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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是受王法保护的百姓。
「人须守法,法亦可护人。大人之职责,乃将盗贼或杀人凶徒悉数绳之以法,遇有穷人诉苦,亦须耐心倾听。如此一来,百姓对大人便毫无抱怨,且满怀敬爱之情。但这下子——」
万三指向望楼说道:
「遭人如此侮辱——百姓见状将作何感想?奉行所已不值得信赖,官府已无力护民。凶手如此铺陈,用意似乎在此。」
想不到同一件事儿,看在武士及百姓眼里竟是如此不同。
志方不觉陷入沉思。
「大人动怒是理所当然,毕竟此举简直是对官府的大胆挑衅。不过,就咱们看来,没有任何事儿比这更骇人。对百姓而言,这根本形同胁迫。」
「如此说来——的确是杀鸡儆猴。噢,且慢,但……」
又是针对谁杀鸡儆猴?
「论其用意,或许仅为夸示一己实力?」
「不,小的并不如此认为。或许——该回头想想日前发现的无宿人死骸。这些个遭人杀害的无宿人,或许正是只右卫门的卒子。」
「什么——?」
这点可是从没想过。
「大人,小的想说的实为此事。或许——有谁向只右卫门拔刀相向,决意不放任其为所欲为,便挺身而出,杀了他的卒子,惹得只右卫门勃然大怒,因此——」
「且慢,万三。如此说来,遭人挂在上头的遇害者究竟是……」
志方望向番屋的木墙。遇害者——正躺在墙后。
小的也不知道,万三说道:
「只不过,小的判断并非挺身相向者。那鸢职先不用说,小的毫不认为损料屋小厮、当铺女伙计、乃至阿睦能有这能耐。若只右卫门真如传言所述——或许习于拿对手的亲人开刀。因此便遣人杀害对手之家人至亲,以为报复——」
那么,就真是杀鸡儆猴了。
若是如此,死者之间毫无关联,也是无可厚非。
不过,至今依然毫无确证,万三低声说道:
「诚如小的稍早所言,这仅为一己推论。只不过……」
「不,无须进一步详述,本官也想通了。万三,本官——多亏有你这么个好下属。即便这番推测有误——你亦助本官发现武士之眼界何其狭隘,对本官而言已是获益良多。不过,倘若你的推断无误,此事可就十分——」
可就十分棘手了。
「首先,证明的确有人冒用只右卫门名号霸道横行,亦证明有人不愿姑息而挺身反击。犯罪本就不可纵容,然被害人暗地报复亦须禁止。更何况对此反击之报复——已沦为残杀无辜,如此一来——兹事体大,岂不是犹如于官府无从察觉之处大开杀戒?」
依法依理,均不可纵放。
「是否——该尽速详查众无宿人尸首之身分?」
「当然。本官将尽速通报调查该案之同心。接下来——」
——或许得找出垂挂此处之死尸的家人至亲。
「噢?」
万三自志方身旁凑出了脑袋,朝木门那头望去。
「大人,没想到——」
阎魔屋的女掌柜,这么快就来收尸了,这冈引说道。
【肆】
一把将门推开,只见屋内一片狼借。
此处是长耳仲藏位于浅草外围的居处。土间内有双严重磨耗却大得吓人的木屐,及一双老旧的竹皮草履。木屐虽给踢翻了,竹皮草履倒是依然摆放整齐。。
纸门已是满目疮痍。看来像是先给踢倒,又被踩破的。土间的水缸也破了,幸好水勺依然完好,又市掬起勺底余水,啜饮一口。
又市鞋也没脱,便踏入了屋内。
长耳居所其实是个工房,屋内虽宽敞,却毫无隔间。
工具、绘笔、颜料散乱一地。看似材料的竹子与木材也撒了一地。灰烬自破裂的火钵倾泻而出,在榻榻米上叠成了一座小山,火钳更是倒刺在榻榻米上头。屋内物品悉遭毁坏,无一完好。
感觉四下无人。
长耳他——
——难道也教人给杀了?
「人不在。」
噢,突然传来这么一声将又市吓个正着,不禁失声高喊。
只见山崎寅之助跪坐缘侧。
「大——大爷!你怎会在这儿?」
「在下一直在这儿,但仲藏可就不知去向了。从天花板上一路搜到茅厕,就连榻榻米都掀起来搜遍了,就是找不着那大块头的踪迹。」
「榻榻米下当然找不着。他可不是跳蚤。」
「不不,那大块头哪可能躲进榻榻米中?只是心想榻榻米下头或有地板夹层可藏身,孰料里头却连只老鼠也没有。这教在下着实参不透。那秃驴原本分明还在屋内。」
「怎知——他还在屋内?」
「理应还在——至少遇袭前还在。」
「遇袭?」
「在下于一刻钟前入内——当时已是这副景况。正欲离去,却感觉似乎仍有人藏身屋内。原本怀疑是否仍有来袭盗匪潜藏其中,但四下搜寻,却没见着一个人影,连仲藏也没找着。正好奇究竟出了何事——」
长耳也遇袭了?
—虽然也没什么好惊讶的。
一看便知,情况绝不寻常。
「尚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呆坐此处——你就现身了。」
幸好幸好,山崎说着,面露与此紧迫情势十分不符的亲切笑容。
—话虽如此。
我完全没察觉大爷藏身此处,又市说道。因为在下屏住了气息,山崎一派轻松地说道:
「在下多少还是起了点戒心。一看见开门的是阿又先生,才卸下了心防。」
「大爷果然了得。」
常人若准备狙击外敌,总要冒出腾腾杀气。
山崎则正好相反。一旦摆出架势——反而不泄漏丝毫杀气。
又市走向山崎身旁,撩起衣摆蹲下身子。
「倒是,大爷说那秃驴原本还在屋内——是怎么一回事?」
「噢,其实,在下稍早——走在这条路前头那道土堤旁的路上,突见十五六名看似乞丐的家伙自在下身旁快步跑过,看似蹊跷,便一路尾随其至此。赶到时,彼等业已闯入屋内。在下原本打算冲入屋内制止,但却错失先机,只得躲在那丛灌木里伺机行动。只见那群家伙在屋内大肆破坏了好一阵,最后终于鱼贯离开。待人一走,在下便火速冲进屋内,但这下看来——已太迟了。」
「哪儿迟了——?」
「该怎么说呢。眼见灶烟袅袅升起,在下以为仲藏人在屋内,孰料入屋一瞧,却不见人影——着实教人费解。」
山崎一脸纳闷地继续说道:
「看似恶斗将起,在下原本打算助阵救人。孰料那群家伙似乎是来搜屋的,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因应。后来眼见来者个个满脸狐疑地走了出来——这才发现那巧手的家伙——似乎是巧妙脱身了。总而言之……」
真是汗颜之至,山崎低下头说道。
「何须向我致歉?护己当然是第一要务。倒是——倘若那家伙真脱了身……」
难道是赤足逃脱的?
又市朝门口的木屐瞟了一眼说道:
「仲藏那家伙生得一双大脚,根本买不着合脚的木屐。因此——唯一能穿脚上的就只有那双老木屐。一旁的竹皮草履,想必是大爷的吧?」
没错,山崎说道:
「在下实在不习惯穿着鞋进人屋里。」
「在此处就别计较了,脱了鞋只会脏了自己的袜子。更何况如今还是这副景况——」
那些家伙捣毁得可真是彻底,山崎蹙起短眉说道。
「都是些什么样的人?」
「看来是无宿人,且并非吃这行饭的,其中显然还掺杂了几名非人。看似没什么组织,不过是群乌合之众。正是因此——在下才没立刻出手制止。」
「巳之八、辰五郎、阿缟……」
全都死了,又市说道。
在下也听说了,山崎板着脸说道:
「此外——那与你熟识的姑娘也惨遭不测——是不是?」
—他指的是阿睦。
「那姑娘可是遭殃及的无辜?抑或……」
「都是林藏——不。」
的确是遭殃及的无辜,又市回答。
「是么?」
真是遭殃及的无辜?山崎先是闭上了嘴,接着才又开口说道:
「这已非遗憾两字能形容。死状如此凄惨,着实教人不忍——」
「大爷看见了?昨日那——」
麴町望楼上那——
——仅是忆起,心头便为之一痛。
「在下仅在远处围观。景况甚是凄惨。」
山崎闭上双眼,继续说道:
「唉。其实,就连喜多、以及你大概没见过的政吉、舍藏几名阎魔屋的同伙——也遇害了。不过是没教人给挂上去罢了。」
原来——丧命的不只四名。
「因此,在下才打算到此处瞧瞧。也纳闷为何不见你、林藏与棠庵先生的踪影。」
林藏回京都去了,又市说道:
「看看能否靠他同京都那只老狐狸牵上线。不过,我是不抱多少期望。」
「原来如此。这下——只能期望他安然脱身。对手的耳目可比官府灵光得多,此时欲自江户出逃,或许较通过关所(注29)还要困难。别说是山还是海,就连岔路也不安全。那么,久濑先生上哪去了?」
「这我也不知。」
——不知那老头子如何了?
唉,山崎双手掩面说道:
「这回咱们赔得可大了,损失如此惨重,业已无从弥补。或许专责武行的在下不该这么说,但这还真是教人难以承受。眼见同伙接连丧命,心头岂不沉重?」
「说什么?」
不是你常说的么?话毕,山崎抬起头来。
「我说了什么?」
「你不是常说,不想见人丧命?丢了命、杀了人,都是有害无利,你一直是这么说的。这的确是真理;丢了命所留下的窟窿,可是用什么也无法填补。」
山崎有气无力地站了起来,一脚将破了一半的遮雨板朝庭院里一踢。
霎时,一阵风吹进了屋内。
「依你这说法——阎魔屋这回可是抽了支下下签。敢于黑绘马一案出手,这下看来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