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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麻衣小康便开始解裤带,解着解着,却只觉得脖颈间一阵阴风吹拂而过,好像什么人的呼吸。
猛抬头,白乎乎一张面皮横在眼前。
李从云眉开眼笑,“打扰了,小弟。”随即出手如电。
两个可怜的小孩异口同声那个“鬼”字还未有出口,正梗在喉咙中部上下不得生生顿住,便如泥马木鸡一边一个,高左矮右。
哗啦啦啦……
谁的裤子落地。
谁的恐惧扬起。
平地升出股尿腥。
李从云掉头,又是佩服,又是稀奇:“原来你们家大小都是断袖,好威风!”
后面立刻有女子轻咳,恨恨道:“少说废话,快问他们!”
“好!好!好!姑奶奶!”李从云乖乖转回来,“别怕,小弟,我们奔丧来的,你们谁瞧见我家庆风了没有?”说到这里,他突然眯起眼,微倾身,耳边劲风鼓胀,一双小巧的绣鞋堪堪停在一寸之外。
“喂!”他有些不满,“这只可是我弟妹的脚,弄坏了你得照原样赔!”
“季辣辣”咬牙切齿,“滚开!”纵身跃出了阴影。
大螺小康只见眼前有女子艳丽如红花,眉上若冬出柳,三分病弱,却十二万分的剽悍,如厉鬼一般,更是惊骇。
“封久连在哪里!!!!”她喝问。
李从云捂嘴嘟哝:“就许你寻哥哥,不准我找弟弟……”
“在哪里!”那处“季辣辣”动了真怒,手腕一翻,纤细性感却致命地扼住小康的脖颈。
李从云捏住鼻子叹了口气,屈指一弹。
小康眼珠直翻,打了个嗝,“鬼啊……饿!”
“季辣辣”手中不断施力。
李从云急道:“吸气!呼气!再吸气!”
小康下意识依言喘息,鼻间流涕。
“到底在哪里!”
“东……东……大爷将二爷埋在东郊封园……”
李从云一愣,“这么说,庆风往东去了……东!东!东……喂,哪边是东来着……”
“封久连呢?他……去东郊了?”
“夫人入殓,大……大……大爷在西院祖陵!”
“季辣辣”如遭雷击,她怅怅收力,后退三步,捂住双目。
李从云擦了擦汗,艰苦地望月辨位。
“昔君视我,如掌中珠,何意一朝,弃我沟渠!”她喃喃。
李从云回头,“喂,这边应是东!咱们去寻庆风去。”
“季辣辣”拂袖咬牙,“好,你不让我入祖陵!我偏入!”她转向奔去。
李从云大急:“反了反了,这边是东!这边是东!”跺足追去……
第四折。兄弟
今宵无处投奔
遂借此女身
不知光阴能有几何
一息不回
便是来生
以前,当李从云闲极无聊,而杀手作坊又没什么生意的时候,也常常会不顾羞耻缠着去问李庆风:“弟弟,如果我与小辣椒同时掉进好深好深好深好臭好臭好臭的水沟里,你会先救哪个?”
每次,李庆风总是从鼻中哼气,嫌恶地看看他,然后毫无礼貌叫他滚一边去。
那个时候,李从云就会想,既然是兄弟,相煎何太急,便自怜自哀自烦自恼一番,然后都写进书里去。
可是如今,当他亲眼见到封家兄弟同样的两男一女你死我活的时候,突然由衷升出一股欣慰的感觉,他告诉自己,原来庆风同他,还算是非常相亲相爱的。
就像此刻,裹着季辣辣皮的封关棋,眼中的滔天仇恨。
循着他视线的焦点,李从云望过去,只见五十步远处立着个灰炮男子,身材高大,冠缨松卷,衣袂展浮,广袖飘迎,姿态疏离,杀气锐利,部分火热、部分严寒的真气间环绕出一张忧郁的脸孔。
应该就是那个人了吧。
传说中与弟反目,头顶绿帽闪闪发光的只斤门主。
一剑夺魂封久连。
李从云与“季辣辣”穿着偷来的孝服,隐在门客堆中,他同她嘀咕,急如无翅蚂蚁,“喂喂!姑奶奶……姑奶奶……”
她却如若未闻,兀自喃喃低语,“我活着,却是个死人,已彻底死去,于是如你所愿,一切尽善。”
他听得寒气四溢。
丧意弥漫间,西院连着封家祖坟,封久连就站在正中,用一身的杀气与哀凄送他的爱妻。
封夫人的灵柩已送入祖陵正堂,那里是向来的禁地,除了封氏直系无人敢入。
封久连忙着待客,对于一个武林大豪之家来说,丧与喜,本就没有什么分别。
也就在震天哭声中,正东突然升出一股流火。
有人急报,“门主,封园二爷的新墓遭袭。”
李从云眉间耸动,知道庆风已然发难,不禁愈添焦急,他拉拉封关棋,示意潜去,她却只一瞬不瞬望着封久连。
那厢,一剑夺魂面色乍变,呆了良久,却未有行动。
“是谁守在那里?”他问。
马上有人回:“云山副堂叶小纨。”
封久连点了点头,调来二十人一组的大汉,“左淳!”
为首一个白衣女子,半跪听命。
“你先赶去支援小纨,传我的话,若不能生擒,毁墓者杀无赦。”
“是!”
左淳一个呼哨,二十人的横队形散影飞,转瞬遁去。
李从云暗道不好,庆风受伤在先,恐怕难敌四手,一回头,封关棋却已趁乱闪身旁纵,他无奈,只得提气追去。
两人前后奔了良久。
封关棋停下喘息,扶着一方廊柱,面色灰败。
“这次不管怎样,你都要同我去寻庆风!”李从云咬牙切齿自后扑上,却乍见她泪如泉涌,一时呆住,手足无措。
“连看都不愿去看,”她十指几已入柱,“自己的亲弟被人撅坟,竟然看都不愿去看……”她摇摇欲坠,痛哭失声。
“封小弟……”他不知如何安慰他。
“什么人!”已有只斤门徒循声而来。
封关棋顿足,拉过李从云,熟练地穿过院门,隐入一处房舍。
“姓李的,你若肯助我一次,我便把小姑娘还给你们!从此龟行龟路,鹤走鹤桥。”
李从云愣住,“啊?”
封关棋深吸口气,握住墙上悬着的一张美女卷轴,向后施力。
屋内顿时响起一阵诡异的轻啸。
红木圆椅逐渐下沉,顺势露出隐入地底的石阶。
她拾阶而下,李从云急忙跟上,头顶嘎吱嘎吱,天光乍灭,两旁火烛燃起。
“这个……通到哪里?”
她并未回首,一步步走着,良久才答:“封氏祖陵。”
李从云咽下一口口水,“坟墓啊……”
封关棋冷哼,“小叔子给嫂嫂奔丧,不是很应该的么。”
眼前突然开阔,一口新棺停在正中,长明灯伴着对素烛。
堂内森森然,封氏众先祖隐在各自的牌位后观窥,不知何处酒香锐利,竟如一把出了鞘的偃月刀,被陈旧的目光照耀。
今夜亦清歌,仿若君未去。
……
封关棋走到石桌边停下,桌上一把白玉壶,她抚摸着那壶,眼色迷茫。
李从云吸了吸鼻,啧啧道“极品女儿红?”
“听说费小官极嗜杯中物,难道连你嫂嫂喜欢?”他猜,不然为何会被如此慎重地供在棺木前。
女身男魂那人冷哼,突然一口饮尽壶中好酒,苦苦地咳,她愤恨喘息,“这个身体……这个身体……连酒也喝不得了么?”脱下孝衣,重重掼在一旁。
“喂!”李从云一把夺过酒壶,“小辣椒的胃!”
两人对视,良久无语。
“买你杀我的是林络生吧。”她将手放在了棺木上,斜目而来,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李从云挑眉,心中暗自惊诧,面上抽搐,干笑不迭,他想,杀手作坊的买卖素来隐秘,若非亲历,如何能够得知个中内幕?
封关棋冷哼,“林、封都属高阁大户,平日里男女之防尚且严苛,知道那女人名姓的也只有大哥与林、封近亲而已,那时听你随口就称她做络生,却又好似不识得大哥,再往下,就不难猜测揣度了。”
李从云恍然,都怪自己一时心急,本想着告诉庆风好让他多些筹码,不想却被旁人听出端倪,不禁有些懊悔,做了那么多年的生意,数这桩最麻烦!他叹气,“买你命者确是令嫂没错,她恨你逼奸不成反污她名誉,使其夫三年不临,而我……”他沉下悬浮的眉目,“我平生至厌恶的,也就是你这等乱伦龌龊的无耻之徒。”
封关棋一愣,不敢置信地盯住李从云,从小到上,从上到下,视线挟着酒香,突然,她仰天闭目,似笑似哭。
“三年不临……”
李从云跺足:“喂!我且不管你们的家事,俗话说,收人钱财,替人消灾,俗话又说,冤有头,债有主,狙杀目标向来由我所定,你也不必去恨庆风……”
封关棋打了个酒嗝,“你倒爱护自家兄弟,”她摇摇晃晃凑过去,“我问你,若你有天同你那弟弟说,自己恋上了弟妹他老婆,求他割爱,他可会答应你?”
李从云大惊:“啊,你爱上你大嫂?”
那厢,封关棋好似听到了至有趣的一个假设,掉头大笑,密封的四壁隐隐回音,她笑了良久才道:“我劝你,最好不要轻易试探你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否则可能如我,即使落得身死人亡,也被弃之不顾!”
李从云脑中急转,乍然醒悟,倒吸出一口冷气,不敢置信,颤抖地指住眼前红衣嚣张的姑娘,他结巴了又结巴:“你……你……你……难道你用你大嫂的清誉试探你大哥对你是否重视?”
天哪!
天哪!
天哪!!!
连他李从云也只敢旁敲侧击偶尔问问庆风,玩些个先救谁后救谁的把戏,这封关棋……
也太自私!
太任信!
太嚣张!
太直接了吧……
李从云冷汗津津,难怪封林络生恨他入骨,不惜荡尽梯己,买凶杀人!
封关棋拢了拢额发,也不顾一旁发愣无法回神的李从云,兀自转身向前行了十步,她在一排排灵位前站定,认真地数过四位,上乾下坤,左鬼右神,她拿起其中一个,叩了叩,忽然拉开底座,探手入内掏出些丝帛之类,冷冷笑着,“啪”得向后抛去。
李从云下意识移身接过,展卷凝目,一眼便见上头画着只振翅鲜艳的蝴蝶,费小官之名具在显眼处,下头一条条列着些金光闪闪的名字:
蓝釉描金银桃果纹盖瓶(唐朝器,原藏金平王府,寅乙年正月初五得,市价10万两);
腾云童子(以灵芝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