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绵期向尤司衣了解到这一情况后,提出了想要看一下西跨院的要求,尤司衣犹豫了下,最后并未拒绝。
但因其事情繁忙,尤司衣只让跟在自己身后的大宫女香鸾——陪同绵期参观。
这个香鸾,绵期以前就听桐语说过,据说其极擅长一种罕见的浮面绣,因此她极受到前一任司衣的重视,是司衣司出类拔萃的人才之一。
今日一见,绵期见其温煦有礼,对她的印象也十分不错。
走到半路,不知因何缘故,尤司衣突又派人来寻香鸾过去,香鸾无奈向绵期告了罪便疾步离去了。而陪伴绵期这位客人的职责,就落到了适才来报信的大宫女靑佳身上。
青佳对待绵期态度有些敷衍,也不知道她是先时就受了气,还是自己本身就不愿意做这份不属于自己职责内的差事。
不过绵期也不恼,她来的目的很明确,那便是要查探几名宫女的病情,至于其他的,她实在懒得在乎。
西跨院共有五间屋子,分别是主屋一间,东、西厢房各两间,而这五间屋子中,除了一间门户紧闭外,其他四间的窗户和门都是大开着的。
绵期将这些纳入眼中,微微支颐,指着东厢最靠内的一间屋子问青佳:“那一间屋子,可是没住人?”
青佳皱眉,嘴角拢笑,阴阳怪气地道:“回宝林,那一间住的是咱们鱼舞姑娘,她可是尤司衣的亲亲外甥女,精贵着呢,不喜欢被人瞧着,她每日也只在早间才开一个时辰的窗透透气。”
“原来是这样。”绵期淡淡瞥了青佳一眼后,注意力才转向那紧闭的雕花木门上,“既然这个鱼舞不喜欢被打扰,那咱们便从她房里看起,早早完事,也便宜她休息。”
青佳点头算作回应,带着绵期往那间东厢房去,走到跟前,她大喇喇地敲门,适才不屑厌恶的语气,却意外地和缓下来,“鱼舞姐,你可在房中?觅香阁的杜宝林来看你了——”
看她这当面锣对面鼓的姿态,绵期不由对这青佳有些看不起,刚才背地里说人家这个那个的,现在这声“鱼舞姐”倒是叫得挺甜。
不一会儿,门从里面“吱呀”一声开了,走出一个弱柳扶风的女子,与她婀娜身段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她病得犹如鬼怪的面相:颧骨高耸,眼眶青黑,面色发黄,嘴唇干得起了一层皮。
“奴婢给杜宝林请安,咳咳咳……”鱼舞摇摇晃晃地蹲身子行礼,喉咙里却突有一阵咳痒犯上来,以至于她上半身陡然晃动,差点跌倒,幸好被青佳眼疾手快地扶住了。
待她站稳,绵期方带着两分歉意道:“冒昧打扰鱼舞姑娘休息,但皇上和赵昭容回宫就在不日,未免病情扩散,我特来到贵司,见了尤司衣,她说你是八人中最先生病的,所以我能不能查看一下你的房间?”
贵为宝林,绵期对一个司衣司无品级的宫女这样说话,已经算作客气之至,鱼舞当然是不敢怠慢地立刻将绵期和桐语让进了屋。
不过,青佳在门外候着,并未进屋。
这间厢房不算大,但因只有鱼舞一人居住,所以并不会空间紧张。
屋里所有物品摆放妥当,放眼望去,半旧的家具上没有一丝灰尘。
而值得一提的是,屋子里西侧窗户,也就是面向西跨院中的那一排窗户虽都没开,但东侧的两展窗子却是完全打开,时近午时,阳光漫过窗框洒进屋来,视线所及,略显得有些刺目。
绵期若有所思地收回目光,心里忖度了一阵,才问鱼舞:“你这病是什么时候得的?症状除了咳嗽和身体乏软无力,可还有其他症状?”
鱼舞虽然面色可怖,但声音却是袅袅柔柔的。当听见绵期问她的病情,她竟愧疚地哭了起来,她的哭声宛若一首婉婉转转的南歌,和她瘦削含媚的身段相称。
她道:“十七天前,奴婢突然高热不止,三天后,热虽退了,但身上的毛病却不断,除了咳嗽、乏力,奴婢每日都感觉晕眩喉痛。”她脸上现出一派哀伤之色,顿了顿,竟又埋怨起自己来,“奴婢真是个不祥之人啊……自己这样也就算了……还传染连累其他姐妹受苦。”说到这儿,鱼舞便自责地说不下去,眼中“噗哒噗哒”地淌下泪。
见状,桐语心下不忍,正欲上前安慰,却被绵期不动声色拦下了,随后,她仅对鱼舞笑了一下,客气说道:“这边没你的事了,我们再去其他人房中看看,就不耽误你休息了。”
鱼舞闻言,起身相送,待二人出屋后,她便按照原先的样子将门从内合上了。
接下来绵期等人去的是主屋,通过青佳的告知,她知道这里面住的是大宫女玉壶和小萧。
因为两人门窗皆是敞着,没了屏障,青佳这一回,竟毫无顾忌地就跳进屋里,隔着一道素色花草纹的旧屏风向里面大喊两人的名字,并高声简单地说明了来意。
绵期迟疑片刻,便跟随青佳进屋来。
半晌,两个精神不好的女孩子互相扶着,从屏风里绕出来。她们面色苍白,然而却不像鱼舞那样难看、可怕。
两人从刚才青佳的喊话中,已听出绵期是何人,现在见了,立刻行了大礼。
绵期吩咐她们起身,随即像上次一样,参观完两人的房间,也向两人问刚才她问过鱼舞的两个问题:什么时候染病?都有什么病征?
玉壶嗓子哑哑地,率先回答道:“奴婢是十天前发的症,症状是喉痛和头痛,浑身乏力。”
“奴婢早些,大约是十四天前发病的,症状和玉壶姐相仿。”小削有气无力地说道。
告别二人,随后绵期又走访了住在其他几个房间的宫女们。
她发现她们患病时间基本错开,症状相仿,疑似是互相传染,得的也应该是同一种病。
故如果按张院判所说,八人患的都是热伤风,那也没什么错,因为热伤风本也能互相传染的。
不过有一处,绵期却是怎么都想不通的,等下葛太医到了,她自要好好问她一下才是。
热毒
青佳招待绵期在厅上饮茶时,尤司衣和葛御医几乎是前后脚赶过来的。
两人分别向绵期见了礼,绵期放下茶杯,令她们起身,请青佳带葛御医去查看病情,而和尤司衣拉起宫里的家常。
半个时辰后,葛御医背着药箱来到厅中,绵期问她看得如何,葛御医略微沉吟,也不多顾忌,直言道:“小主,以卑职来看,这些宫女应该是中了毒。”
真相早在她心间徘徊,听了葛御医的答案,她仅是嘴角微微勾起,并没有像周围几人那样讶异。
而尤司衣就不一样了,听了这话她先是诧异了一阵,然后眼睛滴溜溜在葛御医身上打转,她看葛御医年纪轻,故怀疑是他的判断不准确,“既在太医院当差,葛御医怎能信口胡说?之前张院判已经说得清清楚楚了,是热伤风,到您这儿怎么可就成了下毒了。”
“张院判看的没错,她们是热伤风。但这毒药也就是导致热伤风罢了,不过不同之处在于热伤风只要定期服药就能好,这热毒若不想办法解了,单吃治热伤风的汤药是好不了的。长此下去虚耗人体生力,一不留神,极易引起其他病症。”葛御医侃侃地道。
“葛御医,那鱼舞也是和其他人一样种了热毒?”绵期终于问出心中疑问。
葛御医眼里掠过一丝异样,脸部瘦削的轮廓轻颤,摇头,“卑职要去给鱼舞姑娘诊治的时候,她在屋内回说,已睡下,不方便让卑职诊断。”
绵期了然,唇边漾起笑意,然笑容却未达眼中,随即清冽目光与尤司衣疑惑又怀疑地目光相交,“尤司衣,如果葛御医的中毒之说是真的,这个投毒的凶手,尤司衣是否愿意秉公处置?”
尤司衣这次倒是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要真是那样,下官定当查出这个凶手,绝不包庇。”
“既然尤司衣没有疑议,那就有劳你派人去太医院将张院判和薛院判一同请来,汇同葛御医,重新再做一次判断。”绵期眼神中透着锐利。
“好,下官这就去安排。”
。
张院判和薛院判是资历深厚的老医者,他们的判断往往是依照自己年逾几十年的行医经历来判断,故有时他们会过分中规中矩,而有失偏颇。
但葛御医却不同,她医术精良自然是个前提,另外便是她没有那么多所谓的积淀和经验可以去依赖,这从一定程度上促使她真正的从病症上下手,这样得出的结论,有时比靠经验得出的反而更接近事实。
经过一番细致查看和分析,三名医者最后统一了意见,没错,这几名宫女的确中了热毒,不过鱼舞却除外。
先前她拒绝接受诊断,可这一次迫于她姨母尤司衣的意思,她也不得不就范。
三位御医轮流查看,又共同讨论了一阵,才确诊鱼舞竟然得的是一种不治的难症。热毒好解,可鱼舞的沉疴至今无药可医,她已时日不多,现在也只能干熬日子,过得一天算一天。
。
众人折回前厅中。
知道结果后的尤司衣心情复杂,现下,她既对投毒人感到愤恨,又有对自己外甥女鱼舞感到心疼,缓了半天情绪,尤司衣觉得还是要先以大局为重,故暂时抛开私人感情,道:“宝林放心,下官这就去召集所有司衣司人员到厅里汇合,挨个审问,就是拔层皮下来,也要找出这下作的人来!”
然尤司衣刚往门的方向走了两步,却又被绵期从身后叫住,“尤司衣不用去了,我已经知道下毒之人是谁。桐语——”
“奴婢在。”
“去司正司请汪司正过来一趟。”
“是。”
尤司衣讷讷退回来,她心里虽好奇,但她看绵期的样子,恐怕是要汪司来了才吐露知道的真相,是以她只得先按捺下情绪,垂立一旁等待。
六局之间距离不远,汪司正接到消息,很快就出现了司衣司的前厅。
她是个脸长得方方正正,体型丰满的女人,跟绵期见过礼,启口道:“来时路上,桐语姑娘已经和下官说明了事情经过,既然宝林知道下毒的凶手是谁,就请告知我们,下官也好将此人捉拿。”
绵期冲汪司正笑了笑,随后淡淡扫视过在场的诸人,期间,她的目光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