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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书答应着正要出去，我叫住她。
“算了，还是我自己去说吧。你先做事去。”
秘书关上了门，我靠在椅背中，闭上了眼睛。什么也不想，脑袋里空空的……除了那个人，那张面孔，还有他的微笑。
放在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我愣了半天才站起来去取它。
是赵姐。
“羽辰出了什么事？”我不等她开口就问。
那方沉默了一会儿，“少爷不肯下来吃饭……还有，我听到楼上有砸东西的声音。”
我叹了一口气。
“赵姐，你不用管他。这时候，让他一个人也许不是坏事。”
“我知道……但先生以后你打算怎么办，我想陈……林先生他不会再回来了，少爷怎么办，先生呢……你又要怎么办。”
我深深吸了口气，“赵姐，这些事你不用担心，都会好的，一切都会恢复原样。”
没有那个人时的模样。
她挂了电话。
倒在椅中，仰头看着白色雕花的天花板。我忽然想哭。
很晚才回到家，赵姐替我接了外套，问我吃过饭没有。
我说吃过了。
她看看楼上，“少爷一直没有下来过，我也没去看他。先生，你上去看看吧……”
我点点头。
其实我害怕看到羽辰，我想我应该是担心他的，但每每一想到弈天……对羽辰的感情，我便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不伤害羽辰，就必定伤害弈天。不伤害弈天，就必定伤害羽辰。而现在，我最爱的两个人，都被伤到体无完肤。
上楼，在他的卧室门外迟疑很久，然后轻轻敲门。
没有回应。
我试着推了推门，发现没有上锁。
“羽辰，我进来了。”
他自然不会回答，于是我推门进去。开灯，意料之中，地上一片狼籍，几乎所有的画具都被破坏了……而屋子中央，只有唯一一件完好的东西。
志豪的石膏像。
弈天的石膏像。
我很小心从那些已经分辨不出真面目的碎片上走过去，通向露台的玻璃门开着，羽辰静静坐在角落中，静静的，坐在他的轮椅上。
我沉默着走到他的身后，当我轻轻把手放在他的肩上时，他回过头来。
“绍文？”
“是我……还好么？”
“恩，死不了。”他似乎在笑，“绍文你是不是以为我会自杀？”
我笑了笑，轻轻捏着他的肩膀。
“不，我不会这样以为。羽辰，你不会死……我知道，你不会死。”
“是，我不会死。”羽辰轻声说，“我要活下去，我要活得很长，我要一直想着他，想着我爱他，我却再无法对他说爱他，对他说对不起……”
“羽辰……你要这样惩罚自己么……”
“这不是惩罚。”他仰起头，“不过是一种煎熬，可和我给他的痛苦比起来，这个算不了什么。”
“绍文，他说的那些话我真的不记得了……我想了一整天，我想不起来，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他的声音低了下去，“我真的唱过那首歌给他，我真的对他说过那些话，我真的……害死了他……绍文，我不记得了，我真的不记得了，为什么会这样，我以为我已经想起了所有的事……但偏偏，我忘记了最重要的事……”
我沉吟了一会儿。
“羽辰，我问你，你还记得七年前出车祸时的情形么？我的意思是，当时为什么会发生车祸，还有，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他低下头去。
“……我不知道……绍文，我好象真的忘记了很多事，而现在想起来的，不过只是其中的十分之一。我很害怕，我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过多少事，也不知道到底伤害过多少人……”
“羽辰，这不是你的错。”
除了这句话，我不知道要说什么。
所以他笑了，“但绍文，其实你心里并不这样想。”
“你喜欢弈天，你们其实是对恋人。”
那天晚上，我陪着羽辰在露台坐了一晚。
我不记得我和他说了些什么，他好象哭了，又笑过，我也是……但清清楚楚的，却是脑子里一直明明白白出现的那个人——
弈天。
我满心满怀，全都是他。
终于还是同意了董事会的决定，由我去博德做监督，但我预先留了一条后路，即是若我想回来，公司立刻派人去接替我。
买好机票，告诉了赵姐和羽辰。
赵姐自然不说话，上楼去帮我收拾行李。而羽辰，他静静站在花园中，静静看着快要凋落的白色玫瑰。
“绍文，你喜欢他么？”
我迟疑一下，点点头。
“那么，你去博德，会不会找到他，然后向他道歉，再带回他？”
我摇头。
“我不知道……”
“绍文……其实有时我真的恨你，”他的声音低下去，慢慢隐没，“如果不是你，也许我永远永远……”
我没有听清他后面的话，我也不问，转过身去，真的就想忘记所有的事，包括他。
回到卧室，赵姐正好出来。
“先生要休息了么？”
“恩，赵姐你帮羽辰泡杯蜂蜜牛奶，我看他今天就早上喝了一点素粥。”
“我知道……先生，”她迟疑了一下，“你真的喜欢林先生是不是？”
我点头，然后奇怪的看她，不明白她要问什么。
“那么林先生呢？他对先生，是怎样的感情？”
弈天对我？那一瞬间我发现我竟然不知道如何回答这个问题……从头至尾，他没有对我说过一句我爱你，连那个爱字，他都从没有说过口过。
“……”
“可一开始，你们明明就象对恋人……但到后来，是少爷和他在一起，少爷喜欢他，谁都看得出来……他接受了少爷，不是么？”
“弈天他是想报复，所以才接受羽辰。”我急急开口，想要辩驳。
赵姐微微一笑。
“报复？先生没有对我说过前因后果，我也不知道到底出过什么事……可先生，我人是老了，心却看得明白，林先生接受少爷，是真心。”
好象听到一句并不太真切的话，不过最后三个字，却象一瞬间敲打在心上的尖锥，疼得难受。
赵姐下了楼去，我听到她和羽辰说话的声音……我推开卧房的门，那张很大的床上，一片空阔。
晚上做了一个梦，梦到两个弈天站在一起。
他们都笑着，齐齐把手伸向我，但我迟疑着，因为我不知道，哪个才是真的弈天……但羽辰出现了，他叫他们志豪，他说我爱你。
两个弈天都转过了身去，他们似乎迟疑了一下，但很快，扑进了羽辰张开的双臂中。
“弈天！”
我大叫他的名字，但那两个人都没有回头。我见到羽辰淡淡的微笑，他说绍文，他是志豪，不是弈天，是我的志豪，不是你的弈天。
我没有睁开眼睛，其实已经醒了过来，但我拒绝睁开眼睛。
怕一睁眼，就看到他跟着他走开，不会回头。
走的时候，羽辰没有出来送我。
飞机升上高空，穿越云层，强烈的阳光直射进了舷窗，我眯起眼睛，却舍不得遮去这光芒，于是任由它刺痛我的眼睛，一点一滴。
……
其实我没有爱过你
如果我说爱你那是我欺骗你
其实我没有爱过你
如果我说爱你你千万不要相信我
这世上千万句谎言你为何偏偏要相信我这一句
徒然伤心
……
我走了很长的路我渡过无数河流我还是回到你身边
其实我没有爱过你阿
为什么 你还是朝我微笑
……
轻轻的，不由自主哼出这个歌，这是羽辰写的歌么？他唱给他听，在那么多人的面前嘲笑他，可是为什么，我在歌词里听到了一点点不舍，一点点悲伤，还有很多很多的无奈……
飞机有些摇晃，我听到空中小姐甜美的声音，她们说飞机遇到了气流，会有一段时间的颠簸。
若是这个时候，飞机就这样坠下去，我会怎么样？
他们呢？
还有他……他会不会想我……
但死亡并不会这样轻而易举来到，就好象它有时能很轻易夺去一个人的生命一样。
从机场出来，仍然是一般熟悉的景物——直直通向前方的宽阔马路。坐上大巴时，从窗外飞驶而过的绿色田地，碧蓝天空，雪白云朵，还有站在田边的农人……高大的建筑，如织的行人，五颜六色的招牌，所有的一切，和来时一模一样。
萧忆已经在酒店等我。
“你还是来了。”她象在苦笑，“真是你们公司的命令？”
“如果不是，你会怎么说。”
她想了想。
“自然是回去，弈天他不可能……再接受你。”
“那么羽辰呢。”
我这样问她。萧忆变了脸色，“段绍文，你是什么意思？”
“我想见他。萧忆，拜托你，我想见他。”
她皱起眉来。
“你知道，因为弈天自己的要求，公司已经撤去了他对这个这个cass的负责权，也就是说，在公事上，你们不可能见面。至于私人时间……那更不可能。”
“但如果你愿意帮忙，我一定见得到他。”
萧忆微笑。
“段先生，时限已过，优惠不再追加。”
“不可以通融？”
“通融？”她笑，“你是不是觉得弈天伤得还不够深？”
“萧忆……”
“你还想再在他心上划几刀才甘心？你自己也一样，还有羽辰，每个人都受伤，可还想往刀尖上送，绍文。你执著的，到底是什么？”
我执著的？
我不知道。我想我是爱弈天的，这样的爱，我不知道要怎么表达。
萧忆转过身去。
“你如果真想见他……明天，明天是志豪的忌日，弈天和伯母会去扫墓……”
我的面上放出光来。
“谢谢你，萧忆。”
她没有看我，“不用谢我，我只是想你死心。”
晚上入睡前接到了羽辰的电话，他说要问我一些事。
“志豪真是弈天的双胞胎弟弟？”
我皱起眉，没来由的不高兴。
“我没有骗你……这个，好象也不应该骗你。”
“若是真的，一开始，你就在骗我。”
我无语。
“绍文，志豪他没有跟我说过他有个哥哥……”羽辰的声音有些飘忽，“而且弈天，他为什么知道那么多志豪的事……”
我冷下脸来。
“你到底想说什么。”
话筒那方没有声音，过了很长时间，我听到羽辰喃喃的低语。
“绍文，天空是红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