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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才想知道,你究竟有什么主意不是?长耳以急促的口吻说道。
他这焦虑,实不难理解。
「这委托人,是来委托阿甲代为办些什么?」
「——帮忙想个法子。」
「想个法子?」
「每每思及自己施虐致死的娃儿,便彻夜难眠。不仅无颜面对家人,欲伏法偿罪,亦不知该如何为之。望能真心悔过,虔心凭吊娃儿在天之灵,但又不知该如何向夫君与婆婆坦承此罪,如此以往,根本是无计可施。故望阿甲能代为想个法子。」
「哪有什么法子?」
闻言,仲藏高声大吼:
「如此委托,根本是无理取闹。阿又,完全不值为此事绞尽脑汁。我看就由你亲自登门劝说,以小股潜的舌灿莲花为此事做个了断罢。」
「这——要如何做个了断?」
「就劝这媳妇儿——继续忍耐下去,并告知她除此之外,别无他法可偿罪。不,该说除了为一己之罪所苦、终生饱受折腾,别无他法可告慰可怜娃儿的在天之灵。还说什么彻夜难眠?她连无辜娃儿的命都敢残害,这么点儿折腾哪够偿罪?」
「正是为此……」
我才得在事前……
稍事调查。
哼,少用这来搪塞,长耳说道,接着先是沉默了半晌,才又开口说道:
「看来——你心中仍有质疑。但阿又,倘若这阿缝夫人果真未吐实,会是为了什么缘故?为何非得撒这种谎不可?而且为何得找损料屋来行骗?这我可是怎么也想不透。真相根本还未为人所觉,总不至于——需要包庇某人罢?」
「所以,我才吩咐那卖吉祥货的先就此稍事调查。」
「那吊儿郎当的家伙哪查得了什么?」
「你说谁吊儿郎当了?」
门还没开,便传来这么一句。
粗陋的门喀喀作响地给推了开来,只见林藏就站在门外。
「这是在搞什么鬼?天寒地冻的,我忙着在外四处奔走,孰料你们俩竟然窝在屋内烤火取暖、说人闲话。你们究竟还有没有心肝?」
「提起你这从头到脚没一处可夸的家伙,除了闲话,哪还能说些什么?」
「你哪来资格说这种话?」
「别伫在那儿唠唠叨叨的,快给我进屋里。」
难不成想将我们俩给冻死?长耳说道。
这温度的确能将人给冻死。这屋子不仅造工粗陋,屋内还没什么可生火的行头,一旦冷下来便难再回暖。光靠一只小火钵,根本于事无补。
快被冻死的是我不是?好歹也该为我温点儿酒罢,卖削挂的林藏发着牢骚关上门,一在座敷正中央坐下,又一把将长耳抱在怀里的火钵抢了过来。
「这儿别说是酒,连醋或开水也端不出来。除了与其他民宅有段距离、也宽敞些外,根本一无可取。或许适合商量奸计,若想取个暖,根本连门儿都没有。倒是,情况如何了?托你探听的那件事儿,可采着了什么眉目?」
「阿又,你这是在急个什么劲儿?难不成是对我的能耐有所质疑?唉,但年老早过完,我那些个讨吉祥的行头还真是卖不出去。总之,消息是采着了。」
好罢,林藏搓搓手,耸了个肩说道:
「首先,那委托人阿缝夫人——可是个大好人哩。」
「喂。」
又市挺直了原本慵慵懒懒的身子问道:
「这干咱们什么事儿?」
「哪会不相干?这可是则重要的大消息哩。这阿缝夫人是个穷御家人(注7)的千金,父亲是个石高只称得上聊胜于无的小普请。嫁过去的西川家即使不是什么显要,但瘦死的骆驼毕竟比马大,至少也是个二百石的旗本。或许咱们看不出这两家有何不同,但对武士而言可是门不当、户不对,依常理绝不可能结为姻亲。这桩亲事之所以能成事,也是看在大家对阿缝夫人赞誉有加的份上。」
「难道是不逊于小町(注8)的国色天香?」
不不,林藏猛摇手回答。
「难道不是?」
「并非如此。其实也算不上什么国色天香,虽不是什么丑八怪,但长相也绝对称不上标致。大家夸的,多半是她的好性情,诸如勤勉持家、毫无怨言、孝顺公婆、为人正直什么的。」
又市原本老将她想像成一个趾高气昂的武家妻女,看来实情并非如此。
「如何?不都说这是则重要的大消息了?阿缝夫人并不是个会撒谎的奸人,倘若真有意图欺骗咱们,想必——」
「想必是有什么理由,况且还是个说来话长的理由?」
长耳把话接下去说道。切勿草率定论,林藏回答。
「草率定论?」
「是要你别急着论断。瞧你们这些江户人,性子急的像什么似的。总之闭上嘴仔细听我解释。总之,只要记得阿缝夫人是个正直勤勉的大好人,这桩亲事方能成事就得了。此外……」
林藏竖起指头,压低嗓音说道:
「那名日正太郎的娃儿,也的确是遭施虐致死的。」
「你怎知道?」
「同大夫探听来的。」
「大夫?」
又市探出了身子问道。
「没错。为西川家把脉的,是个名日西田尾扇的庸医。这家伙,其实是个贪婪无度的臭老头儿。」
「你直接同他问来的?」
「当然不是。我哪会傻得留下什么线索?若他是此事的主谋,我岂可能全身而退?」
的确有理。
有些大夫甚至不惜下毒害命。
「总之,虽然是个小大夫,但西田这家伙竟然存了不少银两,住的也是硕大华宅,手下还有成群弟子男仆。我就是从那伙人中打听来的。据说——那娃儿甚是堪怜,死时浑身是伤,死因则是身体衰弱,几乎是活活饿死的。」
的确堪怜,仲藏喃喃说道:
「记得——不是才五岁还是什么的?」
「有个男仆说看了直教人同情,他连泪都流下来了。总之,阿又,这阿缝夫人的说辞可是真的,大抵都不是谎言。」
「且慢,姓林的。」
又市伸手打岔道:
「意即,西川家中的人——知道娃儿是遭虐致死的?」
「并不知道。」
「为何不知道?」
「西田似受嘱咐不得声张。」
「受谁嘱咐?」
「应该是婆婆罢。」
「婆婆?为何是婆婆?」
还不是为了保全武家的体面?长耳说道。应非如此,林藏旋即否定道。
「并非如此?」
「这……要说完全不是为了这个,或许多少有些。但这并非主要原因。这婆婆命西田缄口,并非为了保全家门体面,而是为了包庇媳妇儿。」
「为了保护媳妇儿?倘若真如你所说,这媳妇儿可是犯了杀害婆婆爱孙、夫君承家长子的不共戴天之仇哩。」
「是如此没错。」
「当然没错。我问的是这婆婆为何要包庇仇人?」
「阿又,你还真是个傻子。」
林藏缩了缩鼻子,两眼朝又市紧盯了起来。
「为、为何说我是傻子?」
「人情这东西哪里这么简单?你想想,这婆婆可是对媳妇儿甚是钟意。明知门不当户不对,还是硬将这房媳妇儿娶过门的,其实是这婆婆。噢,或许夫君自个儿也有意,但没有婆婆的许可,亲事也绝无可能谈得成。别说是谈,媒妁连想提这门亲事,也是门儿都没有。此外,这名日俊政的夫君,也是个教人难以置信的孝子。老母若是不答应,绝对是恭敬从命。正是因婆婆看得合眼,才得以娶阿缝夫人过门。」
「但——」
「别忘了,这媳妇儿不仅教婆婆疼爱有加,教夫君甚是合意,连下女小厮对其也是至为景仰。况且——还产下了个儿子。」
「这与此事有何关系?」
「瞧你说什么傻话?这当然是大有关系。这阿缝夫人——除了这唯一一回过错,可是个无懈可击的媳妇儿呀。」
「即便仅犯了一回——这已是个无可弥补的过错不是?」
杀人之罪——可是非同小可。
「是没错。娃儿都已经死了。不过,阿又,这并不能改变什么。即便是揪出阿缝夫人罪愆,对其休妻、量刑——难道就能换回死去的娃儿?难道还能再觅得一个更好的媳妇儿?难道有办法扶养嗷嗷待哺的娃儿?」
这——的确不无道理。
就这点而言,报仇的确是个愚蠢之举,这道理又市并不是不懂。但虽懂,又市也知道仇恨常是无法泯灭的。人毕竟愚蠢,有时就是会为非理法的执念所缚,无法理性判断损益。
再者。
「这道理——说不通不是么?」
道理?——林藏一脸纳闷地说道:
「喂,阿又,我从没想到有朝一日会从你嘴里听到这个字眼。你这家伙哪懂得讲什么道理?」
说什么废话?又市回答:
「我可不是在说我自己讲道理,而是指那老太婆的决定。」
「喂,你仔细想想。家门的清誉、武家的体面——一听见这些个大道理,咱们这种人便要斥为无稽,但即便是商人或庄稼汉,不也都得讲究这些?倘若店家毁了商誉,把客官都给吓跑,哪还做得了生意?同理,庄稼汉坏了村内规矩,遭邻里断绝往来,日子哪还过下去?武家也是同样道理。并不是在抬举武家,但这些家伙可是天天活在罢免官位或废除家门的威胁下。更糟的是,武士可受不了这种打击。即便尚有娃儿嗷嗷待哺,一家也可能就此沦落街头。即便道理说得通,还是有损无利。」
林藏说的有理,长耳说道:
「世间人情冷如冰。从上到下,都视他人不幸为乐子。武士本就是靠体面吃饭的,绝非凭一己好恶挑险路走。倘若真能放下对已逝娃儿的思念——或许依这道理行事方为妥当。」
「为了还活着的孙子,放下死了的孙子?」
这种事哪可能这么容易办到?又市面壁嘀咕道。
原来——是这么回事。
「因此。」
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林藏将指头贴在薄薄的嘴唇上说道:
「因此,这媳妇儿的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