂念地念起佛经。
“熙平——”英燕抱住头,她还是求不回他。
“种什么因得什么果,因与果息息相扣,希望世上的善果能够超过恶因。”
长吟似地念着:“万两黄金有何贵,一家安乐值更多,功名利禄皆可放,净心淡泊皆可过;杂音诱惑不要听,木鱼回荡还身心,前尘往事化成烟,佛祖渡化贪欲痴……”
繁尘俗世已在身后,太阳下了山,明天太阳还是会升起。
君猷风尘仆仆的来到西湖,此时天空正下着细雨,西湖在雨幕之中烟波袅袅。
青山隐隐,千万点雨花落在湖面上,他看得茫然了。
不知淋了多久,他的衣服全湿,远处一艘淡雅的画舫行来,船小二见到他就道:“客倌,上船吧,喝个茶暖身避雨,顺便瞧瞧西湖的景致。”
他不是来赏景的,但他还是上了船,点了壶热茶。
小二又道:“要不要来些点心?待会儿听曲子时可以边享用?”
“看戏?”他摇摇手,不了,他不习惯边听边吃。
“客倌,你是第一次到西湖是吗?咱船上的唱戏唱了八、九年了,凡听过的人无下深受感动的。”
他但笑不语,当这是文人留下的习俗,西湖人一天不听戏就觉得不对劲。
不一会儿,台上的红幕拉下,在场坐无虚席,一个姑娘抱着琵琶坐着,开场取了个合弦,弹了一两个小调,再来个大调,现场响起欢声雷动。
琴声铮铮踪踪,抑扬顿挫,在场的人凝神倾听,莫不被这优美的琴音所感动。
琴音或缓或急,匆高匆低,扣人心弦,使不如意的人因这景观、这音符而怆然泪下。
正当君猷以为这只是纯粹的听曲时,那女子突然开口唱歌。
女子歌声清脆婉转,如黄莺出谷,曲调悠扬,但好戏才要上场。女子的声音陡然转下,既空灵又哀伤,用她全部的感情唱出——
“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女子缓缓收音,颊上落下两行清泪,所有人站起来拍手,眼眶都是红的。
“用李清照的一翦梅与故事相辉映,的确是天外飞来一笔。”君猷一口气饮尽茶。
小二就站在他身旁,“大爷可知这故事?戏中的女子与富家公子相恋,却遭众人反对,于是他们相约夜里私奔,但过了子夜,男方一直没出现,女子伤心欲绝,痴痴等候,等到天亮时,女子早已因天寒而冻死。而那个富家公子呢?原来是被家人关了起来,他一时情急,点火烧房,不料大火一发不可收拾,将自己活活烧死了。虽然最后化为蝶儿比翼双飞,但仍令人不胜欷吁。”
“不过是一场戏罢了。”但曲末将蝶儿比喻成这两个恋人,圆满以终,不像他,失去了人生伴侣,这十年来都是形单影单的。
“人生不是戏啊!戏可以重来,人生可不能。这位唱戏的姑娘就是觉得人生有太多的不圆满,在戏的世界里便不要再有分离。仔细想来,这姑娘还真是善良,相由心生,莫过于她长得柔美温婉。”小二有感而发。
“听你的口气,莫非识得这位姑娘?”
“壁上的注解是她写的,方才的戏曲也是她做的,曲名为‘相思闲愁”。”
花自己在飘落,水自己在流着。咱们是同样的相思,却在两地愁闷着。这种情感没法消除掉,刚刚展开眉头,却又转到心上来了。
见到这些字,他体内的热血沸腾,手抚过一个个字,小二早习以为常,通常人们见到这字时都会回味不已。
小二正准备去送茶,君猷按住他的肩膀,“这位兄弟,你可知她住在哪里?”
小二搔搔头,“不甚了解,但据说她常出没在西城外,靠卖字画维生,行踪始终令人捉摸不定。”
他陷入沉思,很快的,一趟游湖已结束,小二拉开嗓,“请各位客倌下船,本船一日开三趟,这是第三趟,如欲搭乘,明日请早。”
就这样,乘客三三两两地下船,雨已歇,苏堤旁人山人海,热闹的市集登场。
君猷无心逛市集,疾步行走,找了十年,是不是又是满怀希望,失落收场?总之,他非见到她不可。
君猷四处向当地人打探唱戏姑娘的消息。
“编故事的姑娘?”一名当地人暗下笑了笑,“不是住在城西吧?我记得是住城东,你再往回走,左转右绕再往前……”他说得飞速,似乎在愚弄人。
“这样要到什么时候才找得到她!”
那人咧开嘴,“如果你有心,要找一个人其实不难。”
他一怔,见那人眼中带著诡笑,转眼间,那人一溜烟的不见了。
君猷不死心,想再找人间,奇的是这里的人不是行色匆匆,就是不愿与他交谈,他好不容易找上一名驼背的老妪。
“小子,背我走。”老妪讲话特别大声。
他心中虽然悬著另一件事,但这老妪似乎真是行动不便,他弯下腰背起老妪,却觉得她身轻如燕,没有半丝重量。
要是十年前在京城,这样的老妪他根本连看也不看一眼,挡他路者死!
思及从前,他不禁淡淡一笑。
“小子,你是杭州人吗?”
“不是。”
“那你来这儿游山玩水?”
正想说他要找人,匆地记起未完成的事,“婆婆,你可知道一名会写字唱戏的姑娘?”
老妪像是重听似的,连问好几次才勉强听懂。
“原来你是个戏迷呀!你这份心意她心领了,不要去打扰她,让她平静的过日子吧。”
“我只要看她一眼就好。”
“不必了,她在天上看着你呢!你要找她,但她不等你,你迟了,她早死啦!”老妪道。
“怎么她希望不要有分离,自己却先走了?”他的心往下沉,希望再度落空。
“一切事情老天自有安排,我愿渡化众生,多情无情总是有伤有泪啊!”老妪示意他放她下来,腿能走了,走起路来竟比年轻人还轻快。
尽管君猷得到的回答是如此,但他仍不相信她已死,因为,他对她的悸动不减反增。
就算他寻觅一生,也要追寻到今生的最爱。
足足找了五日,终于有丝眉目。据说那位唱戏的姑娘,每年这时候都会在城西外卖字,筹钱以疏通西湖可能发生的淤积。
君猷远远的就见到她了,可那张脸却不是他所熟悉的。
她正聚精会神的写着字,见到来买字的人就盈盈一笑,若对方买不起,她就免费相赠,鼓励对方向上。
他专注地看着她写字,女子陡地拾眼望向他,这一刻,时间仿佛停止了。
“我写个字送你。”她一直知道他的存在。
他毫不迟疑的走了过去。“那就写个相思吧!”
“相思相思,戚伤就出。”她低低的道,但既然他说了,她有求必应。
她拿笔的姿势,还有一笔一画都是他念念不忘的。“姑娘,你可是当地人?”
“不是,但西湖是个好地方,令文人骚客流连忘返,使多情的人心荡神驰。”她悠悠诉说。“你一定也不是当地人。”
“姑娘真会看人。”
“这不难,你也不是来游玩的吧?看你的眉间似乎隐含许多心事。”她歉然而笑,朱唇微启。“我多言了。”
“你说得对。”他一点也不介意。“我正是来寻人的,她擅长琴棋书画,字迹和姑娘十分相似。”
“这么细微的事你也能记住,那人要是知道了,不知有多感动。”
“我与她已有十年没见,曾有一度,我以为你便是我要找的人。”
“可惜我不是。”她将写好的字放到他面前,就这相思两字勾起多少往事,往事一幕幕浮现他脑海。
“这字卖多少钱?”他往袖口一探。
“不用钱,送给有缘人。”她说。
君猷小心翼翼地自前襟拿出一张折得方整的纸,递给她,她情不自禁的打开来看,默默地念完,已热泪盈眶。
“姑娘,写这字的人你可认得?”他低哑地问,眼里泛红。
她点头,“你跟我来。”
走上小山坡,放眼天下,西湖的景致尽入眼帘,
他的手抚过木头,彷佛当初对她的爱抚,“我一直不愿相信这是真的。”
“你一定就是她心底挂念的男人,她当初来到这里时,天天免费赠字,说是要为一个冷酷的男人祈祷。”她咬住下唇,为什么经过这么多年,他仍可以轻易牵动她的心?
他直盯著刻有“悠幽”两字的木头。
“她希望长眠于此,天天都在盼你能来,相思无药医,她始终逃不过痴字。”她实在不忍心再伤害他。
“悠幽,你总是丢下我……”他朝着木头道:“不,这一定不是你,只是同名而已,我要再去找,就算天涯海角也要找到你!”
“她不会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