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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人卡了一下壳,马上说:“也没有过。”
厉云想了想,说:“唐大就住在这个火葬场里?”
“是啊。”
“他成家了吗?”
“没有——你问这些干什么?有什么事,你直接去问他。”
他下了逐客令。
“他在什么地方?”
“焚尸房。我刚刚看见了他。”
厉云从有灯的房间走出来,感到走廊里比刚才更黑了。
火葬场的夜(2)他走过值班室隔壁的房子,似乎听到里面有动静,他蓦地想起那个梦来——那个老头在奶奶的骨灰盒里冲他叫:我找我儿子!
他走得很快,生怕那房间的门自己打开。
他不知道其余那些房间都是干什么的,他想,反正装的不是尸体,就是骨灰,再不就是花圈。
终于,他来到了屋外。
天上有星星,很水灵。这里远离城区,空气很好。
但是,场区内笼罩着一种神秘的氛围。
那高高的烟囱就像一只巨大的怪兽,在夜空中缓缓舞动着身子。
厉云想,这个唐大现在在焚尸房干什么呢?他为什么不回到宿舍睡觉?难道他知道自己来了,想躲?
四周一片死寂。
到处都黑糊糊的,似乎潜藏着8987双眼睛。
厉云朝焚尸房望过去,看见有个人影闪了一下,走进了那两扇铁门。
唐大!
厉云点上一支烟,定了定神,走过去。
那铁门没有关。黑夜里看那里面更加阴森。
厉云站在门外喊了一声:
“唐大!”
没有人回答。
厉云看得很真切,刚才就是有人走进了这个房子。里面空荡荡的,很寂静,他应该听得清清楚楚,为什么不说话?
厉云壮着胆子走进了黑洞洞的焚尸房,同时打着打火机。
柔弱的火苗闪跳着,暗暗地照亮了这个恐怖的大房子。
里面并不见人的影子!
他一点点转动着眼珠。
那两个焚尸炉,显得更冷清,看得出来没有一丝一毫热量。一个炉门关着,一个炉门敞开着。
接着,厉云的眼光落在了房子正中那个放死人的铁担架上,那上面竟然躺着一个人!
那应该是个死人,头上盖着蒙尸布。厉云却断定那是唐大!
厉云朝着他叫了一声:“唐大……”
那人一动不动。
打火机灭了。
厉云的腿都站不稳了,踉踉跄跄地退出来。
他惊惶地朝大门走去,想逃离这里了。可是,他走出几步,越想越不甘心——如果他就这样跑了,那个焚尸人一定会变本加厉地吓他。
他停下来,躲在很远的地方继续看那个黑洞洞的焚尸房。
过了好久好久,一个黑影从那个门里探出了身子!
厉云睁大了眼睛。
那个黑影看了看,把两扇铁门关上了。
厉云肯定他没有看花眼。即使他的眼睛产生了幻觉,还有听觉证实这一点,他清楚地听到了那铁门互相碰撞的声音:“哐!当!”
他又一次走过去。他要拼个鱼死网破了。
他轻轻拉开那两扇铁门,再一次打着打火机,走进去。
“唐大!”
那个人还躺在铁担架上,一动不动,脸上蒙着白布。
厉云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走过去,猛地拉开那个蒙尸布,他惊呆了——死尸竟然是个老太太!
他毛骨悚然地四下看了看,这个空荡荡的房子里再没有可以藏人的地方了!
是这个老太太关的门?
他把目光射向了那个关着的焚尸炉。然后,他举着火苗闪烁不定的打火机,一步步走过去。
他猛地把那个炉门拉开,两只很大的脚丫子露出来。
炉子里躺着一个人。
厉云差点叫出来!他死死盯着那双脚丫子,一动不敢动。
那双脚丫子微微动了动,一点点地伸出来……他本能地一步步后退。
终于,那个人的腿垂下来,踩在了地上,上半身还在炉子里,继续往外伸……打火机又灭了。
厉云使劲地打着打火机,可是,它烧的时间太长了,好像烧坏了,怎么都打不着。
一个黑影站在了厉云面前。一股死尸的气息立即弥漫开来。
厉云不知道这个人是不是那个焚尸人,甚至不知道对方是男是女,也许是8987具尸体中的一具……他终于说话了:“出去!”
是他!
这个恐怖的大房子是他的世界,他在命令厉云:出去!
“唐大……”
“出去!”他又说。
厉云扔了打火机,立即跑了出去。
火葬场的夜(3)厉云想通了:
这个焚尸人天天跟死亡打交道,也许,他的心态早已和正常人不一样,他不可能和自己推心置腹地聊天,最后达到和解。
厉云决定离开这个院子,赶四里夜路,回家。
火葬场的大门口高高地挂着水银灯,灯光苍白。
厉云正快步走着,突然看见一个高大的人影站在大门口,叉着腿,似乎在堵截他。
他忐忑不安地回头看看,又朝前看看,脚步慢下来。
那个人说话了:“干什么的?”
“我,我来找个人……”
厉云看清了,站在大门口的这个人还是那个焚尸人!他浓眉大眼,脸面呈古铜色,穿着蓝大褂。
他好像也认出了厉云。
“是你?”厉云说。
“你找谁?”
“我找你啊。”
“你找我干什么?”
“今早上,你不是去过我家吗?你忘了?”
“我没忘。”他冷冰冰地说,“我想让你躺着来,你不干,现在,你却自己走来了。”
“我想问你一件事。”
“什么事?”
“刚才,我看见你在……”
“我在哪儿?”
“你在那个焚尸房……”
他突然笑了起来:“你搞错了。我和他是兄弟,不过长的有点像而已。”然后他小声说,“我——是——弟。”
那语调怪怪的,厉云到死都忘不了。
“你不是焚尸工?”
“我是负责接尸体的。”他的声音仍然轻轻的,好像在告诉厉云一个什么秘密。
生 命(1)老婆风风火火地回来了。
她是坐长途车回来的,带回了四大包衣服,每个包足有三十公斤。
她一进屋就发脾气,抱怨厉云不去车站接她……厉云能想到老婆一路上的艰难,就是换了他,要把这四大包东西从省城折腾回来,也不是一件容易事。
他急忙给老婆做饭,捶背。
晚上,他对老婆讲了最近几天发生的事。
当他讲到他在焚尸房看见一个人躺在焚尸炉里的时候,老婆惊叫起来。
接着,她指着厉云的鼻子说:“你有病啊?你去那里干什么?”
焚尸人的阴影一直紧紧跟随着厉云。
他总怀疑他在火葬场大门口看见的那个人其实就是那个焚尸人,他在说谎。
厉云一天天消瘦了。
他认为,这都是那个焚尸人害的。
这天晚上,厉云在卫生间刷牙的时候,又使劲咳嗽起来,止也止不住,最后他发现自己竟然咯了血。
他怕老婆看见,拧开水龙头,把那几滴血冲下去了。
他陡然变得无助起来。
他想,明天就是耽误上课也得去医院看看了。
是的,他和老婆的收入刚刚能维持温饱,得不起大病。
次日,天有点阴。
下午,没有课,厉云去了医院。
那个医生很傲慢,他一眼都不看厉云的脸,匆匆检查了一下,就说:“去照个X光。”
半个小时后,厉云拿到了那个X光片子。
从片子上看,他的肺部好像有一个阴影,是一个肿块,呈分叶状,边缘不规则,像毛刺刺。
他忽然感觉这个阴影就是那个焚尸人。
他把片子拿回来,交给了那个医生。
医生匆匆看了看,说:“你再去做个CT。”他还是不看厉云。
厉云知道,现在的医院黑得很,你就是有个小病,他们也得让你把他们的机器用个遍。
他心疼钱,做个CT,老婆至少得在烈日下站三天!
最后他还是咬咬牙,做了。
CT结果出来之后,那个傲慢的医生终于看了厉云一眼:“你家属来了吗?”
厉云直直地盯着医生说:“医生,我没有家。我要是得了什么……不好的病,你就直接告诉我吧。”
那个医生想了想,说:“肺癌,晚期了。”
“……您能说得细致一点吗?”
“你右肺下叶有一肿块,属于非小细胞肺癌。”
“还能治吗?”
“现在做手术已经晚了。”
“化疗呢?”
“常规的化疗对非小细胞癌很不敏感……”
厉云脸上的肌肉抖抖地笑了笑:“没救了?”
“你现在只能采用超常规大剂量化疗。”
厉云低下头,想了好半天,突然问:“我还能活多久?”
“……情况不太好。”
“两个月?”他逼视着医生。
医生没有正面回答:“你不要太悲观,还应该保持乐观的态度,积极配合治疗……”
厉云站起来,木木地走出去。
“哎……”医生叫了他一声。
他根本没听见。
他看到长长的走廊上,走动着几个穿白大褂的人,椅子上还坐着几个面孔模糊的患者。有个患者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他。
他的心好像是一个无底的空洞,又好像是一片乱麻。现在他只有一个念头——找到一个没人的地方坐一会儿,想一想。
他走到外面,阳光刺眼。
他坐在一条长椅上。
没有人关注他,大家都忙着出出进进。
他感到身上没有一丝力气,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再站起来。
他想起了孩子,他还小,他还在幼儿园里蹦蹦跳跳地玩耍。
他又想到了老婆,她还在街上叫卖衣服……他的眼泪“哗哗”流下来。
他忽然想回家,想看到老婆。
生 命(2)他回到家里,没有做饭,他坐在沙发上,静静等候老婆回来。
今天是周二,孩子还有三天才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