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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还骑马去了海滩,探望驻守在舰队上的军士,以鼓舞士气。
回营寨的路上,欧阳子鑫出神地盯着一排排黝暗的海浪,从遥远的天际,咆哮着向岸边滚动而来,扑向矗立于海边的巍峨岩石,激起一个个巨大的浪花,似乎能洗刷掉一切一样,发出轰然的震响。
欧阳子鑫怔怔地看着,下了马,一牙残月下,海面闪出微弱的青光,诡异地引诱着他。
迈开步伐,呼啸的海风摇撼着他的身子,冰冷刺骨的海水一点点地没上他的脚踝,膝盖,一个巨浪扑来,他踉跄了一下,可是没有停下脚步,继续朝海里走去。
震耳欲聋的海潮声,以及地狱一样的黑色,都让他联想起战场上的厮杀,炮轰声,尖叫声……血肉横飞,惨不忍睹。
双手紧捂住耳朵,他很痛苦,他并不想丢下一切逃逸,可是当他独自一人,再一次被残酷的现实折磨的时候,他就很想被海水吞噬,得到解脱。
夏国千万人口,为什么偏偏是谢凌毅呢?为什么?
他冲着大海吼叫,有没有人可以告诉他原因?泪如泉涌之时,一双手臂——从后方抱住了他。
「你想在这里冻死吗?」
熟悉的声音,如雷贯耳,欧阳子鑫陡然睁大眼睛,又反弹似的,猛然挣开那个人的怀抱。
转过身,面对面的瞪视,欧阳子鑫的表情还是那样惊骇,这里可是靖军的营寨,近三万的军士,他怎么敢……
欧阳子鑫仓惶四顾,发现谢凌毅竟真的是一个人夜闯敌营!
「你……」
「子鑫,」谢凌毅一把揽住他,仿佛终于得以呼吸似的,长长的叹息:「我好担心你……。」
那一箭,是雪无垠的暗器击中了他的手肘,手一麻,箭就飞也似地射了出去。
他面如死灰,看到欧阳子鑫竟没有躲,连心跳都停止了!
千钧一发之际,有人挡下了箭,虽然如此,他仍心乱如麻,和雪无垠大吵一架后,他换下战袍,屏退亲信,冒着被靖军射杀的性命危险,翻过肴山关口。
一直以来都对那个靖国男孩念念不忘,因为这份冥冥之中的牵挂吗?所以他能再次站在自己面前?
只是命运还是残酷,紧紧地抱着欧阳子鑫,抚摸着他柔软的头发,谢凌毅什么都不愿去考虑,他的眼里,只有欧阳子鑫而已。
欧阳子鑫哭了,泪水沾湿了谢凌毅的衣襟:「你一直在骗我,对不对?」
谢凌毅不语,只是更拥紧了他,呼吸变得很沉重,仿佛无法喘息一样。
「为什么是你,我不明白……」哽咽着,欧阳子鑫始终没能伸手抱住谢凌毅,他低垂的眼眸,透着从未有过的哀伤、惘然、以及万物寂灭般的心灰意冷。
这个男人占据了他内心的每个角落,又撕裂了他全部的情感。
「子鑫,你要离开这里。」谢凌毅吻着他的额头低喃。
「什么?」欧阳子鑫倒吸一口寒气,冷得让他打了个寒颤。
「我是认真的,」谢凌毅松开他,但仍紧抓着欧阳子鑫的手臂道:「离开战场。」
「你来这里,就是让我抛弃三万大军,临阵脱逃?!」欧阳子鑫难以置信,啪地打开谢凌毅的手,声嘶力竭地道。
「因为我想不到第二个……可以让我保护你的方法。」谢凌毅的眼神很痛苦,是那种令人心碎的痛苦!
「谢凌毅。」这三个字就像被牙齿咬啐似的,带着愤慨迸射出来,欧阳子鑫怒不可遏:「你认为我会答应吗?!」
「可是,你不是我的对手。」
「我未必会输!」
「子鑫……。」
「不要叫我!」欧阳子鑫愤怒地挥手,一股劲气刷地划开两人之间的海面,水柱喷得很高,掉下来的时候,犹如骤雨一股哗哗地砸落在两人身上,惊动了远处的巡逻队。
「什么人?!」一列士兵急急跑来,举高火把照向海里,才发现是军师欧阳大人!
「大人,这么晚了,您在这里做什么?」望着黑咕隆咚的海浪,士兵感到了彻骨的凉意。
「没什么。」欧阳子鑫的嘴唇都冻得发紫,可是他像感觉不到寒冷似的,看着海那边嶙峋的岩石。
「肴山关口一带,有多少人在巡逻?」
「回大人,有李都尉的两个小队,共计十六人。」面面相觑的士兵,抱拳答道。
「传令下去,再增派四倍人手,务必加强关口的警戒。」
「是,属下遵令!」肴山山路崎岖,狼群出没,是天然的屏障,虽然不认为敌军会从那里突袭,但这是军师的命令,巡逻兵自然传令去了。
欧阳子鑫深深吁出一口气,一团白雾散了开去,转身,拖着已经没有感觉的四肢,离开了海岸。
◇◆◇
清冷的风里带着孤寂的气息,乌云灰蒙蒙地遮盖着天空,针尖般的细雨中,白色的帷幕,粗麻的丧服,一行十三人的马队,缓缓走在泥泞的沙石路上。
他们的身后,是靖国近万的大军,为首的青年,身着白色素衣,默默地看着灵柩远去,他的表情就像这雨,冷冷的,淡淡的,对于挚友的早逝,似乎无一点悲哀。
人群中,已经有人开始窃窃私语,对于军师近乎绝情的冷静,士兵们非常不满。
「听说武将军是为了保护军师,才伤重不治的?」
「是啊,我当时就在旗舰上,亲眼看见的!」
「咱还听说他们情同兄弟呢!」
「兄弟个屁,将军死了,你看他连眼眶都没红一下!」
「就是,太冷血了。」
「你们听过宫里的流言没有?他呀,其实是皇帝的那个……」
一片极轻的惊呼,但流言总是很快传播开来。
「我有个亲戚在宫里供职,错不了,皇上可是……」
「咳咳!都不要脑袋了!」杨修经过队伍,听见他们的对话,很不悦地喝斥,士兵们即刻噤声不语了。
可是对于皇帝和欧阳子鑫的关系,杨修也有自己的疑问:传神的绘画,千里迢迢的寻找,数度留寝靖德殿,不过,生性耿直的他,还是偏向不相信流言的态度,忠诚于欧阳子鑫。
来到队伍的最前面,杨修拱手,洪亮地道:「回禀欧阳大人,战船基本已抢修完毕,加上从溢州调来的三十艘战舰,现共有战船二百五十艘,士卒三万一千。」
「嗯。」欧阳子鑫抬头看了看天,雨这会儿已经不下了:「传令下去,全军警戒,三日后与敌军再战!」
武程逝后,身为正七命光禄大夫的欧阳子鑫,就是全军最高的统帅,全权负责靖军的行军布阵。
「三日后?开什么玩笑?」欧阳子鑫的话,让身后的大军骚动起来,竟然这么仓促?敌军可不是纸糊的老虎,有三百艘战舰,两万五千人呢!
「下官明白了。」杨修不理会他们骚乱的样子,他相信欧阳子鑫,上一次战斗,因为敌军的埋伏,全军混乱不堪,如果不是欧阳子鑫率众突围,他们早就死在云险海上了。
欧阳子鑫回转身,眼神像剑一样令人胆寒,士卒们竟然不敢和他对视,纷纷低下头来。
其实他眼里除了即将到来的大战,再无其它,他直接越过列队,回去了营寨。
◇◆◇
夏国大军驻扎的知州营地里,同样笼罩着临战的紧张气氛,因为他们几乎无所不知的军师雪无垠预测说,近日内必有一场大战。
现在所有的高阶将领都聚集在元帅的大帐篷里,对这一个插满蓝色小旗的沙盘指指点点,黄沙代表海洋,旗帜则表示舰队的进攻、防守阵型。
在这十二位年近半百的将领们积极商讨战略时,他们誓死效忠的摄政王谢凌毅,却一反常态,漫不经心地坐在虎皮软椅中,似听非听。他的左手臂缠绕着刺眼的白色绷带,据说是前些日被肴山上的毒荆棘刺伤了,幸亏雪军师发现的早,替他放毒治疗。
为何王爷会独自一人去危机四伏的肴山?将领们不得而知,但他们相信必定是
有独到的见解,所以都没有过问,只是——雪军师的沉默,就有些蹊跷了。
那张倾国倾城的美人脸,带着令人畏惧的阴霾,多看一眼,便觉冷汗涔涔。
「禀王爷,末将听闻靖军的最高统帅已不治而亡,敌军士气一落千丈,犹如一盘散沙。末将以为,凭我军的战斗力,敌人已成瓮中之鳖,攻下肴郡可谓易如反掌啊。」
为缓和气氛,车骑将军刘戎把这个刚收到的好消息公布出来,其它将领听了,马上露出喜悦的神情。
唯独谢凌毅非但不喜,反而微微蹙眉,神情极为冷酷,令众将领的笑容又登时僵硬住了。
「刘戎,你随本王征战有多久了?」谢凌毅沉声地问,他换了一个坐姿,右手支撑着下颌,眼睛则注视着非常紧张的刘戎。
「回、回王爷,末将跟随您平定了两次西域人的进犯,以及夏朝保王派的四次内乱,六次叛乱,还有就是夺回王上割给靖国的三座城池,直到现在,前后……」刘戎心算了一下,才敢道:「前后足有八年。」
「是啊,八年了……」谢凌毅意味不明地道,刘戎就一个劲地点头称是。
然而话锋一转,谢凌毅就冷冷地道:「兵家大忌是什么?——轻敌!本王真难以置信一个有着八年作战经验的大将,面对三万敌军,不但不仔细斟酌战情,反说出如此轻浮的话来。」
「末将不敢!」刘戎脸色大变,腿一软,便咚地跪了下来,其它将领也是惊得纷纷下跪:「汝等知罪!」
「起来回话。」谢凌毅淡淡地一挥手,又道:「本王只知道敌军上一次的突破口,就是刘将军您率领的第三路舰队吧?」
刘戎不禁羞愧难当,他在沙场是出了名的骁勇战将,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