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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办公桌前,还没坐下,副总便走到他身边:“金主管,你到我办公室来一下。”在中和允浩离婚的事单位里的同事已经都知道了。在中也没有刻意的隐瞒,虽然从那时起大家对他的态度就有所变化,但还没到如此明显的境地。
“金主管,你请坐。”副总的声音平板而呆滞。在中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坐下来,心里却惴惴不安。
“金主管,你和郑总分手的事我们都知道了,既然郑总临走的时候没有说对你的处理意见,公司也不想插手你的私事。但是现在……”副总好像在选择措辞,他耸了耸肩,说,“事情是这样的,今天早上,公司的局域网上出现了一段……出现了一段录影……怎么说呢,是一段由金主管做主角的录影……”
在中觉得一个炸雷在头顶惊响。为什么?为什么命运还不放过他呢?他已经为那件事失去了贞操,失去了爱情,现在连一个活着的空间都不给他吗?
“金主管,这件事给一些商业上的朋友知道了,我们对你没有什么成见,但是……但是你要知道,公司的业务性很强的,这样的事情发生会对公司的形象产生非常不好的影响,我们很可能会因此失去承办很多大型活动的机会……所以我希望……我希望金主管可以辞职。”
辞职吗?这是允浩的公司,也是现在在中能感受到允浩的气息的唯一一个地方。在中觉得自己连呼吸的力气都没有了。不管是谁,在中已经没有力气再跟他斗下去了。在中艰难地咽了口唾沫,他觉得胃痛得厉害,他只想回家好好地睡上一觉。“好……我辞职……”副总仿佛长出了一口气般,拿出一个准备好的信封:“金主管,你可以不用再回来了。”在中接过信封,那里是他两个月的工资,也是他最后的一点财产。和允浩住在一起的时候,他并没有攒钱,工资都在两个人生活的时候花掉了。有时候,为了让允浩吃得好一点,在中出去买东西,花得都是自己的钱,最大的一笔是结婚戒指,虽然远不如允浩送他的那么大那么漂亮,但却几乎花光了他所有的积蓄。
如今,金在中只有这一点点钱,在重新找到工作以前,他只能靠这点钱生活。在中几乎是冲出了公司,虽然他已经用尽了全身力气,但是,还是不够快,因为那些刀子一样的话语,还是划过空气,钻进了他的耳朵:“一个男人做这种事,真是丢尽了祖宗的脸。”“真是为了钱什么都肯做啊!”“平时还装出一付圣洁样子,没想到能同时应付那么多男人……”
不要再说了!求求你们不要再说了!想到自己最屈辱的样子被那么多平时朝夕相处一起工作的同事看见,在中几乎失去了生活的勇气。到这一刻他才发现,原来尊严的丧失比爱情的丧失更容易将一个人击倒。
在中一个人走在早春清新的阳光里,一切都是崭新的,他惊讶地发现一直光秃秃的枝条上不知何时冒出了粉绿的新芽。新芽居然是粉绿色的?长久以来一直爱伤春悲秋的在中停住脚步,仔细地看起枝头的嫩芽来。原来,最嫩的新叶刚露头的时候,叶肉厚厚的,靠近枝条的那一侧,隐隐地透出粉红。这就是新生命的颜色,那么美,那么高贵圣洁。看着那些新露头的生命,在中第一次想到了死亡。
在中坐在河岸,微嫌凛冽的早春寒风吹得他有点冷。他没有在意,一阵痛过一阵的胃现在好像麻木了,虽然钝痛还在,但已经不是很明显。
河水清亮亮的,偶尔还能看见银波一闪,有小鱼在河里游过。看着那些活泼可爱的小生命,在中的嘴角浮起一丝漂亮的笑容。
如果有来生,他一定要成为飞鸟游鱼,抑或繁花碧树,他可不想再世为人了。他呢?允浩呢?不如两人一起化做那么一对小小蜂蝶,在这天地间任意飞舞……这世上,最舍不下的终究还是他啊,纵使再受万千折磨,在举身入河的那一刹那,在中的眼前还是浮现出了那张完美得让他迷恋的脸。再等等吧,三年之约,用三年的痛苦生命去换一个渺茫的机会,除此之外,在中竟觉得别无他法。
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回老屋,刚一上楼,在中看到两个穿制服的人。
“你是金在中吗?”
在中点了点头。
“金在中,你被捕了。”一张轻飘飘的逮捕令在在中眼前一晃,在中感觉到一种从未有过的眩晕。
审讯室里黑糊糊的,只有一盏灯直射着在中的眼睛。这真是在中生命中最漫长而又戏剧性的一天,莫名其妙地被发了受辱录影,莫名其妙地被公司辞退,现在,又莫名其妙地被抓来了这里。
在中有点后悔从河边回来的时候,没有吃晚饭。
“姓名。”一个年轻的女警官用威严的声音问道。
“金在中。”
“性别。”
“男。”
“年龄。”
“二十二岁。”
“工作单位。”
“盛世……无业。”金在中忽然想到自己在今天已经被盛世辞退了。
“知道我们来找你有什么事吗?”年轻的警花刚从学校毕业,显然有点新官上任,她问话的声音都比平时高了八度。
“不知道。”在中是真的不知道为什么,难道他受人侮辱的那些录影带会成为罪证?那可真成了天大的笑话。否则还有什么呢?他一贯与人为善,更不要提什么为非作歹之事了,那么这些警察找他究竟有什么事呢?
“看不出来,你长得斯文清秀,实际上却不那么老实。”
“警官,我真的不知道您指的什么事。”
“好,那我就提醒提醒你。去年十月份的一天夜里,有没有发生什么不一样的事情啊?”警花的声音颇令人玩味。
“十月……”在中的心一沉,她真的在说那件事?可是在那件事里我是完全的受害者啊!
“想起来没有?”
“有……那天晚上,我……我被人……轮暴了……”在这样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面前说出这样羞辱自己的字眼,在中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你说什么!”啪地一声,女警官将笔扔在桌上。在中被她吓得一颤,他不知道这句话有什么值得她愤怒。
“金在中!我看你是死不悔改!你今天晚上就给我在这好好反省!”女警官脸色通红地走了出去。两个警察走过来,将在中的手拷在背后,在中想问他们点什么的时候,他们却转身出去了。
全身上下似乎只剩下一只又空又疼的胃,在中想用手去按着,可是双手被上了背拷,转不过来。冷汗从额角倘落下来,在中感觉自己的身体要飞走了。
不知道一个人在强光下坐了多久,在中觉得头被烤得特别晕,汗不停地往下流,他感觉自己就要虚脱了。就在在中快要失去知觉的时候,审讯室的门打开了。
走进来的并不是刚才的那位警花,而是一个上了几岁年纪的老警察,他先是打开了在中的手铐,然后拉了一把椅子,坐到在中对面。
在中揉着手腕,由于长时间血液循环不畅,他已经感觉手腕很麻,很痛。老警察并没有急着问他什么,而是拿纸杯给他倒了一杯水。
“先喝口水吧。你吸烟吗?”
“谢谢,不会。”在中礼貌地摇了一下头。他真的很渴了,端过水来,几口就喝光了。
“金……在中是吧?名字满好听的。”
“我爸爸给我取的名字。”在中微笑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在中觉得眼前这个老警察很亲切,感觉像自己的爸爸一样。
“刚才那个警察是实习生,她不应该那样对你,她以为你在故意说些下流的话侮辱她,她还是个小姑娘,你是男子汉,就原谅她吧。”老警察说着,微笑起来。
在中也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我说的都是实话。”
“好,那你再详细地把那天晚上的情况跟我说一下。”老警察见在中有些难为情,就说,“现在也不算正式讯问,所以,我就不叫书记员进来了,只是我找你了解一些情况,你不用紧张,我也暂时不做记录。”
在中点点头。
“那天,我在单位加班,出门的时候大概已经十点多了。我开的是我爱人……也是我的老板——郑允浩的车。经过一条小巷的时候,有个女孩子拦住了我的车,她说轮胎坏了,让我更换备胎。我走近她的车子,忽然有一个人从暗影中窜出来,用一块有迷药的手帕堵住了我的口鼻……”想到之后的事情,在中像是重新揭开已经接痂的伤疤,胃也好象忽然疼得更厉害了,他的手哆嗦起来。
他尽量平静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继续回忆着:“我醒过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被绑在一个金属台子上,身边大概有六个男人,都戴着面罩,我没有看见他们的脸。他们都戴着黑色的手套,他们……”
老警察点了点头,示意在中可以不必继续说下去:“金先生,你当时为什么不报案?”
“那些人威胁我,他们说如果我报了案就会伤害我的亲人!”
“金先生,你太不相信我们警察了。那你知不知道郑允浩的那辆车去了哪里?”
在中摇了摇头:“允浩问起过那辆车,我告诉他已经报案了。他也就没再追问。”
“事实上金先生,现在情况对你很不利,有人说是受了郑允浩先生的委托来调查汽车的事,他们说是你偷了车子,而我们现场取证的结果是……在你居住的阁楼地下室,发现了郑允浩先生的汽车。”
“什么?不会的!一定是有人陷害我的!他们到底要怎么样啊!”在中感觉自己已经陷进了一张越收越紧的网里,他几乎要咆哮起来。
“我们也没有办法,我们就负责确定嫌疑人,然后抓捕,以我多年做刑警的直觉,我只是不相信你是个坏人。但是法律是重证据的,这次,郑先生的委托人手中握有对你非常不利的证据,而且,据说他们聘请的是金牌律师,你胜诉的可能很小。”
“我会被判刑?”在中感觉到一阵彻骨的寒冷,对牢狱生活的恐惧令他呼吸困难起来。
“还不知道他们会以什么罪名起诉你,盗窃还是抢劫诈骗。”
“我没有做过。”
“但是他们有证据。”
“警官,您知不知道郑先生的委托人叫什么名字?”