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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仔细地。差不多是忧伤地瞅了费多西娅一眼。
〃这是大伯;〃她再一次向孩子暗示了一下;希望引起他的注意;不过声音轻得像是低语。
〃啊;帕维尔;原来你在这儿!〃突然传来尼古拉。彼得罗维奇的声音。
帕维尔连忙掉过头;并且皱起他的眉尖;但是看到他弟弟又快乐又感激的样子不由得微微一笑。
〃你的孩子长得很漂亮;〃他说着看了看表。〃我是为买茶叶的事拐进来的。〃
他说完装出一副冷冰冰;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儿;眨眼工夫就出了房门。
〃是他自己进来的吗?〃尼古拉。彼得罗维奇问费多西娅。
〃是他自己;老爷;叩了叩门就进来了。〃
〃阿尔卡季后来再没来过?〃
〃是的。我是不是还是回厢房住的好;尼古拉。彼得罗维奇?〃
〃为什么呢?〃
〃我看;最初一段时间最好尽量避免见面。〃
〃没。。。。。。必要;〃尼古拉。彼得罗维奇说话带顿儿;同时用手抚摩他的前额。〃要是先前。。。。。。你好哇;小胖子;〃他话说到半截儿;猛然兴奋起来;走近婴儿;吻了他的小脸;然后又稍稍弯下腰去;吻了费多西娅的手;那只由米佳的红短衫映衬着的。白玉一样的手。
〃尼古拉。彼得罗维奇;您这是怎么啦?〃她嗫嚅地说着垂下了眼;后又微微抬起。。。。。。在她温和而又带着几分茫然看他时;那眼睛有说不出的美!
尼古拉。彼得罗维奇得以认识费多西娅还有过一段有趣的故事。三年前;有一次因事他迫不得已在一个离此很远的县城投宿。客店里干干净净的被褥;不染一尘的房间使他感到既高兴又惊奇;他不禁想:难道女掌柜是德国人?他随即了解到女掌柜是五十来岁的一个俄罗斯妇女。这人干净利落;脸相聪慧;说话井井有条。和她喝茶一聊天;就不由自主喜欢上她了。其时尼古拉;彼得罗维奇刚迁新居;不想把农奴留在宅里使唤而想另找雇工;女掌柜则抱怨过往人少;度日艰难;于是;当即建议她当新居的女管家;她应下了。她早年丧夫;只留有一女;名叫费多西娅;母女俩相依为命。两周后阿琳娜。萨维什娜(人们就这样来称呼新管家的)携费多西娅来到玛丽伊诺;住进了厢房。尼古拉。彼得罗维奇没有看错人;阿琳娜把家管得井井有条。至于费多西娅;当时不过十七;文静娴雅;但是谁也不注意她;她很少在人前露脸;尼古拉。彼得罗维奇只是在本区教堂作礼拜时;偶或见到费多西娅白净脸庞的美丽侧影。
过了一年多;有一天上午阿琳娜来到他书房;象平素那样深深一躬;问能否帮她女儿个忙:灶膛里的火星溅进她眼里了。尼古拉。彼得罗维奇简出深居;有病在家治疗;甚至还买有存放小量药物的药箱;所以立刻命阿琳娜把患者带来。费多西娅听说老爷叫她;心里很害怕;但还是随母亲去了书房。尼古拉。彼得罗维奇领她到窗前亮处;拉开浅绿色窗帘;双手托起她的头;察看红肿的眼;开了一剂洗眼药水并立即调配好;还从手帕上撕下根布条;教她如何蘸着药水洗眼。费多西娅听完;正想离开;不料阿琳娜从一旁说道:〃你还没吻老爷的手致谢呢;小傻瓜。〃尼古拉。彼得罗维奇觉得挺难为情的;没伸手给她;反在她仰起脸来的时候在她额头上的发缝处亲了一下。没过多久;费多西娅的眼便已养好了;但她留给尼古拉。彼得罗维奇的印象却久久未散;那张仰起的。白净可爱的。带几分害怕的秀脸仿佛在他面前频频出现;还有那经他手触及过的柔软的头发;天真无邪的嘴唇;在阳光下闪着亮的。珍珠串儿似的湿润皓齿。所以;他后来在教堂里格外关心她;找机会和她说话;可她常常躲他。有一回;将近黄昏的时候和他在一条黑麦田田梗上邂逅了;她立刻转进茂盛的。杂有蒿草和矢车菊的麦地里藏了起来。但他还是看见了金黄色麦穗中的脸;像小兽般窥探着的眼睛。他亲切地说道:
〃你好;费多西娅!我又不吃人。〃
〃您好!〃她低声回答;不知为什么;可就是不从麦地里走出来。
她渐渐地跟他熟习了;然而总觉得有点儿害怕。事出意外;她母亲忽然得霍乱病去世了。费多西娅能上哪儿去呢?她继承了母亲爱清洁的习惯;审慎端庄的性格;但她是那样地年轻;那样地孤独;而尼古拉。彼得罗维奇如此地善良和淳朴。。。。。。以后的事就不用说了。
〃这么说来;是我哥哥自己来找你的吗?〃尼古拉。彼得罗维奇问;〃他敲了敲门就进来了?〃
〃是的;老爷。〃
〃很好。让我把米佳抛着玩一会儿。我正玩到兴头上呢。〃
尼古拉。彼得罗维奇把孩子抛得快要碰着天花板了;逗乐了孩子;却急坏了母亲;每次往上抛的时候她都伸出手去随时准备接住裸在裤管外的小脚。
帕维尔。彼得罗维奇回到了他自己的书房。书房很雅致;墙上贴着好看的壁纸;五彩斑斓的波斯壁毯上挂着他的枪支;胡桃木家具上铺有灰蓝色呢垫;文艺复兴式的黑橡木书柜在一旁侍立;华丽的书桌上放着青铜雕像;另一面是个壁炉。。。。。。他进沙发里;两手扶着后脑;不动;默默地;一双眼绝望地瞪着天花板。他难道想掩饰他脸上的神情;不让四壁猜透;或是出于其他原因?他只站起过一次;把沉甸甸的窗幔放下;便又坐进沙发。
九
无独有偶。也同是一天里巴扎罗夫也认识了费多西娅。当时他和阿尔卡季在花园散步;向阿尔卡季解释;为什么这里的树木。特别是橡树长势不好。
〃其实这里应该加点肥沃的黑土;栽上白杨和枞树;栽菩提树也可以。凉亭这边倒还令人感到舒适;〃他补充道;〃因为洋槐和丁香不娇嫩;不用细心照料。啊;里面有人。〃
凉亭里坐着费多西娅;杜尼亚莎和米佳。巴扎罗夫停下脚步;阿尔卡季则像很久以前便已相识那样点了点头表示问好。
〃这是谁?〃刚过了凉亭;巴扎罗夫就问;〃好一个大美人儿!〃
〃你是说谁?阿尔卡季。〃
〃还用问吗?其中只有一个最美。〃
阿尔卡季带点害羞地简单说了一下费多西娅是什么人。
〃好哇;〃巴扎罗夫赞道;〃你父亲眼力不错。我倒很喜欢你父亲;哈;他真有本事。不过;我们俩应该认识一下;〃他补了句转身往凉亭走去。
〃叶夫根尼;〃阿尔卡季在他背后害怕地嚷嚷;〃上帝保佑;你可千万要小心!〃 〃别担心;〃巴扎罗夫回答;〃我在大城市生活过一段时间;经历了不少事;见过世面;有经验。〃
他走近费多西娅;摘下帽子;说:
〃请允许我作真诚的自我介绍:我是阿尔卡季。尼古拉耶维奇的朋友;一个温良恭敬俭让的人。〃
费多西娅从长椅上站起来;默默地看着他。
〃真是个讨人喜欢的孩子!〃巴扎罗夫接着说;〃您不用担心;我没长毒眼;经我看过的孩子从没有倒霉过的。他的脸颊为什么这样红?是不是要出牙了?〃
〃是的;已经长出四颗牙了;眼下他的牙床又起了红肿。〃
〃让我看直。。。。。。您别怕;我是大夫。〃
巴扎罗夫抱过婴儿。让费多西娅和杜尼亚莎奇怪的是;孩子居然不哭;也不嚷叫;乖乖的样子。
〃看见啦;看见啦。。。。。。没关系;一切都很好;将来会有一副钢牙的。今后若有什么病痛;找我就是。您自己的身体好吗?〃
〃很好;上帝保佑。〃
〃如果有上帝保佑;那就最好不过了。而您呢?〃巴扎罗夫说完又问杜尼亚莎。
杜尼亚莎是个在大庭广众下绷着脸儿。背地里嘻嘻哈哈的姑娘;这时捂着嘴吃吃地笑着;算是回答了。
〃很好。现在;把未来的大力士还给您吧。〃
费多西娅接过孩子。
〃在您手里倒很乖;〃她低声悄悄地说。
〃孩子到我手里都是乖乖的;〃巴扎罗夫回答;〃我知道哄孩子的诀窍。〃
〃孩子都清楚谁爱他;〃杜尼亚莎在一旁插嘴道。
〃一点都不错;〃费多西娅应道;〃就说咱米佳;若换了别人;怎么也不让抱。〃
〃让我抱吗?〃阿尔卡季先是在远处静静地看着;这时走进凉亭问。
他伸出手;但米佳头往后仰着哇哇叫;就是不愿意;这让费多西娅感到非常难堪。
〃那就等熟悉了再抱吧;〃阿尔卡季自我解嘲地说。两个朋友离开她们走了。
〃怎么称呼她呢?〃巴扎罗夫问。
〃费多西娅。。。。。。〃阿尔卡季回答。
〃父名呢?。。。。。。这也应该清楚。〃
〃尼古拉耶芙娜。〃
〃Bene。我喜欢她落落大方的样子;不过分地害羞。也许其他人觉得这不好。有什么好害羞的?她是母亲;她有这个权利!这是明摆着的。〃
〃当然;她是正大光明的;〃阿尔卡季说;〃但是我父亲。。。。。。〃。
〃他也正大光明;〃巴扎罗夫打断他的话。
〃哦;我可不这样认为。〃
〃是不是多出个财产继承人;让你不高兴了?〃
〃哎哟;你居然认为我有这种想法;真不知羞耻!〃阿尔卡季忽然说;〃我认为父亲不太正确;是从另一观点来说的。我认为他应该和她正式结婚。〃
〃嘿;瞧你多宽宏大量!你如此看重结婚这种形式;我可没料到;〃巴扎罗夫面无表情地说。
他俩走了几步都没有作声。
〃我已看过你父亲经营的农场;〃巴扎罗夫又说道;〃牲畜没有生气;马匹瘦骨嶙峋;房子也是东倒西歪的;雇工懒得没法说;只是总管这家伙是蠢驴还是骗子;一时难说。〃
〃你今天是专挑刺儿来了;叶夫根尼。瓦西里伊奇。〃
〃那些所谓真心实意的农民其实是在哄骗你父亲。你知不知道有句老话?'俄罗斯的农民连上帝也会吃进肚子。;〃
〃现在我倒不反对我伯父的观点了;〃阿尔卡季道;〃你把俄罗斯农民说得那么坏了。〃
〃那有什么大不了的!俄罗斯人就是会自己糟蹋自己。最重要的是二二得四;来实的;其余的一文不值。〃
〃大自然也一文不值吗?〃阿尔卡季凝视着夕阳下绚丽多姿的田野说。
〃值不值钱;要取决于从哪个方面看它。大自然不是宫阙宝殿;而是一个工场;人是工人。〃
这时从屋里传来悠扬的大提琴声;不知是谁在充满感情地演奏;虽然指法并不很娴熟且技巧一般;那是舒伯特的期待曲;蜜一样的旋律在空中荡漾。
〃是谁在演奏?〃巴扎罗夫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