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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为此很是不悦,本以为皇帝听了她和昆娘的相遇,紧接着下句就会很自然地说出他留着昆娘的目的,谁知道没有,是以她更加怀疑其中有什么。
“莫非皇上是看人家生得美丽?想要金屋藏娇?”绵期心里知晓皇帝不是,但嘴上却大着胆子这样说来套话。
皇帝笑了一下,右手托着她的下巴宠溺地晃了几下,“昆娘心机如此深沉,案底也复杂,这样的女人,小期想必也是知道朕连看都不会多看一眼的。你这么问,是想激朕告诉你为何留下昆娘可对?”
绵期心思被看穿,没有任何不自在,而是“以下犯上”推开他的手,轻轻哼了一声,“没错,臣妾是好奇了,可好歹峻王和太后的事情——跟臣妾也多多少少都有关系,臣妾实在不想自己错过什么。”
皇帝眼皮一抬,完全不理会她的要求,“不该你知道的朕不会让你知道,你就少打听。”
“难道臣妾看得不通透,她是皇上的红颜知己?您才要这么保护他?”他不是说最在乎她?这是哪门子的最在乎,连留下一个这么危险的女人是为什么都不愿告诉她真相。
“欸?绕来绕去怎么又绕回来!”皇帝被她整的哭笑不得,“你今日怎么没完没了的?”
“皇上不说算了,臣妾自己去问!”嘴扁了扁,绵期丢下皇帝,一个人推门出屋。
皇帝看着她在门边转身而逝的身影,无奈一番,最终还是追了上去。
待他侧身出门,却见绵期就站在门口,而在绵期对面还站着另外一个女子,正是昆娘。
改容
皇帝下意识将绵期拉到自己身后,面无善意地冷眼面对昆娘,“你怎会过来?我记得明令禁止过你来中苑和前苑。”
昆娘刚才见到绵期,脸上还是笑着的,被皇帝这么一说,面上不由晴转阴,眼圈泛红,“奴在院子里呆了近两月,很是寂寞,好不容易知道来了位姐姐,今日又见姐姐身体身体无碍,故奴是想来和姐姐说说话的。”
“你先回去,等下我过去你那儿。”皇帝声音冷冽没有温度。
绵期斜睨了皇帝一眼,心中升起不快,他去看她做什么?他又不是她的恩客!
“那奴告退了。”昆娘拿手绢捂着红红的眼睛,样子十分楚楚可怜地转身去了。
待她走远——
皇帝才无奈地叹了一声,颇有不满地在绵期脑门上杵了下,“你呀——平时看你行事妥帖,今日怎么跟吃了炮仗一样说风就是雨?”
绵期不理,仅是默默朝昆娘背影瞥去。
看着看着,她突然有了一个很诡异的发现,如果说刚才仅仅只是怀疑昆娘的话,那么现在这个发现,却让她心里发毛,片刻工夫,背上已腻起一层细密的汗。
“朕今日的确是要去她那儿,但不是你想的那样。怎么在宫里也不见你这么爱吃醋,怎么一出来了,倒像换了一个人一般?”皇帝笑嘻嘻地扯了下她脸上的细肉。
“臣妾没有吃醋。可……”眼瞳忽明忽暗,唇角诡异地上扬了下,“皇上难道不觉着这昆娘极似一个人?”
皇帝眼里滑过一丝异样,面部线条绷紧,停顿了一会儿,才换上先前那副不以为意的神色,淡淡说道:“世人皆是两眼一鼻一口,相似之人何其之多,有几个长得像算什么?”
绵期摇头否认他的观点,“这昆娘除了脸,仪态和气质都和臣妾一般无二!而且皇上会这么说,就代表您早就看出来了。可刚才臣妾问您时,您对于昆娘却明显不愿多谈的样子。”
“瞎想!”皇帝眼里透着薄怒,半是警告半是嘱咐她道:“安分养伤,不该操心的少操点心。”说罢下了台阶,朝着昆娘消失的方向去了。
绵期怔了一下,又望着他离开的背影出了一会儿神,随即转身入了屋。
。
皇帝去看昆娘,至午时未归。
绵期心里觉得焦躁,故打算出去透透气,正好可以陪葛御医回趟家。
她命丫鬟转达她的意思给了后苑的皇帝,丫鬟两刻后回禀说皇帝准了,但命三个太监,六名侍卫,及四个丫鬟陪绵期和葛御医同去。
绵期知道了只是冷笑,这个豪华配置想来不仅是要保护她,更像是监视她。他去会佳人,难道他还怕她跑了不成?
。
葛御医的家在城南的一条小路上。
蜿蜒的小路上走了好一会儿,轿夫才按照葛御医的指示,在一处破败的门庭下,停住了轿子。
绵期下了轿子,先看见门里一派萧条,再看向葛御医三分激动,七分悲情的面色,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
“难道他离开了……?”葛御医嗫嚅。
绵期没应,只是探头定睛向院子里看去,院子里虽乱,但水井附近却没堆放杂物,主屋和旁边的东厢房前门前的一小片空地上,并未生长任何藓类或叶类的植物。
看明白这些,绵期不由微微莞尔,鼓励着身旁的葛御医道:“进去看看,他还在。”
葛御灰暗的眼瞳骤然被点亮,激动的甚至忘记了请绵期先进去,就一个人扒着门框向里走去,进入门内半步,脚步却又停顿住——
绵期看着她的背影,不免也很有感触,毕竟是生活了十年的地方,离开了两年,升出些亲乡情怯的心理恐怕也是难免。
走到葛御医身后,微笑在她背上安慰地拍了两下,“快进去吧——”
葛御医眼中含着泪花,重重向绵期点了两下头,终于走进院中,语音凝噎地唤:“宴生……相公……你在家吗?”
这际,只听屋里“哐当”响了几声,门才吱呀一声被从内推开了。一个头发未系,胡子未修的男人从里面踉跄着走出来,他破旧的衣服被药草汁染得花花绿绿,周身上下无一处不是狼狈的,只余那双眼睛灼亮得犹如暗夜星子。
“筠儿,你回来了!”宴生嘶哑地扯着嗓子喊了一声,语气中有不确认也有久别重逢的激动。
葛御医哭着走上前去,一把被宴生搂入怀中,两人相拥哭了好一阵才不舍得分开来。
一想起绵期还被自己晾在旁边,葛御医立马拉了宴生一下,一齐转向绵期,“请小主赎罪,卑职一时激动,失礼了。”
接着,葛御医又悄声在宴生耳边说了几句,夫妻二人竟齐齐向绵期跪下。
“欸——你们这是做什么,快快请起!”
二人起身,宴生道:“多谢杜宝林在宫中对内子的照顾。”
他语调中有明显的鼻音,绵期深知他这份感激,绝非面子上的敷衍,而是真心实意的感激。
“葛御医也帮了我不少,快别客气了,这又不是宫里,咱们随意些就行。”绵期灿然一笑。
宴生不善言辞,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邀请道:“请杜宝林屋里喝茶……”说完却忽地神色一滞,好像想了什么似的,道:“遭了,茶没了。”
见他这幅老实的憨态,绵期和葛御医不约而同得的“噗嗤”笑了。
宴生被笑话得更加脸红,不好意思看绵期,只是默默从身后拉住葛御医的手,暗暗表示自己的为难。
绵期见这形状,掩口一乐,“你们二人见一面不容易,只管去腻歪。我想去宴生大夫的医庐看看医书,你们不用管我。”
说完,她也不跟他们客气,独自朝西边一间歪挂着一扇上书“医庐”二字的匾额的厢房走去——
进屋前,绵期听到身后传来宴生呓语一样的自责声,“真是怠慢宝林了。”
葛御医不满的低声嗔怪他道:“呆子,你还知道怠慢啊!家里偶尔也会来个客人的,你也不备些东西!还有,院子怎么让你搞成这样了……”
绵期笑了笑,并没多说什么,便进屋去了,人家夫妻两甜蜜,她可不想多搀和,这点眼力见她还是有的。
这间医庐地方不算小,东西摆放的混乱程度虽和外间院子有的一拼。
但仔细看一遍下来,还是不难发现这里其实是分为了几个大的区域,有存放医书的柜子,有储存和研磨草药的地方,还有杂乱堆放各种奇怪器具的区域等。
绵期走马观花依次看过去,最后脚步停在其中一个摆设着很多奇怪工具的区域。
这里有一张长长的高案台,上面铺着一张在这里干净洁白得刺目的白布。
白桌布上方有许多条自房梁上垂下线绳,捆绑着各式各样的道具。
台子旁边有一架木头制成的人体模型,模型上面密集标注着经脉和穴位的位置。
模型再靠左的地下,放着一只木篓,内里凌乱地放着十几幅卷轴。
绵期捡起一幅,展开来看,发现纸上画着的是同一个男人的两幅小像,上面一副小像里的男子脸上长了一个很大很丑肉瘤,而下面这名男子已经去除了脸上大肉瘤,面容清秀了不少。
她下意识地扭头去看那些悬挂着的不同尺寸的刀具,立时想通了是怎么回事,男子面上的肉瘤绝不是吃药消下去的,应是被宴生用刀切除下去的!
带着惊奇的心理,绵期打开了第二幅——
这张图中人物面部的变化,已经不止局限于切了块肉这样简单的变动,似乎还削了骨,因为她发现下面一副的女人脸明显比上面娇小了!
好神奇!
她紧接着又打开了第三幅,第四幅,第五幅,直到第六幅时,展开卷轴——待看清纸上所画的女人面目,绵期愣住了。
沉吟了一阵,她潋滟双眸缓缓眯起,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将图画中的上下判若两人的女子面目谨慎对比了一番后,终于得出了一个结论。
她没想到困扰自己一天的迷思,竟会在宴生这间杂乱的医庐里豁然开释。
。
回别馆的路上,绵期特意向葛御医求证了改容之事。
葛御医承认确有此事,她还表示宴生致力于这方面已有多年,非常有经验,实际动刀的病人虽然不多,但大多做下来,都会成功。
绵期听了心喜,心忖这种事或许对一般人没用,听起也很天马行空,往往不敢尝试。
但对于一些探子改变外貌,去刺探敌情却是大大有用的。她决定将宴生举荐给皇上,这样一来,要是宴生也能进宫,葛御医和她相公便可日日相守了。
。
回到别苑中,已是傍晚日落时分,绵期一听皇帝还停留在昆娘住的后苑没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